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闌珊被他抱得有點蒙。
在公車上，她腦補出了無數他叫她過來的可能性——
最最大的一種，就是叫她離開。
畢竟顧喬現在這個樣子了，他的選擇……應該會很明確纔對。
可是他居然就那樣走了過來，又用那樣強勢的姿態，在衆目睽睽之下把她抱進了懷裡。
她……看不懂他了。
伸手撐了撐他的肩膀，“慕夜廷……”
想讓他放自己下去。
慕夜廷以爲自己把她弄疼了，力道鬆了一些，但還是把她抱在懷裡，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爲什麼沒有穿鞋？”
夏闌珊：“……”
以爲他忘記了。
她縮了縮腳，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把腳背藏進牛仔裙裡面，悄悄擡頭看他，不說話了。
慕夜廷看她窘迫成這個樣子，也不好再說她了。
“上午去哪兒了？”
“學校。”
她想了想，又趕緊伸手摸了摸口袋，四合院的鑰匙還好帶出來了。
慕夜廷見她鬆了一口氣，覺得莫名其妙，“怎麼這個表情？”
“我去醫學院之前，特意去看了一眼我的宿舍，有個女孩子留學去了，居然空了一個牀位出來。”
她小小聲地說，聲音里居然裹着一點小驚喜。
慕夜廷愣住了，“你什麼意思？”
她低頭在口袋裡把掏了掏，把鑰匙拿出來，放在他手裡。
“……”
慕夜廷臉漸漸繃緊，想發火，又看着她一副委曲求全的樣子。
年輕的臉龐太過稚嫩，根本學不會掩飾她自己的任何情緒。
清澈的眼底有失落，也有不捨得。
可就是不說出來。
肺簡直要氣炸，他忍了又忍，“你就這樣走了，那昨晚我們算什麼呢？”
他昨晚百般溫柔，就爲了讓她乖一點，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身邊。
結果她倒好，只顧着自己舒服了，看來是根本沒有聽清楚他的要求了。
“……久、久別重逢？”
夏闌珊被他的視線看得實在壓得慌，胡亂找了個詞。
“……所以用啪啪啪來慶祝嗎？！”他氣不過，損她。
“……算、算是吧。”她頭垂得更低了。
“……”慕夜廷沒想到她居然還承認了，忍住發火忍得俊臉都快變黑了，“你現在會做飯了？”
“會一些了。在山上也沒有食堂，必須自己開小竈。”
她不知道他幹嘛這麼問。
“湯會熬嗎？”
“跟着張老太太學過幾次，算會了吧。”
他拿出自己錢包，塞進她手裡，“卡沒有密碼，乖乖去超市買食材，回去燒飯。再熬點湯，送過來。”
不給她找點具體的事做，那小腦袋裡每天都只會胡思亂想。
“送，送過來？”夏闌珊果然有點傻住了，“給……顧喬喝嗎？”
她的聲音裡有點小驚喜。
因爲他居然願意讓她去照顧他的家人，這是不是說明……她暫時……不用和他分開了？
慕夜廷看着那這樣驚喜，又不敢表露，他的心裡像是被滴了檸檬汁那樣，酸楚難言。
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快去吧。”
“好！”
夏闌珊蹭地站起來，捏着揹包的肩帶就要往外走。
手腕一熱，又被他拉回來。
撞進了他的懷裡。
他要做什麼？這裡人這麼多，他該不會要……
夏闌珊扭了扭，被他扣得更緊。
最後十分無奈，踮起腳尖輕輕地啄了啄他的脣，“好了吧？”
慕夜廷失笑，心裡終於滲進今天的第一絲陽光，“你思想不純潔，我只是想提醒你，先買一雙鞋，然後再去超市。”
“哦……”
她鬱悶了，也很認真地回了一句，“那就當我剛纔沒親你好了。”
“……”
慕夜廷根本就是自找的，剛纔小小地嘲笑了她一下，現在就變成自己被親了還不被認賬。
一時間發了狠，把她整個人一抱，帶進樓梯口的門口狠狠地親了一番才放她離開。
想到她離開之前脣瓣都是紅紅的，有點微腫，他就格外地心滿意足。
只是剛剛轉身，走回病房裡，就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代表裴家，還有瑤瑤過來看看你。請你好好養傷。”
慕夜廷心一拎着，推門走進去。
就看到了坐在病牀前面的裴琰。
他手指修長，捧着一束粉色的鳶尾花，坐姿優雅，一動不動。
顧喬已經醒了，眉心之間仍然是一派蒼枯，很虛弱地對裴琰說了一聲謝謝。
慕夜廷走上前，把那束花接過來，放在了遠處的窗臺上，“她現在不宜見太多的人，裴少爺既然來了，我也就不招待了。請便吧。”
裴家的人，他一概不喜歡。
慕家人多，也很複雜，但慕家也尚且有一絲溫情在。
但是裴家……就像一個運作精良的龐大機器，每一個裴家人都是上面的一個零件。
無情，冷血，卻又密不可分。
“阿夜……”顧喬蹙眉，輕輕出聲。
