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牛兄也被氣得火冒三丈,火冒三丈的同時,竟然也從懷裡摸出了幾塊兒碎銀子,從袖籠裡倒出個荷包,荷包裡的財產也全拍到了老樹根上。
“我爹作的孽,叫你和離了,我再補給你銀子,就這些了,你趕緊滾,從我家滾出去!”
緊挨着林蔥兒坐着的香蘭,捂住了耳朵,也捂住了臉。
天啊,這個家裡不但林有財是個糊塗蛋,咱們大牛兄……
林蔥兒怒極反笑,拍拍香蘭的肩膀頭說:“妹啊,以後,林家就指望着你掌家了,別給男人留錢,知道不?”
尤其是腦殘的男人,留錢多了那是害他們。
宋香兒肯定在心裡喜出望外,那動作迅疾的跟個小偷界高手一樣,“刺溜兒”,就把所有的銀子銅板劃拉進自己懷裡。
“哥,”她不理會剛纔的那個“滾”字,照樣細聲細氣的叫林大牛,“就算是個要飯的上了門,你看到她沒件成器的衣裳,也得行個好給塊布啥的吧?我到底也做過你妹子好幾年,我這衣裳都露着肉,你臉上也掛不住是不?”
香蘭不但捂住了臉,整個腦袋都埋在了雙膝之間。
林大牛這個憨的,不知道是被說服了呢,還是爲了儘快打發走這個瘟神,真的又回了屋,把自己的兩身好衣裳送了宋香兒。
“你別肖想我妹子她們的東西了,你拿着我的走……”。
宋香兒的眼珠子往竈房瞟了瞟,把衣服團了團,塞進了包袱裡面,甭計較大小好壞跟男式女式了,多劃拉些纔是正理兒。
雖說這些也不算多,宋香兒也打算暫時收手了,林蔥兒的剽悍勁兒她見識過,根本不想真逼到暴龍女衝出來,那樣的話,很可能剛剛哄騙到手的東西又得原樣倒回去。
見好就收的話,真得算宋香兒精明,可問題是她心裡的得意勁兒沒地方抒發的話,又怕自己憋出病來。
走出林家院門,宋香兒把自己的頭臉包起來,一個詭異的笑容在嘴邊綻放,她留下一句:“林有財,別忘了你還有一張欠條在王二狗手裡……”。
話沒說完,扭頭就跑,天兒大亮了,街道上有村民的身影,老悶葫蘆再憋屈,也做不出追趕前妻前閨女的事兒來。
大牛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親爹拽進院子裡以後,梗着脖子問道:“爹,欠條是咋回事兒?欠了多少?”
就因爲老爺子抽風似的把宋香兒帶回家來,大牛兄今兒個的流水資金都拋灑乾淨了,還搭了兩身好衣裳,才勉強送走了瘟神,結果臨了臨了,又爆出新的內幕來……
林大牛的聲音,把竈房裡的小姐們都引出來了,林蔥兒走向了爺兒倆,老悶葫蘆緊張的連連對着大兒子擺手,那意思是“別吵吵”,別叫你妹妹知道。
可惜,林大小姐耳朵靈得很,站到了大牛兄的身邊,張口就問同樣的問題:“欠條是怎麼回事?欠了多少?”
要知道這年頭是流行“父債子償”的,當爹的欠錢,絕對不僅僅是當爹的責任,兒女們也逃不掉。
越是看起來老實憨笨的人,作起來越沒有底線越討人狠,不怨兒女們都對林有財不放心啊,看看他這輩子的人生旅程,聰明的時候實在太少。
“二十五兩銀子……”,林有財在一雙兒女的追問下,只得把前因後果全交代了一遍。
他還在最後補充了一句:“欠條上還有宋香兒的名兒,不是我一個……”。
林大小姐冷笑,對親爹豎起兩根大拇指,點着頭說:“好吧,你贏了,我服了你。”
又沒有打仗,怎麼就自己贏了呢?老悶葫蘆不明白。
可是接下來,香蘭的驚呼聲從主屋傳出:“來福,快醒醒!來福!大牛哥,老大,快來啊!”
這閨女心細,琢磨着小來福不能耽誤上學堂,那三口人在院門口說話呢,自己去喊小屁孩兒起來吧。
結果,就被嚇到了。
所有人都在往屋裡跑,屋門口還發生了短暫的擁擠事件,到最後,那三個小姐主動退後,親爹跟親哥親姐先邁進屋裡。
我滴個乖乖!怪不得宋香兒連吃飯都沒要求,達到了目的撒腿就跑,根本就不戀戰。
整個主屋裡面全亂七八糟遭了賊似的,地面上橫七豎八丟着東西,連碩大的土炕都被翻了個底兒朝天,被褥打着卷兒,被角兒擦着地面。
林有財捨不得做成衣服的幾塊好布料,全不見了,炕蓆下面的一小堆兒銅板,全不見了。
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悽悽涼涼躺在土炕一角的小屁孩兒,穿着一身單薄的睡衣褲褂,身上連個被子角兒都沒搭上。
香蘭的驚呼聲是在剛一邁進門檻時,那時候還沒注意到來福的異常。
第二聲驚呼,來自林大小姐。
來福身上的睡衣還是她設計的,對這個小屁孩兒,她也算耗費了心血的。
所以,當別人都在爲屋裡的財物被破壞被偷盜心痛的時候,林大小姐真沒覺得肉疼,就老悶葫蘆的尿性來說,他屋裡還能有什麼貴重的奢侈品不成?
林大小姐直接奔去了炕梢兒,下手就摸小屁孩兒的腦門,那溫度,真如烈火上烹油,她“啊”的一聲驚呼起來。
跟着親姐姐住了一晚上,小屁孩兒的額頭滾燙,呼吸都是熱的,鼻翼張着,臉頰赤紅。
每逢幾位大小姐前來小住,冷郎中就會覺得不很方便,昨兒個連晚飯都沒到這邊來吃,今兒早上也沒見影子,這會兒需要他了,林蔥兒聲音拔高對大牛叫:“快去找冷爺,說來福高燒,被凍的!”
“福兒……”,林有財慌了神,一個趔趄撲上來,前胸磕在炕沿兒上,依然抓了來福的小手。
他還沒說什麼呢,就被閨女給狠狠的瞪了一眼,並怒斥道:“別整這些沒用的!趕緊的,去抱一罈子酒,端個木盆來!”
不知道這娃兒被凍了多久,腦袋燒壞了沒有……
林有財被訓斥的老淚縱橫,再顧不得臉面,果真按照閨女的安排去抱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