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林事件的確性質很惡劣,予鴻書記說得很對,這不是一件簡單的農民攔路上訪事件,發生在這個關鍵時刻,不管其反映什麼問題,問題是否屬實,誰又沒有責任,有多大責任,那都是政治事件!”
蔣蘊華先幫助祁予鴻把事情調子定了,如果不能贏得祁予鴻的首肯,這件事情就會向失控的方向發展,尤其是在穆剛態度也變得有些模糊的時候。
“農民攔路上訪,反應基層政府的違法違紀情況,事情咋一聽很是令人震撼震驚,我看過反映出來的問題,涉及面相當寬泛,什麼旅遊景區非法佔地,政府違規壓低拆遷費用,非法抵扣農民血汗錢,基層政權貪腐,縣鄉兩級官員沆瀣一氣,狼狽爲奸,言辭很激烈,但是真正拿得出來證據的東西卻不多,嗯,準確的說就是一條,鄉鎮和村一級違反規定抵扣了他們的歷欠。”
“鄉鎮和村一級政權違反縣裡規定抵扣農戶歷欠,造成這樣大一個影響惡劣的事件發生,縣裡消息閉塞,反應遲鈍,釀成這樣嚴重後果,可以說花林縣黨政班子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我個人看法,既然反映出這麼多問題,真還有點洪洞縣裡無好人的味道,如果要向寧省長有一個真實客觀的交代,那麼就必須要把這些反應的問題徹底查清楚,然後得出結論,再來對花林縣黨政班子作出嚴肅處理。”
常委會議室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琢磨着蔣蘊華這番話的含義,羅大海和蔣蘊華關係不錯,趙國棟這邊卻還有點看不出眉目來,但是能跳票越位,誰都知道這中間沒點底氣本事不行,蔣蘊華是打算幹什麼?是認定其中貓膩太多,要丟車保帥,還是覺得底氣十足,要還個清白?
“方纔穆剛同志也說到省紀委也會派出一個調查組,來調查反映的情況,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情,讓省裡來調查,我們市裡配合,他們省裡邊覺得哪裡有問題,就調查哪裡,把反應出來的問題調查清楚,屬實,那該處理哪一級就處理哪一級,不屬實,那也需要有一個明確的結論,通過省紀委的調查組直接反饋給寧省長,這樣也可以避嫌,寧省長也可以獲得一個客觀公正的印象。”
見祁予鴻微微蹙起眉頭,似乎不太贊同自己的觀點,蔣蘊華又進一步道:“我們不能因爲這樣一件事情就一概否定花林縣委縣政府的工作成績,事實上我們也看到了今年花林縣經濟發展的起色,何況想麒麟觀——囫圇山旅遊景區開發也得到了省裡分管領導的肯定,不能因爲出了一點問題那就全盤否定,那叫因噎廢食!”
“另外我在這裡也有個疑問,雖然我不是負責安全保衛的專業人士,但是像寧省長他們一行的路線並沒有對外宣佈,去花蓬公路的視察也只有我們內部人員才知道,而攔路上訪的這幾十個人都是來自浦渡區的良山和宕溪兩個鄉,沒有一個本地人。”
“予鴻書記可能不太清楚,我是從花林出來的,我知道良山和宕溪兩個鄉都在花林縣東部,與新花公路和花蓬公路相距甚遠,根本不沾邊,他們怎麼會知曉寧省長一行要從花蓬公路路過,而且時間卡得如此準確,連先前巡邏的警車都沒有發現,而在寧省長他們一行人路過時就鑽出來了?而且他們也沒有選擇在剪彩儀式現場發難,卻選擇了河口那邊最不爲人注意的地方突然攔路上訪?這些問題難得不值得我們好好琢磨琢磨麼?”
“老蔣,你是什麼意思?”祁予鴻臉色頓時嚴肅起來。
“我懷疑這些人是被一些出於一己私利的人所利用,故意製造事端來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蔣蘊華平靜的道:“當然這沒有證據,只是我個人推斷,一切最好以調查組調查結論爲準。”
祁予鴻眉頭深鎖,蔣蘊華提出的幾個問題的確相當可疑,事實上當時他也很奇怪這些攔路上訪的人怎麼會對於省領導視察路線和時間瞭解得如此準確,但憤怒之下也沒有多想,這個時候被蔣蘊華這麼一說,頓時有些會過味來,尤其是蔣蘊華提及攔路上訪者不是公路沿線農民,而是專門從其他地方聚來的,這就更可疑了。
“老蔣,事情已經出了,造成了這樣大的影響,我們現在要討論的是對花林縣委縣政府相關責任人的處理,而不是來討論那些人是怎麼得到消息去攔路的!無論什麼原因,你花林縣沒有及時作好穩控工作,沒有掌握有關信息,而且反映的問題也的確存在,那就是你花林縣委縣政府的責任!至於其他,都無干緊要!”麥家輝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麥市長,這怎麼能說無干緊要?!就算是要處理人,也得給別人一個心服口服的處理依據不是?”蔣蘊華這個時候沒有給對方任何情面,麥家輝已經隱隱被祁予鴻壓制住了,而常委會上,祁予鴻已經明顯佔據了優勢地位,這種情形下,祁予鴻只會樂觀其成,“這樣毫無依據的就拿出處理意見是不是太盲目和唐突了一點?”
