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明敢打如雪,因爲她是女孩子,梁氏不喜歡。可是瑞雪他還是不敢打的,尤其自個老楊雖然不管不問,但是在那冷眼看着,自己哪敢下的去手。於是便提着瑞雪放一邊,哄道:“不拿,不拿,二叔跟你們開玩笑的啊!”
瑞雪這才住了手,可依舊氣哼哼的瞪着他。
趙芸上前抱起瑞雪,對梁氏說:“娘,你們來這有什麼事?”
“什麼事?你說呢?”梁氏回了外屋坐在桌旁:“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你不回家就算了,我江家的三個孩子必須要回家。”
趙芸不情願的說:“娘,當初照春趕了我們出來,我們爲什麼還要回去?”
“爹打了我好幾下呢,爹天天打娘,天天罵我們,纔不回去呢!”如雪氣呼呼的大聲嚷道。
梁氏白了她一眼:“大人說話小孩插什麼嘴!”如雪有些委屈的紅了眼眶。江燼雪拉起她的手,對她使了個眼色。
趙芸說:“照春天天不是打就是罵,有點錢就賣了胡混,三個孩子吃不飽穿不暖的,倒不如在外面過的省心。”
“我說了,你不回去沒關係,三個孩子必須要回去,尤其是瑞雪!”梁氏冷冷的說:“今兒天晚了,我們要找地方住,你拿出二百文來。”
趙芸道:“爲什麼讓我拿錢?”
“我們來找你,你不拿錢誰拿錢?”
江燼雪跟如雪要過錢袋子遞上去:“這是家裡所有的錢了。”
梁氏冷冷道:“騙誰呢。”
如雪嚷道:“娘和姐姐上工,錢都是放我這裡買菜買飯的。就這麼些了。”
梁氏推開面前的碗筷,把錢倒出來,數了數,六十九文,“就這麼點?”
“這些夠住店的了,一間上房也才二十文。”江燼雪淡淡的說。“二叔三叔睡一間就成了,奶奶你拿四十文吧,剩下的二十九文,我們還要吃飯呢。”她說着上前去拿錢,梁氏一看,立刻全抓到自己口袋裡,站起來說:“走吧,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們回去。”
看着他們離去,趙芸鎖上了門,一臉愁容的坐了下來。瑞雪和如雪哭着撲到她懷裡:“娘,我們不回去,不回去!”
趙芸嘆氣:“我也不想回去啊。可怎麼辦呢。”
“娘,咱們有十幾兩銀子了,不如離開這裡找地方躲一躲吧。”江燼雪出主意。
“這能成嗎?”趙芸有些狐疑。
江燼雪沉吟片刻:“咱們沒有路引,沒有戶口,想出城是不行的,但是在鎮上躲上幾天倒是可行的。最好現在就走,明天奶奶他們肯定趕早來就走不掉了。”
“是啊,走吧,走吧,娘,我不想回去。”瑞雪不住的哀求。如雪也拉住趙芸的手:“娘,我再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了,沒衣服穿,沒肉吃。爹還又打又罵的。”
趙芸被孩子鬧的心疼,於是一狠心,“好,咱們收拾一下,馬上走。”如雪和瑞雪連
忙進去收拾自己的衣服。
其實他們也沒多少東西,除去身上穿的棉衣,也就二身夏衣,二身秋裝,一身棉衣,一個小包就裝的下。各自裝各自的,片刻便好了。趙芸挖出銀子一共十三兩,想了想,趙芸四人各四兩縫在棉衣裡,爲的是防梁氏他們搶錢。身上一共裝了幾百文便帶着三個孩子鎖了門,叫出方姐,簡單說兩句,說是家裡有事,回家幾天,讓她幫忙請假,於是便踏着月光找地方住。
可沒想到,剛出巷子,梁氏像鬼一樣陰森森的出現了:“往哪走?”
