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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高級公寓樓下,一排警車氣勢磅礴地一字排開。
頂樓的門被打開之後,跟在裴琰身後的中年警察廳長雙腿一軟,幾乎要跪坐下去——
誰在京都把裴家的小姐刺傷了?而且傷口還那麼深!
要是上面怪罪,他只怕自己連命都保不住!
裴琰看了一眼四周,從自己的西裝上方口袋裡拿出黑色的絲質書手帕,上前抱起裴星瑤,再捂住她的傷口。
黑色是最能掩蓋住骯髒和血污的顏色。
然後起身,朝門口走去,“廳長。”
“在……在!”廳長哆嗦。
“這間公寓裡什麼都沒有發生,記住了嗎?”
裴家的醜聞,不能鬧到外面去。
“是!我知道了!”廳長已經渾身發軟。
裴琰這個人常年在笑,可是他的笑真的很冷,像是毒蛇的信子,鮮紅,劇毒。
跟他接觸的人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他咬一口,然後命喪黃泉。
可他偏偏卻是裴家的繼承人,誰都不敢得罪。
“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走?”裴琰催促。
“去、去哪兒?”廳長愣住了。
之前沒有安排,裴琰肯定也不喜歡他跟着,自己還能去哪兒?!
“A市啊,”裴琰對他溫柔地笑着,“你去吧,那裡會需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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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A市。
夏闌珊揣着兩本結婚證到了醫院,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證的事,就被羅永直接帶上了三樓手術室外。
“顧喬在裡面?她又怎麼了?!”
她看到了門口站着好多人,有醫生,護士,還有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看起來清俊禁慾的男人。
可是,這裡唯獨沒有慕夜廷和慕老太太。
夏闌珊非常緊張,跑得很快,揣在口袋裡的結婚證就這麼掉了出來。
摔落在地板上,裡面的照片讓手術室門口的所有人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她有點窘迫,還來不及彎腰去撿,爲首的醫生已經拉下口罩,看了看結婚證上的照片,“好了,這就是家屬?趕緊簽字吧!”
正要把一份文件遞過來。
旁邊的葉修長臂一伸,面無表情地接了過去,“我來籤吧,一樣的。”
醫生愣了一下,“這怎麼行,有結婚證的人才可以……”
“進去吧,別耽誤了手術時間。”葉修淡淡道,神色清冷,卻讓人無法抗拒。
他簽好了字,直接遞回去了。
醫生大抵也知道了他的身份,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進去了,“馬上大手術!”
夏闌珊本來想去看一眼手術單上顧喬到底是爲什麼需要再次手術,可是因爲眼前這個男人的阻擋,她連上面的名字都還沒有看到。
“請問你是……”她低聲問。
沒聽說過慕家還有這位親戚……
葉修彎腰,把地面上的兩本結婚證撿起來,“我是夜廷的朋友。小嫂子。”
夏闌珊想起來了,慕夜廷打電話給自己的時候,曾經聽到過這把聲音。
的確是他的朋友沒錯。
那一聲小嫂子讓夏闌珊有點驚着了,剛要擺手說自己不是。
葉修已經把結婚證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撣了撣,遞還給她,“這麼重要的證件,還是好好放在家裡比較好。不用隨身帶了。”
重要的證件……
夏闌珊捏了一下那個結婚證,放回口袋裡。
怎麼好像每個人都看不出它是假的似的?
真有這麼以假亂真嗎?
“顧喬到底怎麼了?”
她很擔心是不是癌細胞擴散了。
“不是……是……”羅永正要說話。
“羅永,你去看看老太太身體好點沒?她剛纔說不舒服,在樓下休息的。”葉修打斷了他的話。
“哦,好。”
羅永轉身,上樓去了。
葉修單手插袋站在手術室門口,眉目疏淡,也沒有再開口和夏闌珊說話。
她有些侷促,緊張地來回踱步。
顧喬又進了手術室,慕夜廷卻遠在京都,老太太身體不好……
這種時候,她真恨自己還不夠強大,不能幫他,也不能幫到他身邊的人。
這場手術持續了很久,一直到晚上都還沒有結束。
葉修一直站在門口,如修竹一樣的身軀靜靜轉身,看了看夏闌珊,“你確定還要繼續等下去?”