“老蔣,如果羅大海和趙國棟都在位,只怕就是省紀委和市紀委的調查組去也難以開展工作,更不可能達到所謂的徹底查清楚效果。”麥家輝臉色冷峻,言語如刀,“你我都是在下邊呆過的,這縣委書記和縣長拿古代的話來說就是父母官,滅門令尹!這個詞語雖然有些誇張,但是他們倆在,調查組難以獲得真實的情況反應那是必然的。”
“麥市長,你這話我就有些聽不懂了,難道說羅大海和趙國棟就不是我黨的幹部,就因爲兩個鄉里違反縣裡規定抵扣了歷欠雙提款,就要把他們徹底拿下?!這不是負責任,而是草率!”蔣蘊華臉色更加冷肅,眼睛也微微眯縫起,嘴角更是掛起一絲冷笑,熟悉蔣蘊華的人都知道這是蔣蘊華髮怒的先兆:“除了這一件事情之外,其他反應的問題有什麼依據?又有什麼證據證明羅趙二人蔘予了這些所謂的貪瀆腐敗之事?現在就連法院斷案也要講求依據,何況這樣一個似是而非莫須有的控訴!羅大海和趙國棟兩人是堂堂正正的黨和國家的領導幹部,難道說我們連這一點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
“老蔣,不要意氣用事嘛,大家都知道你是從花林縣出來的,對於花林的幹部愛護也可以理解,但是事情出了,我們作爲黨的領導幹部,必須要拋開一切私人情宜,站在講政治的角度上來看待這件事情,寧省長在等着我們的調查結果,如果說我們一時心軟網開一面,到時候那就不是在愛護幹部,而是害了他們!”麥家輝臉上也是一副無奈神色,悲天憫人的表情倒是真有些捨不得的味道。
“麥市長,請尊重我蔣某人的政治覺悟,蔣蘊華不會因爲個人情宜而置黨紀國法而不顧,我只是要提醒在座諸位,培養一個幹部不容易,花林一縣目前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也不容易,這樣冒然的採取組織措施,對於花林一縣幹部羣衆來說同樣是不負責任的!”蔣蘊華冷冷的反駁道。
祁予鴻也在緊張的思考着蔣蘊華話語中的含義,毫無疑問蔣蘊華是不同意對羅趙二人採取動作,他說的也有些道理,除了一件抵扣歷欠問題之外,其他反映的問題都是一些沒有任何證據佐證的問題,這樣將一縣黨政一把手拿下擱置都顯得太過草率,但是麥家輝說得同樣有道理,黨政一把手都還在位,調查組下去能獲得當地幹部的配合麼?還有出了這樣大一件事情,不可能不給省裡邊一個交待,這沒有對縣裡領導採取任何動作,也在省裡邊也說不過去。
“但是如果我們這樣不問不聞,日後真要讓調查組查出什麼問題來,或者說調查組在花林調查遇到什麼阻撓和困難,一旦反映到省裡邊,市委就難辭其咎了。”麥家輝努力讓自己語氣變得緩和一些,他不想和蔣蘊華徹底撕破臉,否則就算是這一次得了分,日後祁予鴻和蔣蘊華真要合流聯手,那自己就真的難過了。
蔣蘊華還欲再說,但是看到祁予鴻皺起眉頭,看樣子是想要說話,也就輕哼了一聲,忍了下來。
“其他各位同志也談談你們的看法嘛。”
祁予鴻環顧了一下四周,見一干常委們都自顧自的悶頭抽菸,要不就是小口抿茶,一副沉思模樣,卻無人想要插話,這種場合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少沾染進去爲妙,蔣蘊華和麥家輝二人態度迥異,而祁予鴻初始似乎有些傾向於麥家輝,但是現在聽着口風似乎又有些拿不準,所以最好還是閉好自己嘴巴,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惹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