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王文茂良久才苦笑着說了一句居然被他母親猜中了,陸雲婉一驚,脫口問道:“王夫人她……”卻只說了這幾個字,就猛地又閉上了嘴。
難道還能誇王夫人英明神武,知道自己當年私情敗露,兒子身世暴光,就想到了會被女家退婚或找人替嫁?
王文茂輕笑,“我雖然只見過陸雲珍小姐一面,但我母親卻見過她幾次。她說陸雲珍小姐心高氣傲。我這一生要是一帆風順還好,一旦有風浪波折,她很有可能會棄我而去。我只是沒有想到,這風浪來得這麼快。”
王文茂剛開口時,語氣雖然自嘲,但仍不失溫雅,只是說到最後卻再也掩飾不住,神情之中露出憤懣苦澀來。
陸雲婉垂下眼,輕輕嘆了一聲。
王文茂默坐片刻,才又灑然一笑,“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我已明白此生只有雲婉小姐這樣的溫柔佳麗,纔是我王文茂的良配。”
陸雲婉霍然擡頭,正看到王文茂目光灼灼定在她的臉上,一張臉瞬間就漲得通紅。
王文茂輕輕一笑,“三千世界,一線因緣。看來我和小姐真是有緣。將來洞房花燭之時,再敘今日之事,就是隻屬於我二人的一段佳話。”
陸雲婉羞得不敢擡頭,心裡想要應答一句,卻嚶嚶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王文茂一笑,站起身來,對着陸雲婉又是一揖,“二心已明,小姐出來一趟想必不易,文茂先就告辭了,等到佳期再會。”
陸雲婉起身,盈盈還了一禮,看着王文茂開門而去。
雖然剛猜到了陸府在聽到他出身不明之後,真的毀約讓庶女替婚代嫁,但他在這樣的折辱之下,卻依舊身姿筆挺,秀逸出羣。
陸雲婉愣愣地望着王文茂的背影,一張臉上紅暈未褪,又染上盈盈喜氣。這麼沉穩俊秀又心胸寬闊的夫婿,哪怕是被身世所累,仕途無望,但就算是跟着他做一對貧賤夫妻,不但不怨,只怕也會甘美如飴。
大管事就等在門外,見王文茂出來,立刻迎上,笑着陪着他出院去了。
“小姐小姐……”雨菱第一個從簾後跑出來,一臉歡笑,拉着陸雲婉的手,卻又落下淚來。
陸雲婉還沒有回神,順手就反抓住了雨菱的手,“你也聽見了,他要娶我?”
雨菱用力點頭,“王公子比她們說的更溫柔更俊俏,真是老天開眼,恭喜小姐了。”
阿玲也爲陸雲婉高興,笑着走上前,對着陸雲婉屈膝一禮,喜吟吟地說了一句,“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次間裡再無別人,沈玉這才附到了安一欣的耳邊,“這個王文茂八成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從始至終沒有申辯一句。”
安一欣順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二個走出來,剛恭喜了陸雲婉幾句,陳廚就走了進來,“一欣姑娘,你忙完了麼?東廂房裡還有菠蘿,趙廚問你……”
安一欣‘哎喲’一聲,來了半天了,還沒有見到趙廚呢。
而且還有菠蘿,可以做個菠蘿咕老肉了。
安一欣又和陸雲婉主僕笑鬧了幾句,纔來到東廂房,和趙廚打過招呼,見陳廚拿着菠蘿想雕只小黃鳥,不由得大叫可惜,正要教他做菠蘿餡的鳳梨酥,大管事就轉了回來。
“一欣姑娘,月笛姑娘和聞箏姑娘已經到了,她們要請姑娘吃飯,問在哪裡開席?”
安一欣看看趙廚渴望的眼神,再看看案板上洗淨切好的魚蝦,不由得笑,“趙廚都準備好了,就在這裡吧。”
趙廚頓時高興起來,大圍裙一抖,開始準備炒菜。
一欣姑娘可是既會做又會吃的,再也不能象上次那樣仗着食材好就一樣樣的清蒸,這一次趙廚斟酌了一個多時辰,才決定把最鮮肥的二道魚蝦清蒸,剩下分別煎炒烹炸,務必要花樣翻新各有各味。
至於鐵板海鮮和油炸大魷魚,那根本就是從一欣姑娘那裡學來的,趙廚並沒有打算在安一欣面前再做一遍。
一欣姑娘做菜奇思妙想,現在有機會在她面前做菜,當然要多試些新做法,只要一欣姑娘一時高興,提點一句,自己就受益良多,算是沒白忙這幾個時辰了。
也只有陳廚那個笨蛋,纔會拿着一欣姑娘教他的東西,再得意揚揚地當成大發明一般,跑到一欣姑娘面前去炫耀。
安一欣沒想到趙廚一邊跟她解釋各種菜的做法,一邊心裡還想了這麼多東西。她惦記着陸雲婉,怕她因爲覺得自己是偷跑出來的,卻又要和清江園的人同桌吃飯會是擔心,雖然聽趙廚講解各種魚蝦做法聽得有趣,但還是找了個藉口回到了正房。
雨菱、沈玉、阿玲站在正廳裡說笑,雨菱見安一欣回來,滿臉笑容,立刻上前端端正正地給安一欣行了一禮,“一欣姑娘……”
安一欣連忙擺手,“真的不用謝我了,一會清江園的大管事月笛姑娘和聞箏姑娘要過來一起吃飯。她們兩個都是十分隨和的人,你只管一起上桌吃飯就是了,不用害怕,或者擔心什麼規矩。”安一欣說完,才又指一指東次間,“你家小姐……”
“芳心難禁,想要靜靜。”雨菱還沒有開口,沈玉就笑着說道。
呃,她想靜靜……
雖然如此說,安一欣到底有些不放心,悄悄挑起門簾向內看了一眼,只見陸雲婉坐在桌邊,一雙眼睛愣愣地看着窗外,突然就嘴角微揚,自顧自地微笑起來。
那笑容說不出的甜美嬌柔,就好象浸在蜜汁裡的花朵一般。
看來我真是想多了,安一欣暗笑。剛剛和未婚夫婿見過面,海誓山盟過的小姑娘,心裡全是那個人,哪還會想起自己是偷跑出來的,需要擔心害怕!
阿玲叫了幾個紅衣女侍進來,大家一齊動手,先把正廳裡的小桌高凳搬進西次間,然後又從西次間搬出一張可以拆卸摺疊的大圓桌來。
安一欣力氣有限,這些活幫不上手,就領着沈玉一起去東廂房看趙廚做菜。
不一會就聽到門外月笛、聞箏笑語,沈玉連忙跑了出去,“聞箏姐姐,我好想你。”
聞箏笑靨如花,伸手就把沈玉抱在了懷裡。
安一欣笑着撇了撇嘴,男人不論大小,就是這麼朝三暮四,前天還說長大了就娶我呢,轉眼就被別人抱在了懷裡。
月笛彎腰,笑眉笑眼地看向沈玉,“沈公子,你怎麼光想聞箏,就不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