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陸雲深進宮,安守和看到安一欣沒有和他一起來,心中暗暗猜測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說。
安守和雖然還沒有登基,但現在正是獎勵與清算的緊要關頭,許多大事要考慮,但與大將軍的關係是最重要的。他不想輕舉妄動,而是要仔細觀察清楚。
陸榮錦被關在淨心院,安易潔、安易靜已經被接來住在宮裡,安守和打聽不到陸府的核心機密,但安一欣住在大將軍府正院隔壁,天天最熱衷的就是補這半年陸府的八卦,安守和還是知道的。
安守和又等了二天,見安一欣還不進宮拜見。安守和這才確定這個女兒是真的不想見自己,要想見她,還得自己主動,於是派太監去召她進宮。
他一連派了幾次人,安一欣都不肯奉召。
最後還是陸雲深告訴安一欣安守和已經發下諭旨,正在安排儀仗準備去接李氏,安一欣才和陸雲深一起進宮。
太監把他們領到了皇宮正殿。安守和還沒有登基,卻坐在龍椅上,高高在上的看着陸雲深和安一欣走進來。
安易潔和安易靜站在御座的臺階下。
威嚴肅穆的大殿裡,只有父女四人和陸雲深。
安一欣突然想起了剛到趙國時,在趙國皇宮的大殿裡,面對趙子豫的那一次覲見。
她原本就不想來,這個念頭閃過,安一欣就更鬱悶了,連強裝一個笑臉都懶,直接就陰了臉。
陸雲深已經得到特許上殿不拜,他陪着安一欣走到御座前,看着安一欣揚起頭看着安守和,細竹竿似的身子站得筆直,不說話也不行禮,就又往她身邊站了一步。
他高大挺拔,氣勢沉穩如嶽如山,站在安一欣身邊,就象是爲她另外撐開了一片天地似的。
安守和笑容滿面,笑着招呼他們,“大將軍,一欣。”
陸雲深點了點頭,安一欣猶豫了一下,也點了點頭。
她沒有跪拜,甚至沒有曲膝行禮。
氣氛尷尬,安守和慢慢收斂起笑容,看着她。
安易潔走上前,對着陸雲深和安一欣曲膝行禮,“大將軍,姐姐。”她開口稱呼道。
安一欣沒有想到安易潔會叫她姐姐,愣了一下,臉上浮起笑容,微微點了點頭。
安易潔以前雖然害過她,但那不過是小姑娘間的小打小鬧。安一欣聽說陸榮錦被關在淨心院,這半年多來只有她時常去看望安慰,而安守和和安易靜父子從來沒有去過一次。
安易潔只是嬌蠻,但本性不壞,安一欣心裡想着,到底還是有幾分勉強的開口,叫了一聲‘妹妹’。
這句妹妹,安一欣自己覺得頗有點歷盡劫難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泯的只是恩仇,至於姐妹情誼……好象她和安易潔都不需要吧!
安一欣仔細看了看安易潔,她比那天自己從周家灣回陸府在門口遇到時明顯的憔悴。安易潔原本生得纖眉秀目,雪白肌膚,而且最愛修飾,可現在她的臉竟象是落了灰的紙,肌膚黯淡無光,甚至有點乾枯。
見安一欣眼中閃過驚訝,安易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可能是這幾天剛搬到宮裡住不習慣,睡得不太好。”她笑着說。
安守和順着安一欣的目光也看向了安易潔。安易潔看上去很沒精神,這幾天自己太忙,顧不上她。雖然那日放縱屬下***屠殺周昌後宮之後,自己極力封鎖消息,但她肯定是聽說了當日慘狀,受了驚嚇,纔會睡不好的。
一會叫御醫給她看看,安守和心裡想着,又看向了安易靜。
兒子沉着臉站在原地,神色之間倒是沒有什麼異常,只是沒有上前向安一欣行禮。
安一欣也看了安易靜一眼,見他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就又看向安守和。“聽說你要接我娘進宮?”她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
安守和點了點頭,“你娘是我的原配正室,我登基後就要下旨立她爲後。”
安一欣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安易潔、安易靜姐弟也知道生母容貌已毀,是不可能當皇后的了,這件事不必再爭,也沒有開口。
“我登基後,你就是長公主。”安守和又說。
他的語氣平靜,但每次說到‘登基’二個字時,都下意識的直腰挺胸,龍椅寬大,他坐得直一些,確實能顯得高大一點。
這句話,就算是父女相認了嗎?安一欣在心裡說。
“你這幾天就收拾收拾,也搬到宮裡來住。”見安一欣還是沒什麼反應,安守和又接着說道。
陸雲深立刻看向安一欣。安一欣卻沒有看他,而是揚着頭看着安守和,“我在大將軍府住得很好,我不會搬進來的,陛下不用費心了。”
“你……沒羞沒躁。”安守和沒有開口,一邊安易靜卻突然踏上一步,對着安一欣大聲叫道。
陸雲深扭頭,淡淡眼光一掃。
明明陸雲深只是看他一眼,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安易靜卻覺得心頭一寒,第二步就再也邁不出去。安易靜又怕又羞,但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成爲太子,大將軍權勢再大,也不過是臣子,居然敢這樣的威脅自己,自己絕對不能被他壓下去,頓時就漲紅了臉,惡狠狠的瞪着陸雲深。
陸雲深淡淡的看着他。安易靜只堅持了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寒顫,連臉都白了。
陸雲深完全不覺得自己欺負一個沒什麼武功的孩子無聊,我的內功果然進步多了。他在心裡說。
知道自己抗不過大將軍的氣勢,安易靜心裡更怒,他意識到自己不是陸雲深的對手,就又看向安一欣,“你行爲不檢,別指望我會認你這個姐姐。”
他叫得很大聲,掩飾不住的氣急敗壞。
安一欣笑了笑,不認我這個姐姐算什麼,我還不想認爹呢!
安易靜的反應太象一個鬧脾氣的孩子,安一欣沒有理他,而是看着安守和。
御座上光線反而更暗,安一欣定睛看去,纔看清安守和臉上的倦容,又想起他就是在這張龍椅上親手刺死周昌的,連帶着看他的坐姿都覺得彆扭起來。
不過也可能只是自己這麼想,渣爹卻覺得這把椅子是他親手掙來,坐得很舒服呢!安一欣在心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