轉過頭,再說領着田淼去市場的何柏,小孩兒現在心裡很是忐忑,因爲面對田淼他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兩個人走在一起多少有些沉默。
“小柏。”田淼走了沒多久便不得不拉住何柏,“你別走那麼快,我們不用趕時間的。”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何柏這才意識到田淼的意思就是讓那哥倆獨處一下,所以愣過神後,他趕緊把腳步放慢了下來。
兩人靜默,好半天之後,田淼才問何柏:“小柏,簫誠的臉上,你怎麼就沒給他弄點遮瑕膏之類的東西呀,我記得這幾天你們應該是在期末考試吧?”說着田淼比劃着自己的臉“他那個臉上的傷看着多嚇人啊。”
何柏沒想到田淼會問起這個,於是誠實回答:“其實,我有給他弄那些東西,但是,他的膚色······太黑了。”
抹上去一點兒就白一塊,刮大白刷牆一樣,傷倒是看着沒那麼嚴重了,但是臉上的顏色也實在是太誇張了,全都抹吧,脖子那一塊又不行,最後搞得像戴面具一樣,搞笑的不行,而且,那些塗塗抹抹的東西里還都有香味,有刺激,所以,最後他也只能全都擦下去了。
“他去學校都是貼着紗布的。好在傷處比較集中,所以只說是碰傷的也就可以了。”何柏掰着手指小聲解釋。
田淼聽了想想,補腦之餘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的,真是挺可笑的,想來那麼個冷山小霸王竟然甘心讓人擺弄,這還真是難得,只是·······眼前的這孩子要是女孩兒就好了。
出於規勸,田淼不免看着何柏直白感慨:“小柏,簫誠就那麼好麼?他的脾氣,不是我這個做嫂子的說,可不是那麼好相處的。”
冷眼冷臉,心腸也不算熱,是個好人,但······這好可也不是誰都看得到的。
“我知道,”何柏繼續掰手指“可是他對我很好。”
“那是你容易滿足吧?”田淼皺眉苦笑,“我猜,平時一定是你照顧他比較多吧?”
“不是的。”何柏聽田淼這麼說立刻站定,“我,我不敢說我們誰,誰喜歡誰,照顧誰更多,但是他對我是很盡心的,這個,我可以肯定!”
“哦?”田淼挑眉笑了笑“有多好?你們晚上分一張牀?他晚上抱着你睡覺?”
“唔······”何柏沒想到田淼會問的這麼直接,但紅着臉猶豫了一下之後他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是的。”
“哎!真的假的!”因爲答案實在出乎意料,所以田淼有點兒傻眼。
“啊?這個啊,這倒不會啦。”田淼連連擺手。“我倒是不歧視gay,因爲你也知道,我早幾年在意大利學建築美學,這樣的事情在那裡也是有的,所以見得多了我也算是習慣了,但······說實話,我不討厭你,可這事兒發生在自己家人身上,我一時間也不太好接受就是了。”
何柏點點頭,漸漸把話題引開,等兩個人到了菜市場,談話的內容就變成了午餐的菜譜,所以聊天什麼的也就算是打住了。
一路兩人各懷心事,小孩兒本以爲家裡會打的一片凌亂,可是沒想到兩個人進屋的時候哥倆竟然在下象棋。
何柏免不了默默長噓一口氣,然後才手腳麻利的幫着田淼把菜全都拎進廚房。
屋裡沒人說話,氣氛又詭異的和諧,這讓何柏很是不適應。反觀田淼倒是老神在在,該做什麼做什麼,擇菜淘米,一路駕輕就熟。
因爲大家吃的口味不太一樣,所以菜色是何柏與田淼各負責一半的。
而等到中午,隨着簫銘信一聲“將”,這盤棋也跟着結束了。
何柏見狀從廚房裡冒頭出來“吃,吃飯了。”
哥倆同時回頭,眼神卻截然不同,一個溫柔繾綣,一個困惑複雜,小孩兒被看得一陣冰一陣火,最後只好把腦袋像農民伯伯收麥子一樣“唰”的收了回去。
田淼站在一邊,頗爲理解的笑笑,隨後把四個飯碗連並着筷子統統交給何柏。
“吃飯吧,我也嚐嚐你的手藝。”
四人落座,六菜一湯,爲了防止魚刺事件,何柏這次刻意選了鱈魚,這樣清蒸下來可以直接吃,沒什麼刺。
