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軍爲何會落入如此絕境?只因爲他們太也大意了,爲了追擊蠻人,一路追趕,居然連自己所處的環境和時間都丟在了腦後。當來到這處四面高,中間低的山凹時,副將阮勇便再次向項蒼髮出了提醒:“都督,如今天色已黑,依然追不到蠻人的下落,咱們是不是先等上一等,待聯繫上了大帥之後再行定奪?”
“這個……”項蒼雖然立功心切,但是這一路趕來總是無法真與蠻人交手也讓他的心有些冷了下來。現在眼見得天色昏沉,將士們也都因爲緊趕了一天的路而疲憊了,便點頭道:“也好,便命人回去向大帥他們稟明咱們的動向吧。就說我西州軍已經查到了蠻子們的下落,只待明天,必可與之一戰,讓大帥只管放心。”
“喏!”阮勇立刻就下去安排了。因爲西南地形多變,不利於戰馬急馳,所以西南軍中多是步卒。只有那些斥候以及將領的親兵纔有馬匹代步,爲了能早一點聯繫上王衝,阮勇便命自己的親兵騎馬趕回去,務必要在三更之前將消息帶到。
在安排好這一切後,阮勇纔算是鬆了口氣。但隨即他又變了顏色,只因他發現大軍居然已經開始在這山凹裡紮營了。他早已經觀望過此地的地形,可以斷言此地乃是兵家所說的絕地,四面皆是高坡,如何能將軍隊駐紮在這裡呢?所以他立刻就找到了項蒼:“都督,怎的卻命大家駐紮在這裡了?這裡的地形實在不宜駐軍哪,還是出了這山凹再找地方吧。”
項蒼聞言卻大不以爲然:“你當本都督就不知道這裡的地形險惡嗎?不過現在那些蠻子已經被咱們趕得落荒而逃了,難道他們還敢回過頭來找打不成?兄弟們都已經勞累不堪,這時候就讓他們好好地休息吧,就不要打擾他們了。”
“可是……”阮勇還待再說什麼,卻又被項蒼揮手打斷了:“剛纔說要大軍停下來的是你,現在讓大軍出去的也是你,朝令夕改可是軍中大忌哪,阮勇你不會不知道吧?”
見項蒼主意已定,阮勇也沒了話說,只得在徵得了他的同意後,留下了一千人在四周守護,以防真有敵人來犯。同時,又將主營挪到了緊靠着山體的一面,這樣即便真有敵人來犯,項蒼等將領也好能及時做出反應。
就這樣,西州軍便在這極度危險的所在駐紮了下來,而隨着時間的推移,整個營盤更是靜悄悄的,除了那些受命要守夜的兵士外,一萬多人都已經陷入了睡眠之中。他們這一天趕了太多的路,尤其是後面更趕的是難行的山路,個個都疲憊不已,自然也就睡得沉了。
三更左右,當西州軍上下都沉睡的時候,左右兩面的山坡背後便出現了數百名的黑影。雖然這些身影看着很是瘦小,可是卻都動作敏捷,幾下就從沒什麼路的山下爬了上去。上山之後,他們也沒有多作逗留,又立刻順着那已經枯萎的樹藤向山凹處下來,他們的目標正是處在山凹中的那一萬多的西州軍。
因爲這時正是月末,這天上根本就沒有月亮,這些黑影從上面下來又輕靈,所以留在營盤四周的兵卒也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出現。這些蠻人顯然是夜戰的好手,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靠近到了西州軍的營前,隨着帶頭之人一聲令下之後,他們便把早已經浸好了油的火把點燃後重重地砸進了宋軍大營之中。
數百根熊熊燃燒的火把突然從不遠處飛來,立刻就驚動了守夜的兵卒們。他們立刻就向同袍們示警了,只是此時的火勢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那些由牛羊等動物的皮革或是結實的布料所制的營帳在一遇到火頭後就迅速地燃燒了起來,在寒冷的北風一吹之下,更是以讓人心驚的速度向四周蔓延了開去,很快整座大營就都陷入了一片大火之中。
衆多的宋軍兵卒在睡夢裡驚醒過來,大叫着從着了火的營帳裡奔出,卻已經亂了心神,連衣甲都沒有穿上,手上更是空空如也。因爲這些人是從睡夢裡被火勢驚醒過來的,所以直到此刻他們都如沒頭的蒼蠅般四處亂躥,導致了整座大營更是亂作了一團。
此時,身處最後面的項蒼等一衆將領也已經趕出了帳來,他們倒是穿上了甲冑,但看到火頭處處的營盤時,也是有些慌了神了。
而在宋軍大營之外,那數百放火的蠻人更是躲在暗處朝着裡面驚慌失措的宋軍放着暗箭。營地裡的火光使得外面的他們變得更加隱蔽,而那火光更成了他們尋找目標的好幫手,使宋軍完全暴露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下。不一會工夫就有數十名宋軍被這些蠻人射倒了,慘叫聲和兵士們的驚呼摻雜在了一處,好不淒涼。
“外面有人,是蠻子來襲營!”項蒼在看到四周的情形後,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立刻就傳令,讓自己身邊的親兵衝出營去殺敵:“敵人只是在外放冷箭,而不曾趁着咱們軍中大亂而掩殺上來,一定是因爲他們人少,不過是騷擾而已!大家不要慌張,蠻子鬧不出太大的動作來的!”
