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牛“嘿嘿”傻笑,看着鼓鼓囊囊的破褂子袖筒說:“要是以後天天能掙這些錢,我不吃不喝也能行。”
“你啊——”,林蔥兒感嘆一聲,從臨時打造的錢包裡摸了一把銅錢出來,遞給林大牛:“裝身上,一會兒買些吃的喝的,男人拿不出一文錢來可丟份兒。”
當然,女人更不能沒錢,林蔥兒給自己抓的一把銅錢更多,反正穿戴的都是大牛穿小的破男裝,粗布大褂外面繫着條腰帶,銅錢塞進去就得。
“誒,我不是記得有人從袖筒裡往外拿錢嗎?怎麼咱這個袖口不行?”林大小姐塞完錢還有疑問,一開始她也想那麼瀟灑的把銅錢往袖口裡塞,可是一伸胳膊,那銅錢就順到胳肢窩兒去了,好不尷尬。
“咳咳——”,林大牛被口水嗆到了,“那是人家在袖籠裡縫了錢袋兒。”
爲什麼自家的衣服沒有安裝那項設備?自然,是因爲你們根本沒有錢需要裝唄!
林蔥兒把剩餘的銅錢繼續用破褂子的袖筒紮緊,又把棉襖裹上,放進竹簍底部,體積較小的竹筐再壓進去。
“走了,先吃東西!”
林大牛肯定想說,別吃了,回家自己做才省錢……
可是,妹妹會聽嗎?
大牛同學自己否定了自己,他把銅錢都塞在了腰帶的前側,所以,也把竹簍子抱到前方來,腦袋還做賊似的四下裡亂瞧。
有錢,有心思啊!
“別這麼小小氣氣的,得了這麼幾個銅板,就心虛的跟百萬富翁一樣了。”林蔥兒嗤之以鼻:“而且,你這麼猥瑣的模樣,不是明晃晃的告訴小毛賊們,‘我有錢,怕你們偷’嗎?”
大牛同學不懂得“猥瑣”是什麼意思,但是,根據語氣判斷,肯定不是什麼好詞,黑着臉想想,妹妹說的也有道理,自己的表現確實是心虛了些。
他把腰板直起來,竹簍子背到後背上,雙手不自覺的託着簍子底部,能觸摸到棉襖的質感,心裡才踏實。
“蔥兒你千萬跟在我後面,看着些。”
拄着拐走路的“蘆柴棒”,還得兼任保鏢?林蔥兒也是醉了。
能不醉嗎?她的腳步,停在一處底上三層的酒樓前,再也邁不動。這個時間段,酒樓里人聲鼎沸,酒香菜香肉香四下裡亂竄……
“這肉味兒——怎麼全是羊肉的味道?其實論起過癮,還得是豬肉,紅燒了,哪個部位都是濃香……”,林蔥兒自言自語,嘴角兒就差流出一道哈喇子了。
墮落了啊!原來吃東西總得精益求精的林大小姐,被折磨了一整日,求精的下限突飛猛退,此刻,已經退守到紅燒豬肉的境界。
林大牛也在倒退,一把扯了妹妹的胳膊,低聲提醒:“把咱倆賣了,也吃不起這裡的一頓飯,走了!”
“我知道!”林蔥兒瞪眼睛:“我現在吃不起,先聞聞味兒不行嗎?聞得哪家酒店的滋味兒對心思,等吃的起了,直接擡腿就來,省的耽誤事兒。”
瞧這志向!瞧這抱負!
林大牛再次無語,好半晌兒,不放心依然用熱切的目光觀察酒店的妹妹,囁嚅出聲:“蔥兒,剛纔給哥的錢,都給你買吃的,行不行?簍子裡的那些,回家交給爹存着,可不能動……”
“不能動?爲什麼?”林蔥兒的巴掌臉板起來,眼睛也眯着,瞬間逼近大牛的黑臉:“你的意思是,我費心費力掙來了錢,卻沒權力花費,還得繼續捱餓?”
“不是捱餓,”大牛艱難的解釋:“你今天——吃飽些——”。
“哈哈哈,”林蔥兒仰天笑了三聲,本來還算和諧的兄妹關係,再次降到了零點。
“林大牛你聽好了,這玉米的本錢,我會還給你們,再去掉車錢,今兒的飯錢,剩下的全是我自己的,是我的腦力勞動換來的,誰都別想搶走!”
這模樣就是個護食的野獸,齜出牙來,惡狠狠瞧着侵略者。
思想觀念不同,人生經歷不同,想要順利通過磨合期,得慢慢兒來。
林大牛敗下陣來,傻小子總是學不了乖。
林蔥兒權衡着如今的窘狀,計算一下竹簍子裡的餘錢,並沒有像林大牛所擔心的那樣胡吃海喝。
她拄着拐疲乏的趕路,也依然不肯太過應酬,用鼻子嗅過的毫無特色的攤點一律不靠近,最後,選擇了在一家餛飩攤前坐下,招手:“嬸兒,來一碗餛飩。”
“一碗?”林大牛愣了,揹着竹簍子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也要吃嗎?那用你自己的錢,那些銅板權當給你今天幫忙的工錢。”林大小姐並不覺得自己刻薄無情,這句話說得輕輕鬆鬆。
薄皮大餡兒的肉餛飩,碗也不小,要價是六文錢,林大牛真心捨不得,可是,離開妹妹到別家買吃的,他又不放心,或者,是他第一次來到這樣遠的縣城,害怕……
無奈何咬咬牙也要了一碗餛飩,跟妹妹坐在一起,聲音悶悶的說:“我就要這六文錢,剩下的,都還給你。”
這是在賭氣?林蔥兒點頭:“行啊,反正買回家去東西,也不是我一個人享用,而且,像你這樣孝順的兒子,自然是不需要自己有錢的,你後孃和你爹,說不定一直給你攢着銀子,要給你娶媳婦呢。嗯——我算算,差不多等你熬到六十歲的時候,就攢夠了。”
林大牛一口氣窩在了心裡,再沒說話。
這家的餛飩做的不錯,林蔥兒吃的開心,眯着眼睛,做陶醉狀。
“嬸兒,你給我裝兩份生的,多撒些麪粉,我帶回家裡去煮。”
那就是一下子要花費二十四文錢!林大牛的心在滴血,敗家子啊!
這年頭沒有塑料包裝袋包裝盒,賣餛飩的大嬸兒用的是微乾的荷葉做包裹,倒是讓林蔥兒眼前一亮。
“嬸兒家裡有種蓮藕嗎?”她問。
“家裡哪有那地方啊?”餛飩嬸兒的胖臉笑成一朵菊花:“是我孃家那邊的親戚,學着南方那邊種了一池子,第一年,還不知道收成咋樣,昨兒個來進城,捎給我一把子蓮葉,說是包吃食的味道好哩。”
“嬸兒孃家是什麼地方的?”林蔥兒問的越發急切了,蓮藕做菜是她的心頭好,而且那東西全身都是寶,在林窪村和沿途經過的村子裡根本沒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