簫銘信和簫誠一向食不言寢不語,所以除了埋頭苦吃倒也都沒說出什麼大煞風景的話,至於田淼,心大的人一向無畏,所以一頓飯吃的旁若無人,偶爾還跟何柏說說菜色的其他做法和自己的兩個小鬼頭。
何柏答得有一搭沒一搭,不算勉強但內心難安,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自己對面坐着的是田淼而不是簫銘信,要不然這飯他是肯定吃不下去的。心裡沒底,飯也吃得不安生,短短二十分鐘的午飯,竟讓何柏吃的坐立難安。
吃過飯,何柏跟田淼收拾了廚房。小孩兒眉睫微微糾結,被田淼看到,繼而一隻溼涼的手指點上他的眉間。
“要做什麼決定不止是你的事。”田淼手裡拿着乾淨的吸水布。“我們都在做決定,所以要遵從自己還是順從現實,這是大家都不得不面對的事情,只是不管怎樣,你都該對自己多些信心。”
說完,田淼把吸水布交給何柏,自己擦了手走出廚房。
何柏看着她進屋後笑眯眯的拉過簫銘信,然後和簫誠說了幾句話便拿着手包和他道別了。
送客之道至少應該送到門口。
何柏跟着簫誠把兩個人送到樓下,臨開車的時候簫銘信目光掃過兩個人,那裡面有遲疑也有決絕,何柏看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但簫誠卻很大方,面對哥哥的眼神,二爺耍皮犯懶的笑笑,之後直接揮手跟兩個人說一路小心慢走。
租用的黑色馬自達發動起來,三轉兩轉開出小區,直到這時候簫銘信才問田淼:“爲什麼要着急走?”
“這個啊。”田淼眯起眼“因爲我發現僅僅是我們,是不會成功讓他們分開的。”
“恩?”這是什麼意思?簫銘信有些疑惑。
“銘信,看來你對你這個弟弟的確不太瞭解啊。”田淼一臉你很失職的表情看着簫銘信。“他們都住在一起了,你想,簫誠肯這樣,那得多難得啊。”
三分唏噓七分認真,田淼不理會老公不斷加深的疑惑,繼續自顧自的往下說:“親愛的,你不知道,其實剛來的時候,我也覺得可以勸,但剛剛去菜市場,何柏跟我說,他們睡在一起,住在同一張牀上,我就知道這事兒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了。”
“這和他們能不能分開又有什麼關係?”簫銘信**嘴角。
“有什麼關係?銘信,你知道麼,簫誠在高中的時候就有女朋友,但就算爲了那些女孩子,他也從來都不會在外面過夜的。”
重點是“那些”啊,他就不止一個!!!!!!
簫老大一想到簫誠那天報出的數字,心頭不禁又糾結了一番,而田淼眼見着老公越發皺緊的眉頭,便趕緊把他的意識拉回來,之後接着往下說:“有一次我加班趕設計,時間晚了,打車回來的路上正好碰到他和蘇家那個小子從賓館出來,而且一人胳膊裡還挽着一個,因爲順路,我又顧及他還小嘛,才高一,所以我就多事讓師傅停車了,其實停車的時候我就後悔了,畢竟人家都帶着女朋友,我這麼突然出現太不好看了,可是沒想到那倆小子竟然都把女朋友直接放到街邊,之後就跟着我上車了。後來把蘇家那小子送回去後,在路上我就跟簫誠開玩笑,問他爲什麼這麼晚還不回家,而他就跟我說交了女朋友,可是銘信你知道麼,他那時候身上不但隔着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子香水味兒,而且脖子上還有印子,那種傷一看就知道是指甲抓的。我當時就知道他幹了什麼,不過介於國內和國外不同,沒那麼開放,所以我沒深問,但我真的很好奇他爲什麼不直接就在旅館住了,畢竟一個男孩子,家裡鎖門的時間又管得不嚴,偶爾夜不歸宿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於是我就對他說不必有什麼顧慮,我就當沒看見,你不回家······也是可以的,可是你猜他怎麼答覆我的?”田淼引了話頭,一向明朗的臉上突然染了幾分意味深長,簫銘信帶着出乎意料的眉眼看過來,順便提了一嘴:“他說了什麼?”
