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吃過早點,陸雲深沒有帶沈玉安一欣去逛陸府花園,而是穿過夾道,直奔大將軍府的校場。
校場入口處立着一塊一人多高的黑色條石屏風,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八個大字:不論嫡庶,強者爲尊。
字跡正紅,襯着黑色條石,在陽光下奪人眼目。
這應該既是大將軍府的家規,也是陸家軍的軍訓吧!安一欣心裡想着,這條家規真好,就算以大夫人的強勢,那個做爲庶子被刻意忘掉的二少爺,也憑自己的力量,成爲仁武副將軍了。
聽說三房的庶長子也是副將軍。安一欣心裡想着,不由得就感慨了一句,“真好。”
陸雲深看了她一眼。所有不是陸家子弟的人第一眼看到這個屏風,都會驚訝地‘咦’一聲,只有安一欣讚了一聲‘真好’。
陸雲深的嘴角微微上揚,他一向覺得這八個字簡單霸氣,是陸家軍的立軍之本。
好男兒不論出身。
安一欣凝神注視着這幾個正紅的大字,她喜歡這種平等競爭的感覺。可惜她還不知道,陸府以武立家,雖然不象別的官宦世家那樣講究規矩禮儀,甚至讓小姐習武,但是這樣的平等卻也只限於男子之中。
小姐講嫡庶,管家、嬤嬤、丫鬟更是等級分明。
安一欣跟着陸雲深和沈玉繞過屏風,頓時眼睛一亮,好多的帥哥啊!
大將軍府的校場平時被當做練武場,陸家子弟只要不在軍城的,都會每天來這裡打拳、騎馬、射箭,還有互相拆招比試。
正在練武的陸府子弟看到陸雲深沈玉進來,立刻就圍了過來。
安一欣聽着一長串的守備、千戶、百戶,不由得有一點暈。
安一欣昨天剛聽秋月說過,陸府的規矩,男子有軍職後就要稱呼軍職,可是守備應該是正五品吧?安一欣默默地數了數,這羣人裡面就有四、五個五品?
這五品……也未免太不值錢了吧?
好在這羣人都稱呼陸雲深雲深,沒有人叫少爺,場面看上去才既親切又熱鬧。
安一欣估計大老爺肯定不喜歡來校場,否則人人都叫軍職,只有他的身份擺在那裡,既不能稱名道姓,但一口一個大老爺,還不得活活把他憋悶死。
一羣人正熱鬧着,陸雲威走了過來。
連安一欣都感覺到氣氛瞬間就變得詭異起來。
大將軍位最熱門的二大人選,突然不期而遇了。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陸雲深笑了笑,“虎威將軍。”
“雲深。”二個招呼打過,場面再次靜下來。
“今天天氣真好。”有個守備打起了哈哈。
“不冷不熱的。”另一個守備接口。
一羣人擡頭看看天,再看看對面而立的堂兄弟。
“你們比劃比劃吧!”終於有一個百戶忍不住滿心熱切,訥訥地開了口。
總算有人出頭說出了這句話,一羣人轟然叫好。“就是,比劃比劃,比劃比劃。”
陸雲威從十五歲起就獨自鎮守虎威軍城,這次回京,原本是嘉儀公主看中了一個尚書家的嫡女,讓他回京相看,沒想到還沒見面呢,大將軍就突然暴亡了。
陸雲威雖然是大將軍嫡子,而且是唯一的兒子,但他這個虎威將軍的軍職,卻是實實在在的軍功累起來的。
陸家軍鎮守西北八城二關,長年對抗胡人。而大將軍直屬的四城二關,都在最前沿的一線。
所以陸家軍的軍職雖水,但是他這個虎威將軍卻比他三叔陸榮武的仁德將軍,還要重了幾分。
仁德軍城靠近奉元城,雖有胡人侵擾,但主要的職責還是保衛前方的軍資補給。
陸雲威心志堅定,處理起軍務來公正嚴明,人人都看在眼裡,雖然年齡不大,但陸家軍一向不以年資論英雄,他確實是大將軍位極好的人選。
如果他能打得過陸雲深的話。
不論是軍城還是陸府,男子們湊在一起總愛比劃比劃,所以大家對陸雲威的武功都瞭解佩服,在場的人心裡都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而陸雲深只是小時候在各軍城輪流住過一年時間,平時一直在武聖山莊,只有過年的時候纔回京,可是軍城駐守,這些等着看熱鬧的人並不是年年都可以回京過年,所以絕大部分人已經二三年沒有見他出過手。
而陸雲深今年十六歲,二三年前還算是半大孩子,現在已經神威凜凜的少年。
“你們二個比劃比劃吧?”一羣人見陸雲威陸雲深只是對面站着,並不動手,不由得再次慫恿起來。
兄弟倆氣凝如山,望着對方,誰也不說話。
陸雲盛走了過來。“虎威將軍,你怎麼還在這裡?法源寺的印光長老帶着十六個大和尚來給大將軍上香,嘉儀公主讓你趕緊回去。”
“臭和尚來得真不是時候。”陸雲威還沒有說話,人羣中心急的已經罵上了。
陸雲盛瞪了那人一眼,伸手拖起陸雲威就往外走,“反正雲深要在家裡住半年呢,你們倆有的是時間比劃。”
陸雲威被拖走,一羣人抱怨了幾句,就有人開始向陸雲深挑戰了。
武聖的大弟子啊,就算打不過,跟他切磋一下也好。
陸雲深笑了笑,和大家切磋起來。
真的是切磋,基本上三拳纔打趴下一個。
等陸雲盛拖走了陸雲威再回到校場時,只見一羣人圍着他三弟有說有笑,只是這羣人或捂着肩,或捂着腰,還有捂着屁股的,一邊大聲說笑,一邊用力揉。
看上去十分滑稽。
陸雲深衝着他大哥笑了笑,丰神俊朗,渾身上下別說傷,連個腳印都沒有。
陸雲盛暗暗得意,卻只是略揚了揚眉,“嘉儀公主說,印光長老遠道而來,要給大將軍念十卷《地藏經》,讓大家沒事的都去跪經,給大將軍祈求冥福。”
正在說笑的一羣人‘呼啦’一下都不見了。
開玩笑,替大將軍上陣殺敵二話沒有,但是跪經……
爺還有很多正事沒幹呢!
等人走盡,陸雲盛笑着拍了拍陸雲深肩膀,“打得過癮麼?”
“你和陸雲威交過手?”陸雲深沒答他的話,而是直接問道。
“最近切磋過一兩次。”陸雲盛說着想了想,“這麼說吧,如果他是一座九層寶塔,我只能看到七層,而最高的那二層,不是他有意瞞我,而是我再仰頭觀望,也看不清楚了。”
沈玉和安一欣剛纔一直被擠在外圍,此刻才走了過來,“他居然這麼厲害?”聽陸雲盛這麼說,沈玉急忙問道。
打不過,和根本看不清一個人的深淺,可是完全不同的二個層次。
陸雲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