裴琰卻毫無所謂地笑了笑，“我還有一個禮物送給你，送了，我就走。”
說完之後，他擡手，打了個響指。
站在門外的裴家助理立馬走進來，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張照片，“顧小姐，請您好好養病。”
照片被他雙手奉上。
顧喬只看了一眼，眼淚頓時涌了出來，“是祈峻，我的祈峻……”
照片上面有拍攝時間，就是在昨天。
他穿着一身囚服，站在監獄裡的空地中，看着像是在放風。
人依舊跟以前一樣俊朗，但是鬢角已經有點隱隱發白了，也瘦了太多太多。
她雙手顫抖，接過那張照片，用力地捂在了自己的胸口，淚水浸溼了枕頭。
這十幾年來，她這是第一次’看到’他……
裴琰見照片送到，這才起身，對顧喬微微頷首，“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麼需要，請儘量聯繫我們，不必客氣。”
“謝謝……”顧喬伸出手指，在照片背後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裴琰對她紳士一笑。
慕夜廷看着顧喬此刻的樣子，頓覺萬般難過。
裴琰把他叫了出去。
兩個男人走到了醫院靜謐的走廊盡頭，裴琰拿出一盒煙，象徵性地問他，“你要嗎？”
慕夜廷搖頭。
裴琰夾起一根，含在自己嘴角，點燃。
深吸了一口氣。
煙霧繚繞，兩個男人都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
一個沉靜如獅，一個優雅如豹，身上都透着隱隱的霸氣，不分伯仲地吸引了遠處那些女人們的目光。
“瑤瑤來這裡那麼久了，就那樣被你丟在山上了，你有什麼可以解釋的嗎？”
“她自己上去的。”慕夜廷淡漠地丟下一句。
裴琰低聲一笑，“的確是像她會做的事，平時表現得像個大家閨秀，遇到跟你有關的事，就會有些衝動。”
慕夜廷不置可否，沒有迴應他的話。
裴琰伸手，目光四處找了找。
後面的助理立馬上前，低頭，雙手接過他磕出來的菸灰。
然後無聲退開。
這樣的動作，助理做得很熟練，裴琰也沒覺得有什麼，轉過頭來，繼續道，“我來這裡之前，裴家的長輩們都頗有微詞，說你很少去京都看瑤瑤，倒是她，一抓住機會，就往這邊跑，來看你。”
慕夜廷抿着脣，沒有說話。
“女大不中留了，我們也理解，”裴琰把煙拿開，吐出一個菸圈，“所以長輩們也讓我問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把婚禮給辦了？婚禮之後，你們要住在這裡也好，回去京都也好，都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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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闌珊拿着慕夜廷的卡，去超市裡先給自己買了一雙鞋，然後走到生鮮區。
一番忙碌下來，居然就到了傍晚。
帶着買好的東西回到四合院裡，然後找了個小本出來，把買好的菜，每一樣多少錢，一樣一樣地記在本子上。
居然有了幾分當家做主的模樣。
慕夜廷從洗手間裡推開門出來，看到就是她這幅樣子。
跟小管家婆一樣。
夏闌珊擡頭，有點驚到了，“你怎麼……回來了？”
他剛洗完澡，腰間只裹了一條浴巾，完美的身材看得她面紅心跳。
即便對彼此身體都已經很熟悉，可還是……不習慣他這樣子。
“我媽在那裡守着，和我輪班。”他也一天一夜沒有休息，老太太心疼兒子，把他趕出了醫院。
“哦……”
她想了想，在小本子上落下了最後一筆。
然後蹦蹦跳跳地走過去，“喏，你看看。”
“什麼？”他笑。
“我的記賬本呀！今天買了菜多少錢，還有買鞋的……”
慕夜廷往下翻了翻——
每一個項目都被記下來了，買魚買肉買菜的，還有買蔥的錢，都記得一清二楚。
最後一項，是她記的買鞋的錢。
只要39.99元的回力鞋，白色的，不精緻，也不好看。
她卻穿得很自然適意，也不覺得有什麼。
這是打定主意，不要佔他的便宜麼？
“你先看啊，我去做菜了！”夏闌珊拎着兩個大口袋，跑進了廚房裡，“我先熬湯，你送去醫院給顧喬吧！”
馬尾在身後甩了甩。
看得他有幾分無奈。
爲什麼要分得這麼清楚呢？
難道她就不想從他這裡多得到一些嗎？
或許……她可以再貪心一點，要得再多一點，他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想要把什麼都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