“他特平靜的跟我說不用,反正他也沒有辦法讓陌生人睡在自己身邊,那樣他會緊張的睡不着,再說又不是兩口子,大家只是各得其所,上個牀罷了,哪還有什麼睡在一起的道理。”
平靜到肅殺,田淼到現在都覺得那個時候的簫誠冷的幾乎沒有溫度,似乎上牀這種事情在這個孩子的眼裡只是發泄慾望的一個過程,過程之後他就能夠事不關己的把一切平靜到讓人無法刁難。對於感情,他吝嗇的讓人無法理解,不誇張的說,甚至對於家人,他都會明確的分出三六九等,笑容都會有角度,至於其他人,說話交流可以,但想見他有個帶溫度的表情,還真的是比什麼都難。
田淼想到這裡不由得苦笑。
“銘信,”田淼出言直白“說實話,簫誠和你很像,你們都有很強的戒心,不輕易相信任何人,有時候也會固執,可是你看,他現在可以和何柏住在一起,而且兩個人過得也還不錯,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麼?這意味着簫誠信得過他,小柏在他身邊他安心。”
信任,情人之間最寶貴的東西之一,沒有它,那麼這種關係就一定不會穩定。簫銘信看着老婆的苦笑,心裡原本的堅定漸漸涼下去,他知道田淼爲什麼要說這個,因爲記得自己剛結婚的時候也有段時間根本睡不着,不是不信任,但長期隨時面對生死的任務還是讓他的身體無法習慣任何人的親近。比起妻子,他很矛盾的更習慣相信戰友,清醒的時候不會有任何異樣,可一旦休息,意識就會繃緊,其實心裡是很想接受,可在睡意恍惚的時候還是不行,有時候對方的移動還會引起他摸刀的反映,甚至可怕的時候手會先行意識一步覆上田淼的喉嚨。爲此他害怕過,恐懼過,整夜難眠也不是沒有過,但好在田淼只是擔心卻並不在意,這個陽光一樣的女人像是手持利劍的戰士一樣,用溫柔和理解一點兒一點兒的攻破他的心門,並與此同時把她自己變成他可以託付一切的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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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真的就沒有辦法了麼?”簫銘信眉頭皺得死緊。
“我不知道。”田淼轉頭望向窗外,看了一會兒又轉回頭笑道“其實何柏挺好的,會做飯,會收拾屋子,性格好做事兒又周全,長得又好,只是·······唯一的,恩,美中不足·······他要是女孩兒就好了。”
簫銘信無力望天,是啊,那小子要是個女孩兒,那現在這好事兒就全和了,可是是事實他不是啊!
田淼望着老公,先是抿着嘴樂了一下,之後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怎麼了,簫老闆,吃人家嘴短,現在不好做決定了?”
簫銘信知道田淼在調侃自己,於是長嘆一口氣,伸出手拉過老婆的胳膊做樣子咬了一口,之後百轉愁腸的嘟囔了一句:“就知道你在這裡等着看我笑話,現在我答應了,漫說是家裡,就是我自己這一關良心上都過不去,可是不答應,你說我又能怎麼樣,那不是別人,是我親弟,那小子的性子從小就楞的要死,再說真上狠的,我自己都不忍心·······”
“然後呢?”田淼順勢擡胳膊勾起手指滑過簫銘信的脖頸。
“然後?”簫銘信接着紅燈轉頭看着老婆“還能怎麼樣啊,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難啊,你男人我現在可是真難人了,一步走錯可就得落個裡外不是人了·······”
(花花:同情銘信哥,這男人還是很厚道的,真的,呵呵呵·······簫誠這廝不省油啊,多讓人操心的娃娃·······今天更新多一點兒,但願無錯字的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