聽得自家都督這麼說了,那些將領也算是安下心來,急忙各自趕去自己的隊伍進行整頓。同時,項蒼身邊的數百親兵已經如風般直殺出了營去,向着黑暗中的敵人發起了進攻。
這些蠻人雖然上下山的身手很是靈活,本事也自不小,可是與衣甲齊整的西州軍一旦正面交鋒還是敵不過的,很快就被殺得四散而走。那些宋軍士卒自然不會讓這些敵人輕易離開了,便大喊着追擊過去,一定要把他們全部拿下方會停手。
在衆將的號令之下,宋軍總算是安下了心來,但是卻已經有數百名軍士喪生在了這一次的突襲之中,他們中的多半是被那些蠻人用弓箭射殺的,其他有些則是因爲大亂而被自己人所傷,或是被困在了燒着的營帳之中而被燒死的……
聽得這數字後,已經回到營帳中的項蒼面上便顯出了一片的怒意:“蠻子實在是該死,竟敢趁夜偷襲我軍!傳我軍令,將那些來襲的蠻子全部殺了,一個不留!明天,我要讓那些蠻子們付出百倍的代價!”
就在他這句狠話剛剛說出,就只聽得外面傳來了陣陣的嚎叫之聲,然後一名親兵便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帳來:“都督,大事不好了,蠻從兩面殺了過來,不知有多少……”
“什麼!”項蒼得聞此事立刻就變了臉色,由黑轉青,二話不說便大步出營,向外看去。一看之下,他的整個心都沉了下去,果然不知什麼時候,山凹的出入兩邊都有蠻軍衝殺進來,雖然天色黑乎乎的看得不是太分明,但這蠻人的數量顯然是在自己所率西州兵數量之上的。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周圍的將領們也都亂了分寸,剛剛受到蠻人的騷擾,只當他們不過是騷擾一下而已,卻沒想到轉眼間就要面對敵人的正面衝擊了,這讓大家一時間都難以接受了。
此時,剛纔殺出營去的項蒼的親兵已經有部分與急殺而來的蠻軍撞在了一起,在絕對的優勢兵力之下,這數百宋軍轉眼就被吞沒了。而蠻軍在殺光這些宋軍後,更是興奮,大叫着衝向宋軍營地,似乎是要一舉就將項蒼的隊伍吃下去般。
項蒼到底是一軍主將,很快就從震驚和憤怒裡走了出來,當即下令讓軍士們擺出防禦的陣勢,以抵抗迅速殺來的蠻軍,一場大戰就此展開。
但是此時的宋軍顯然在士氣上已經完全被蠻人所壓制了,再加上對方的兵力本就在宋軍之上,所以在支撐了一會之後,宋軍就如一顆洋蔥般被蠻軍一層層地剝去了外圍的人馬。鮮血染紅了他們駐軍所在的地面,屍體更是到處都是。
看到這一幕,項蒼心裡更是既恨且痛,他忍不住拿着自己的長矛,和將士們一起衝上前去,與敵人交戰在了一起。他也算是了得,一陣衝殺之後還真讓他殺死了十多名敵人,從而使得宋軍的膽氣爲之一壯,宋軍上下合力,總算是暫時將蠻人的第一波進攻給擋了回去。
“都督,咱們不能和他們硬拼,必須要佔好地利,不然會腹背受敵的!”阮勇也殺得渾身是血,卻依然冷靜地勸諫道。
此時項蒼已經知道這個副將所言是多麼正確了,便點頭道:“那咱們就退到主營那邊的山壁處去,背靠山壁與蠻子們交戰。我就不信咱們西州兵會倒在這裡,倒在這些蠻子的手上!”
“都督,切不要因爲一時的氣憤而意氣用事,咱們現在要做的是保住大家的性命,只要守住了,待到明天大帥就會帶了人馬趕來的。”阮勇又提醒道。
“不錯,那就照你的意思讓兄弟們只守不攻吧!”項蒼此時也沒了剛纔的豪氣,當即採納了對方的意思,以守爲主。
在宋軍退到那裡之後,蠻人的進攻又是一浪浪地上來,宋軍靠着將士們的拼死而苦苦支撐,直撐到了次日一早。他們認爲自己還有希望,可能待到中午之後,後面的大軍就會趕來了。
但是項蒼他們並不知道的是,那些阮勇派去報信的人早已經被蠻人於半路上給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