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瀟!
夏闌珊動了動嘴巴,喉嚨裡卻像潑了硫酸,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只能拼命地晃動,發出聲音。
沈瀟看慕少弦從臥室出來,把手裡的磚頭狠狠地砸了過去,顧不上其他的,趕緊衝了進去。
夏闌珊衣衫半褪,沈瀟飛速脫下自己的風衣把她包起來,直接拉着她出了公寓。
用濃煙的掩護,誰也沒有抓到她們。
一路跑到地下停車場,把夏闌珊塞上車,她不敢停留,直接衝卡開了出去。
瘋狂地踩着油門,一直到了安全的公共場合,沈瀟還在抖。
她停下車,鎖好門,抓過夏闌珊的手臂,一巴掌就扇了過去,“夏闌珊,你混蛋!你怎麼可以走就走,怎麼可以讓自己這麼危險?你嚇死我了!”
打完之後,她自己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早上她看到那封信之後,立馬就去機場找人,結果恰巧看到夏闌珊被慕少弦帶走,她不敢聲張,只敢悄悄跟着,然後想辦法救人……
在門外偷聽到他們的談話,心慌得快要逼死她了。
如果她今天沒有去機場,後果……她想都不敢想……
手臂被沈瀟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夏闌珊卻沒有一點反應。
她靠在座位上,瞳孔放大,眼神沒有一點焦距,哪怕身體很痛,也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沈瀟嚇瘋了,爬到她那邊拼命搖晃她的肩膀,“夏闌珊,闌珊……”
很久很久,夏闌珊才吐出一口氣,眼神一點點地有了焦距,一把抱住沈瀟,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她。
全身都在顫抖,開始是小幅度地顫着,後面變成劇烈的顫動。
像一片被狂風肆虐的落葉。
漸漸地,她的眼裡滲出更多的淚水,無聲無息地落進沈瀟的脖頸裡。
沈瀟心疼得快要死掉了,抱着她哭了個昏天暗地……
差一點,差一點,她就要被那羣魔鬼給折磨死了,羞辱死了……
真的,就只差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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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間。
慕夜廷從辦公樓裡出來,直接上車。
“夏小姐現在應該快到了吧,這趟航班是直飛的,”羅永看了看時間,說完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去看後座那個人的反應。
慕夜廷看着窗外,似乎並沒有聽到他說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才轉過頭來,“今晚的行程安排是什麼?”
“晚上有個飯局,還是前幾天的客戶,對方說一定要等到您親自談判才放心。”
“嗯,那去吧。”
“是。”
車子很快滑入主車道。
春寒料峭,車裡開着空調,車窗上很快就結了霧,朦朦朧朧的。
街邊忽然閃過一個身影。
慕夜廷錯愕了一下,旋即,眉峰一劃。
是看錯了吧?畢竟很多人背影都很相似。
現在這個時間……她的確應該快到了西雅圖了。
他收回視線,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西裝袖釦,“客戶的資料拿過來我看一下。”
“是。”羅永剛剛把手裡的資料遞給他,手機就響了。
他接起,壓低聲音,“我是羅永,請問哪位?”
那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引得羅永神色微微一變。
掛斷電話,他不敢耽誤,趕緊轉過身來,“先生,是御府別墅的門衛打來的。他說……夏小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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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府離車子所在的地方並不遠,走路的話十分鐘就到。
慕夜廷用了五分鐘。
站在別墅的門外,遠遠就看到了門廊下那個小小的身影。
夏闌珊蜷縮成一團,頭頂一燈如豆,不仔細看根本就沒辦法發現那是她。
門衛走過來,“先生,夏小姐剛到沒多久,我讓她進屋去等,她不肯。”
慕夜廷點了點頭,大步大步地走過去,然後在她面前停住。
以爲已經千山萬水,沒想到還是近在咫尺。
她給他的意外……可真多。
他伸手,想去摸一摸那顆埋在膝蓋上的小腦袋,可到最後,只是擡手放在脣邊,輕咳了一聲,“夏闌珊,這麼快就留學回來了?告訴我你學到了什麼?”
