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振心裡已經確定沈玉絕對躲不過自己這一擊,一百兩銀子,我一拳就要打出一百兩銀子了。他的心在歡呼,右手一拳奮力擊出。
他眼看着沈玉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卻好象忘記了躲閃似的,只是在自己的拳頭臨近時,才突然屈了屈膝。
陸雲振一拳從沈玉頭頂打過,重重地打在了靠牆擺放的博古架上。
博古架上金碟玉碗瑪瑙瓶齊齊震動。陸雲振大驚,這可是祖母的屋子,這上面每一件擺設都價值連城,要是摔壞了,三夫人還不得要了自己的命?
陸雲振顧不得手疼,更顧不得沈玉,擡眼就向架子上琳琅滿目既值錢又一摔就壞的寶貝看去。
沈玉等他擡眼,右臂後襬,再次一拳重重地打在了陸雲振的肚子上。
陸雲振‘嗷’的一聲,卻沒有捂自己肚子,而是逆着拳勁,雙臂拼命向前一伸,隔着沈玉,一把接住了那個被沈玉右臂後襬撞下來的五彩雲鶴紋銀茶葉罐。
他握着茶葉罐愣了愣,這個罐,是銀的,就算是摔在地上,也不會壞。
他一愣之下,屋子裡的丫鬟嬤嬤們已經一涌而上,七手八腳地擋在了博古架前。
沈玉一拳沒有打倒陸雲振,見他發愣,又用了用力才推開他,看向陸雲深。大師兄真是太太太狡猾了,他今天第三次在心裡說道,連陸雲振打到這會一心求勝,眼中只有自己,連這裡有個博古架都看不到全算計到了。
陸雲振苦笑着看了看沈玉,“不打了,我認輸。”此刻他們身邊已經擠滿了丫鬟嬤嬤,實際上也沒法再打下去了。陸雲振心裡已經也不再想那一百兩銀,轉而擔心起會不會有人嘴欠把這件事告訴三夫人,而三夫人會怎麼懲罰自己,自己的生母秀姨娘又會怎麼爲了這個懲罰和三夫人大吵大鬧,吵鬧之後又會怎麼私下裡再懲罰自己。
聽到陸雲振認輸,沈玉淡定地點了點頭。可在心裡,沈玉卻是歡呼一聲,原來打架這麼好玩。那種拳風呼嘯,瞬間的緊張與刺激,是手捧書本時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的。
陸雲深微笑着看着沈玉。他當然不會在乎這樣的比武,他不過是想借此激發沈玉學武的興趣而已。
屋子裡一片混亂,丫鬟嬤嬤們忙着檢查博古架上的擺設,沈玉和陸雲振說着話,一起往老夫人身邊走去。突然一個少女的聲音驀然響起,“那個小丫鬟,你站住,你往哪溜?”
安一欣腳步一頓。尼-瑪,安易潔你作爲新一代的小淑女典範,此刻不應該幫着擔心老夫人的那些值錢擺設嗎?怎麼還有心盯着我?
陸雲柔來的晚,進門時比武已經開始,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沈玉和陸雲振身上。安一欣又站在門邊的角落裡,此刻被安易潔一叫,她眼光一掃,這纔看到安一欣。
只見安一欣穿着素面絨襖,月白色挑線長裙,頭上梳着二個丫髻,光禿禿的什麼首飾也沒有,這衣着這打扮,在陸府連個普通的只能偶爾在主子跟前露面的小丫鬟都比不上。陸雲柔一眼掃過,不由得輕哼了一聲。
陸雲柔已經聽說幾天前逸園的大廚趙廚帶着一塊鐵板和各種海鮮,在臥虎軒院裡和安一欣一起做了一個下午的菜,也聽說安一欣就是穿着這身半新不舊的衣服,和清江園的大管事月笛一起去廣安侯府赴宴。她就是一個丫鬟,兼半個廚子而已。陸雲柔心想,而我是陸府長房的嫡小姐,和這樣一個丫鬟計較下去,實在是在自貶身份。
再說了,就算是我不和她計較,易潔表妹那裡可還記恨着她呢!陸雲柔想到這裡,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今天就不插手了,光看看熱鬧就好。她笑着打定了主意。
陸雲慧剛纔見陸雲振一拳打在了博古架上,嚇得差點失聲尖叫。這要是萬一摔壞了一兩件,雖然是陸雲振惹的禍,可是自己也在屋裡,三夫人發起火來,可不會懲罰她自己的親生女兒陸雲珍,那個光顧着看熱鬧什麼也沒管的罪名卻全部都要落在自己頭上。
雖然比武開始前,陸雲慧看到安一欣進來時,還想着等比武結束後怎麼羞辱她一下,但此刻她早把安一欣忘在了腦後,只緊張地盯着丫鬟嬤嬤們檢查博古架,聽到安易潔的聲音,才扭頭向安一欣看來。
謝天謝地,什麼也沒有摔壞。陸雲慧看向安一欣時,心裡還在想着,但一看到安一欣,她的心底立刻就又升起了怒氣。死丫鬟,昨天居然敢那麼嚇唬我。此仇不報,難道等着讓人笑話陸府的小姐居然還鬥不過一個丫鬟?陸雲慧眼中光芒閃動,正要順着安易潔的話繼續開口,安易潔卻已經放開老夫人的胳膊,急步向安一欣走去。
“你這個不懂規矩的小丫鬟,上次我讓你跪,你居然敢偷跑了。”
安一欣暗暗地撇了撇嘴,好一個相府嫡女,千金小姐,這麼驕蠻霸道小心眼,上次的事明明是她沒理。
安一欣心裡想着,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在安易潔臉上身上轉了轉。她今天穿着白色雲刻絲琵琶襟小襖,繫着白底銀絲荷葉邊長裙,外面披着一件雪白的累珠小披風,清雅素麗,如一朵早春初綻的白梅花般,似有暗香盈盈。
眼看着安易潔已經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安一欣的鼻子輕輕抽動了一下,還真是有暗香盈盈而來。
大將軍出殯在即,他的親外甥女來陸府,雖然一身素服,卻薰了香?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安一欣心裡一閃而過,就被她丟在了腦後。雖然安易潔實際上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可是她現在的身份卻只是一個丫鬟,容不得她去挑剔一個千金小姐。更何況安一欣雖然愛好烹飪,嗅覺靈敏,但對薰香卻是一竅不通。她可以想象自己開口說安易潔薰香,安易潔隨便一句‘我爲大將軍唸經時,身上沾了佛香。’就可以掩飾過去。
“你個不懂規矩的小丫鬟,你以爲你能僥倖逃過懲罰,這一次……”安易潔說着,在安一欣面前站住了腳,緊緊地盯着安一欣看了片刻,卻突然嫣然一笑,“算了,我知道你是沈公子的丫鬟,我也不想再難爲你。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安一欣愣了愣,安易潔怎麼會突然轉了性開了竅,就這樣放過自己?
安一欣望着安易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