夏闌珊點點頭。
“可能要明早纔會出來,我一個人在這裡守着就好。你可以先去回去休息,一會兒再來……”
他算算時間,應該是差不多了。
如果一會兒裡面推出來的人被發現是慕夜廷,就辜負了他的叮囑。
夏闌珊想了一會兒,“那好,那我們輪流換班。”
照顧顧喬,也是她想要做的事。
“……可以。”
“嗯。”
夏闌珊轉身,進了電梯。
想了想卻沒有按照葉修所說的那樣回家去休息,反而上了頂樓。
她想去看看老太太再回家。
VIP病區顯得特別地安靜,顧喬一直住在最後的一個房間裡。
夏闌珊敲了敲門,沒有應答。
應該是老太太睡着了?
擰了一下門把,就開了。
裡面燈光柔和,老太太躺在一旁的陪護牀上的確是睡着了。
病牀上是空的。
啪地一聲,整層樓突然停電了,眼前頓時一片漆黑,連應急燈源都沒有亮起。
夏闌珊心被拎起,下意識地往門外走,打算去找個護士來問問是怎麼回事。
手剛擰到門把,脖頸上忽然一緊,整個人被狠狠地摜倒在了地上。
對方力道非常大,應該是個男人,卻沒有再對她動手。
夏闌珊頭暈目眩,剛要出聲,那人已經奪門而出。
電,重新恢復。
整個過程持續了只有半分鐘不到的時間,非常短。
她連忙追到門外,可是已經沒有了任何蹤跡。
夏闌珊皺眉,手心裡剛被那個男人塞了一個東西,她呆呆地往下看——
一把尖刀,白色的刀刃上還在滴血。
然後……她聽到了咚地一聲,原本躺在加護牀上的老太太翻了過來,滾在地上——
一大片血從她的身體下面流出來,還有她死不瞑目的樣子……
恐懼從腳心猛然竄起,如水蛭一樣爬過身上的皮膚,全身寒毛豎立。
夏闌珊張了張嘴,想尖叫,但是死死地盯着慕老太太的屍體,一個字的都發不出來……
門被人推開了,小護士站在門口,愣了一下——
“殺人了!殺人了!”
咣噹一聲,她手中的藥盤掉在了地上。
很多很多的腳步聲急速地傳來,夏闌珊還沒反應過來,手腕上已經冰涼一片。
她低頭,明晃晃的手銬刺痛了她的眼……
太陽穴上已經抵上了一把手槍,冰涼,陰森。
警察看着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惡魔。
“我沒有……沒有殺人……”她喃喃道,眼淚已經流出來了。
不敢相信老太太就這麼沒了,也不敢相信自己會突然間成了殺人兇手。
如果是噩夢,爲什麼手銬的溫度那麼冰涼那麼真實……
可是,不會有人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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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太陽照常升起,只是陽光只能照亮四合院上方那一塊小小的天空。
夏闌珊呆呆地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
她從醫院被人帶了出來,卻意外地沒有被送去關守的地方,而是來了這裡。
可是,周圍的人已經不是大白和小白。
全部都換成了警察。
而且還都是荷槍實彈的警察。
她沒有手機,不能打電話,外面的世界變成什麼樣了,她全然不知。
只是偶爾被允許看一下電視——
新聞裡,她已經成了一個因爲不能如願嫁進慕家而殺害了慕老太太的惡毒女人……
“夏闌珊,請你配合一下,把當天的一切說出來,早點認罪,爭取寬大處理。”
從京都來的警察廳長坐在她面前,高高在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夏闌珊木然地盯着眼前的地面,“我要見慕夜廷。”
沒有見到他之前,她什麼都不會說。
因爲說了,也沒有人可以相信他……
這句話她已經重複了幾千幾萬次,可是,沒有人理會。
警察廳長笑了笑,“你都殺了他母親了,他怎麼可能會來見你?”
“我沒有。”
“再不招供,我們可以用一些非常手段的。”
“要嚴刑逼供嗎?我沒有做過的事,不會招的。”
一個月了,整整一個月。
她看不到時間,只能每天起來都牢牢地記住每一次的日升日落。
可是慕夜廷……
他在哪裡?
爲什麼不來見她……
警察廳長點燃了一根雪茄,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吞雲吐霧,“你再考慮一下吧。不過我們的耐心也很有限的……”
夏闌珊起身,木然地往回走。
到了房間裡面,確認門已經關好了之後,她才忍不住大步地衝向洗手間,扶住盥洗臺嘔吐了出來——
膽汁都已經全部吐了出來才停止。
她滑坐在了地上,無力靠在牆壁之上。
她知道,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因爲這樣的意外,她曾經經歷過。
這個意外讓她驚喜,又讓她害怕,更讓她不知所措……
那個時候有他在自己身邊,也是從那個時候,他開始對她溫柔以待。
但現在……慕夜廷……
你到底,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