夏闌珊擡頭。
慕夜廷一愣。
本該白淨的小臉上,全是髒污蜿蜒的淚痕,她的嘴脣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雙眼紅腫,頭髮凌亂。
還有她的手腕上,有很多很多的咬痕。
看得出來,她一直在哭,而且,一直在忍。
那些眼淚來得猝不及防,像針尖一下子飛射過來,讓他頓時心生煩悶。
“你怎麼了?”他問,聲音也沉了下去。
夏闌珊動了動脣瓣,喉嚨幹得像被火滾過,她踉蹌着起身,也不問他同不同意,伸手就抓住了他的風衣前襟,“慕夜廷,我哪裡都不去了,都不去了……讓我……留在你身邊……求求你……”
慕夜廷渾身一震,她的聲音很小,很嘶啞,聽起來格外地可憐。
這把聲音灌入耳膜,鑽進心口,胸腔裡像是突然冒出一眼溫泉,又滿又漲,讓人覺得很好像很舒服,又很不舒服。
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這麼說,他低頭,想拉開她問個仔細,可夏闌珊頭一軟,已經昏倒在了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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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臥室。
牀上的人還在昏迷中,小臉慘白如紙,很不安穩地把身體蜷縮成了一團。
慕夜廷站在牀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從隔壁找來醫藥箱。
坐下去,把她的手腕扣過來,放在掌心中。
這是忍了多久,纔可以把自己咬成這個樣子?左手手腕上幾乎可以用血肉模糊來形容了,右手,也好不到哪裡去。
找出消毒水,掌握好劑量之後,他拿出棉籤,開始給她處理傷口。
昏迷中的人吃痛,小聲嚶嚀,本能生出很大的力氣,把手腕往回抽。
抓都抓不住。
眼看她一陣亂揮,慕夜廷嘆息了一聲,把她拉起來,讓她半靠在自己懷裡,用臂彎壓住她不讓她亂動,然後再幫她上藥。
藥水沾上去,她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他乾脆低頭,輕輕地吹着氣,“再忍一忍就好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說話,她居然真的暫時忍住,不動了。
慕夜廷快速地開始處理傷口。
她動的時候,他就繼續說話安撫——
“很乖,就應該這樣。”
這是鼓勵。
“爲什麼把自己咬得這麼狠?不是說過你可以大聲哭出來嗎?”
這是嘆息。
“好了,很快就好了,再忍一忍……”
這是溫柔。
也不管她能不能聽到,他一直說一直說,說了很久,很久。
直到兩隻手腕都處理好了,包上紗布,他才放開她,幫她蓋好被子。
慕夜廷走到窗邊,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羅永,“你不是說我們的人看着她去的機場嗎?爲什麼她卻沒走?”
“我也不知道,下面的人說看着她順利過了安檢,確認她安全之後纔回來的。”
“你去查一查。”
“是。”
慕夜廷掛斷電話,重新坐回牀邊,盯着那張沒有什麼血色的小臉,微微出神。
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明天再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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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夏闌珊從牀上醒來,猛地睜大眼睛,驚跳而起。
發現這裡是御府之後,她才放鬆地坐回了牀上。
彎腰穿鞋子,發現兩個手都被包上了厚厚的紗布,手指幾乎不能彎曲,她的動作就更慢了。
最後勉強把自己梳洗了一下,下樓。
傭人和管家都已經撤走了,客廳裡空蕩蕩的。
慕夜廷剛剛晨跑回來,一身灰色的大牌運動裝襯得他瀟灑又挺拔。
看到夏闌珊,他伸手招呼她,“過來。”
兩個人在花園裡坐下來。
他開門見山,“爲什麼走了又回來?”
昨天的恐怖記憶全部襲來,夏闌珊臉色白了一下,眼神閃躲,“沒什麼,想想一個人出國有點害怕,所以……”
“所以你出國害怕,回來找我?”慕夜廷毫不客氣地戳穿她,“這不是你會做的事,夏闌珊。”
“……”夏闌珊有點窘,還有點紅腫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樣看着他,“我就是,就是突然不想去了……”
昨天發生的事幾乎折殺了她全部的尊嚴,難以啓齒,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慕夜廷的臉色沉了下去,灼灼地盯着她,等着她說實話。
那樣充滿了壓迫力的眼神沒有幾個人能招架得住,夏闌珊趕緊低下頭去,深吸了一口氣。
看到自己的手腕,她立刻擡起來,“你幫我包紮的傷口嗎?謝謝你哦!”
“不要轉移話題。”
“……”她扁了扁嘴,“你幫我包得這麼厚,你看我像不像叮噹貓?”她勉強地扯了扯脣,把手舉過頭頂。
慕夜廷:“……”
“我們來玩剪刀石頭布,你今天一定會贏我的!”她伸出饅頭似的手,笑得更加燦爛。
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麼地……粉飾太平。
慕夜廷徹底黑臉,起身把手裡的水杯往石桌上重重一放,頭也不回地往別墅裡面走,“那既然傷口包紮好了,你也不用留下來了,走吧,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