“喲唉,娘啊,你算的真準,他們還真要跑啊。”江照明和江照堂也出來了,堵在路口。梁氏冷冷的說:“把瑞雪抱上,我們走。”
江照明便上前來搶瑞雪。趙芸抱着不鬆手,江照堂也上前來幫忙,梁氏制住如雪和燼雪,三人搶了瑞雪,梁氏冷冷的說:“瑞雪先跟我們回去,你們啥時候回來都行。”
說着不顧瑞雪的哭喊,三人上了路邊的馬車。
原來他們早算好了,還駕來了江照明來的馬車。他家的馬車並不是有錢人家的那種,就是一個平板二輪木推車,但前面拉車的是馬,不是牛,因爲馬貴,所以一般人家買不起。江照明有錢啊,他是個包工頭的助理,工錢一個月能有一兩呢。那馬他也寶貴的很,誰借都不給,要不是梁氏鎮的住他,恐怕他也不會駕來。
這馬車一跑,天又黑片刻沒了影兒。只有瑞雪的哭聲還遠遠的傳來。趙芸三人跟着馬車跑了一會,眼看追不上了,便相扶着回了家。
趙芸和如雪嘩嘩的掉眼淚。江燼雪安慰的說:“沒事。奶奶最疼瑞雪,不會有事的。咱們明早就坐牛車回去。”“可我不想回去啊。”
江燼雪想了想:“娘,其實我覺得咱們可以回去。爹最愛錢。如果跟他說咱們在這裡做工有月錢,他肯定會同意咱們天天來鎮上的。然後就說回家太遠,咱們住這裡就是了。”
趙芸狐疑道:“這能行嗎?”江燼雪點頭:“看在錢的份上,很有可能。不過咱不能說有這麼多工錢。就說我是學徒的,有二百文。娘有五百文。”
“姐姐,就說你沒錢不行嗎。”
“不行如果說我只學沒工錢,爹肯定讓我在家幹活,不讓我再做工了。”江燼雪冷靜的分析。如雪想想也是。趙芸這才寬了下心,收拾好桌子,也沒心情吃飯了,三人倒頭就睡。
天不亮,三人就起牀,提着包袱,租了牛車往回趕。
到了龍頭莊時天已大亮了,付了車錢,娘三個下車,遠遠便有人看到她們,但見她們穿的好,以爲她們發了財,不敢上前來認。倒是有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八婆最愛說三道四,人稱周婆婆,就是她告訴趙芸江照春上回砸腳的原因。
她一看到娘三個便遠遠的叫起來:“喲!這是誰啊,江照春家的啊,這是發財了啊!我還以爲你們再不回來了呢,咋回來了呀!”
趙芸沒心情同她講話,一心想回家看自己的兒子,於是沒理她。娘三個都加快腳步回家。周婆婆見沒人理,也不生氣,咂咂嘴,跟在她們身後,一幅看好戲的樣子。
不僅她這樣,凡是看到她們的村民都跟在了後面,還有聽到動靜的也從家裡出來。
江家就在龍頭莊的中間位置,娘三走到家門口一看,門外種的大白菜整整齊齊的,都有些意外。沒想到,她們不在家,江照春竟然還種菜了。
趙芸焦急的拍了門:“瑞雪,瑞雪!”門被拉開了,露出一張相熟的臉,是村上的村民,他笑着說:“是江大嫂子啊。你回來啦!”
趙芸愣了一下,“魏三兄弟啊,這大清早的咋來我家串門啊,瑞雪在家嗎?”說着要進去。魏三便攔住她,露出一口好牙笑着說:“大嫂子啊,這裡現在是我家了。”
“啥?”娘三一愣。
“是啊,是魏三家了,人家真金白銀買下來啦。”後頭好多村民都起鬨。
魏三笑着說:“冬至那會子我爹給我們三兄弟分家,正好江大哥這房子要賣,我爹買下來分給我了。”
“啊?賣了?”趙芸這才反應過來:“冬至就賣了,賣了多少銀子?”魏三笑着說:“江大哥等錢用,六兩就賤賣了。”
“什麼!”趙芸身子有些不穩的晃了下,差點摔倒。江燼雪連忙扶住她。“六兩就賣了。才六兩,把家都賣了……”
後頭周婆又開始了長篇大論:“何止啊,你們家那二畝地也賣給村尾的黃家了,才賣三兩銀子。”“這……這到底咋回事啊……”趙芸險些坐在地上。
周婆這半天就等着她們問呢,於是噼啦叭啦的手舞足蹈:“你家男人那回夏天揍你們出門就是爲了接百花樓裡的香香進門。那香香進門便嫌家裡破舊,江照春便賣了一頭豬換了傢俱,置辦新用品,你們沒看到啊,大紅的新被,還有一個好漂亮的梳妝檯。”
趙芸心裡一痛,她剛嫁進來那年,孃家陪送了二張大紅被子一蓋就是十年,江照春從來沒有買過新被子,更別說給她買梳妝檯了。
那邊周婆還一臉的興奮:“香香那女人吃香的喝辣的,天天都吃雞,要喝酒,你家那十幾只雞沒一個月吃了個乾淨。沒錢了正好趕上秋收。你男人收了玉米,豆子,花生啥的都賣了錢,每天不是肉就是酒的,天天那個味啊,門口過去都聞着香。”
“是啊,是啊!”“那味兒香着呢,天天喝酒吃肉的!”“是啊,急死人啦。”
周婆十分滿意有人起鬨,接着說:“沒一個月又吃光了,於是又剩下的豬賣了,沒一個月,把地也賣了,後來實在沒賣的了,那香香就呆不住了,和江照春大吵一架,跑回百花樓了。你家男人去找她,沒銀子人家不見,於是便賣了房子,後來進了百花樓,六兩銀子沒花幾天就沒了被趕出來了。江照春還三天兩頭的去,最後被打斷了腿送回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