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香兒嗎?”
這還用問?眼前的人曾經在你家作威作福,穿戴成地主小姐,而你自家孩子跟奴才似的,吃不飽穿不暖的過去,您老人家能忘記?
林大牛看了親爹一眼,緩緩低下頭去。
這個家裡,大概只有林有財和林來福兩個人,還對齊氏母女有着憐惜之情,大牛是真正寒了心的,林蔥兒更是跟這兩人形同水火,此刻,大牛不言語,就看林有財的表現了。
老悶葫蘆早就不悶了,儘管看到宋香兒他也不怎麼舒服,但是,一個好好的姑娘家淪落到這步田地,還是個曾經叫他過“爹”的人,他真沒辦法裝作看不見,他必須開口。
“是我,爹,是我,我是香兒啊!”宋香兒聽到林有財的問話,簡直是悲喜交加的模樣,眼淚也撲簌簌的滾落臉頰,“噗通”一聲,跪倒在林有財面前。
不但跪倒,雙臂前伸,還連帶的把林有財的兩條腿都給抱住了,一聲一聲的“爹啊……”,哭叫的肝腸寸斷。
比她親爹死掉的時候哭叫的還慘呢!
身後緊追不放的男人不由得站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有財,再看看地上跪着的宋香兒,眉毛皺起來,一手握拳,蹭着自己的酒糟鼻子,很是動了一番腦子。
林有財老臉羞紅,紅的能滴出血來,額滴個乖乖,宋香兒原來跟着齊氏進林家的門,名義上是叫自己“爹”的,其實真沒多喊過幾聲,他成日裡在外面幹活兒,更沒機會跟這個後閨女溝通交流,就算雨雪天氣出不的門,就悶葫蘆從前的尿性,也是從不多說話的。
哪裡想到,都斷絕夫妻關係父女關係這麼長時間了,宋香兒又如此驚心動魄的找了來,還抱着大腿求爹庇護。
那個枯瘦的老男人不怎麼明白眼前屬於什麼情況,周圍的看客們熱心啊,七嘴八舌的一說,宋香兒跟林有財的關係還能弄不清楚?
早先齊氏也來找過幾回的,集市口三不五時的就上演一場鬧劇,老悶葫蘆很出名。
老男人權衡片刻,開口了。
“那個……那個聘禮我可沒少給,這婆娘花費了我二十兩銀子呢,我買走的,就是我的人,憑你們再是城裡人,也不能欺負我們莊稼漢。”
聽這話說的,老男人還有點水平,就是弄錯了對象,沒打聽清楚林有財的來頭,也沒瞧明白,憑宋香兒原先的作爲,林有財也沒打算爲她出頭逼他和離。
他也是個莊稼漢呢,只不過,借了閨女的光,家雞剛剛變鳳凰,剛剛品嚐到被衆人追捧高看的滋味兒。
“不……不能欺負哩……”,林有財是不打算插手宋香兒的婚事的,可是,他的大腿被抱住,宋香兒是死活不會再撒開手的,就這麼哭着賴上了。
“爹,救命啊,爹,我要是不和離,早晚都得被他家磋磨死了,你看看,你們看看,都是他打得我!”
宋香兒是徹底豁出去了,空出一隻手擼另一隻袖子,可不是嗎?細瘦的小臂上幾條青紫痕跡,腫硬開裂,不少地方還帶着血暈。
但是,大聖王朝的風俗,女子的胳膊是不能隨便被人看見的,宋香兒這種舉動,令一票觀衆唏噓,令另一票指責,局面更顯熱鬧,紛紛攘攘,說什麼的都有。
別人怎麼說也就算了,關鍵是老悶葫蘆此刻陷入漩渦正中,他是個老腐朽的腦袋瓜兒,可萬萬不敢伸手拉拽一下宋香兒,尤其是現在,宋香兒還晾着一隻胳膊,另一隻手繼續抱牢了他的大腿。
這事兒鬧的哦,林大牛滿心裡還都是早早接了弟弟回家,看看香蘭鬧的什麼脾氣呢,沒料想就這麼被纏住了。
看看他爹,又恢復了過去那種猶猶豫豫不做爲的老實模樣,嘴巴也不會說話了,尷尷尬尬語無倫次張口結舌,誰也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話。
曾經齊氏在林家統治的那幾年,林有財就是這副猶猶豫豫的模樣,眼看着親兒子親閨女吃穿困難跟要飯的似的,都沒說過什麼反駁的話。
此刻,宋香兒抱上了大腿,林有財這種猶豫的性子,註定脫不了身,大牛兄忽然大吼一句:“爹,你走不走?來福還等着接哩!”
牛車都拾掇好了,大黃牛被這樣多的人圍着,很不痛快,一個勁兒的甩尾巴。
“走?”林有財一頭蝨子撓不清呢,大腿還被抱着呢。
宋香兒又是一連串的哭叫:“爹啊,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香兒要被打死了!”
偏那老男人還舉起了鞋底子,剛纔追趕的路上,這廝就脫了一隻鞋子當兇器,宋香兒後背上不少鞋印子。
林有財試圖挪動腳步,當然只是試圖,宋香兒不會放過他,都這麼親密密的叫“爹”了,你不扒層皮下來,可能嗎?
宋香兒瞭解林有財的憨笨,等了這麼久,他都沒說到正題上,真讓人咬牙切齒。
無奈何只能直接提點幾句:“爹啊,香兒是絕對不跟他回去的,您可憐可憐香兒,替香兒還了那二十兩銀子吧,從今以後,香兒做牛做馬報答爹的恩情。”
林大牛的眉毛劇烈的抖動了幾下,憑什麼啊,宋香兒的母親跟舅舅們賣掉了她,卻要自家親爹贖她出來,而且更可氣的是,宋香兒還想以後就跟在林有財身邊了,還做牛做馬?這是算計着接着到林家吃香的喝辣的吧。
圍觀的衆人有不少起鬨的:“林老爺,您就應了您閨女的要求唄,反正您家有錢,將軍求親也給了不少聘禮吧?隨便給點兒,救了你這個閨女一命,也讓這個傻漢子拿着銀子另尋一門好親事。”
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主兒,起鬨架秧子看熱鬧。
林大牛真的有些怒了,這些人說的是什麼話?憑什麼把自家妹妹的聘禮拿出來給宋香兒花用?就憑前幾年欺負的妹妹又傻又笨差點死掉嗎?
他們兄妹兩個,曾經都對林有財寒透了心,此刻,大牛再次覺得意懶心灰,他一抖牛鞭,在空中發出“啪”一聲響,再次大叫:“爹,我去接弟弟,你自己想辦法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