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所老院子裡,幼年孤寡的秦立生,是怎麼煎熬過自己的時光的?立生立生,都說他剋死了母親,父兄也把罪責強加到一個嬰兒身上,十幾年不聞不問隨便他孤寡成長。
然後,父兄戰死沙場,秦立生更孤寡了。
他想跟侄兒親近,還想把侄兒培養成將軍的接班人,結果大夫人拒絕,拿他當敵人防備着,不讓兒子跟他接近,現在又要把兒子帶走……
貌似,那死小子比自己前世還活的憋屈活的孤單。
林大小姐不由得動了點惻隱之心,幾次想出口跟奶孃解釋自己根本沒想嫁給秦立生的話,又咽了回去。
那也是個可憐的娃兒,聽說侄兒離開的消息後,肯定會難過,自己就別再棒打落水狗,讓奶孃跟秦伯寫信去唉聲嘆氣了。
大雪下了一夜,估摸着想明天離開都不可能成行,秦伯冷郎中跟李青林喝酒的興致很高,到半夜都沒散,幸虧家裡多招了幾個奴僕,看門的做飯的打掃的全都按部就班,林大小姐還好好的泡了個熱水澡,享受了一次被倆丫鬟貼身服侍的待遇。
奶孃一直在催促林蔥兒提前給自己備上丫鬟,做將軍夫人的,哪兒能凡事兒都親力親爲呢,林大小姐倒也不是勤快到非要多幹活兒的程度,但是她手底下買賣多,往往帶了幾天的丫鬟,學會了點什麼技能,就被派出去獨當一面了。
時間長了倒也習慣了獨來獨往親力親爲,今兒被服侍的舒服,泡完澡後慵慵懶懶躺在軟榻上,一個丫鬟給擦頭髮,一個丫鬟捶腿捏腳,深覺享受。
就是嘴巴又犯賤了,指揮着捏腳的那個叫鈴兒的丫鬟:“這個位置,應該橫向來回按摩,足趾和足底的交界處……”。
“這兒,不得橫向來回按摩嘛?喏喏,這樣這樣……”,其實冷郎中說的沒錯,林大小姐是個操心的命,見不得人家比她的見識少,喜歡指揮指點,閉不上嘴。
然後,伴隨着鈴兒手藝的改進,林大小姐閉着眼睛,腦袋裡早又琢磨是不是再開一家泡腳房,專門針對女子的,不但舒服,還健身呢,多少暗疾可能就在捏揉按摩中消除了。
不過,再想到當今時代,大家閨秀們連個手腕子都忌諱暴露在人前,又止不住嘆氣,沒得說,開洗腳房,肯定沒人敢來,敢來的肯定是沒錢的……
林大小姐就在自己雲山霧罩的縹緲思緒裡,沉沉睡着了。
第二日,當主子跟半主子的全都睡到自然醒,大雪封門了嘛,哪兒也別去了,安心住着吧,反正過年期間,家家存糧豐富。
“多少年沒見過這樣大的雪了,咱家那些麥苗兒,是全白費了。”秦伯睜了眼睛開了房門,就是一通哀嘆,儘管林大小姐誇下海口說雪越大麥苗長的越好,他是不相信的。
家裡的僕人們掃了一整日的雪,掃完地上的還有房頂上的呢,都得掃下來,要不然,擔心壓塌了房頂。
好在不到午時天色放晴,太陽穩妥的露出臉來,掃乾淨的地面上融化出水,老宅子裡的石板路有些打滑兒。
秦伯帶着人轉戰到院門外,給整條街除雪,林大小姐百無聊賴,乾脆帶着丫鬟們做燒烤,把竈房裡儲備的肉類蔬菜類切丁兒撕片兒串串兒,忙活兒的不亦樂乎。
幸虧大雪封門林大小姐沒出去逛街,要不然縣衙後院準得炸開了鍋,楊茉莉早先離家出走的次數就不少,親爹親孃都被磨得沒脾氣了,反正那丫頭出門總是帶着人手的,比如這次,也是阿安駕馬車走的,所以,不是太擔心。
昨天就有人回報說大小姐的馬車直接去了林窪村的方向,縣令跟夫人當然推測是找林蔥兒散心去了,於是沒太當回事兒。
只不過,這一次,夫人真心對香草惱火了,這是拿她親生的閨女當猴耍呢,還妄想着作爲管事婆子跟着楊茉莉出嫁到康城!
通過這件事,夫人也明白了,自己對閨女的教導還很不夠,“才女”的名頭,豐厚的陪嫁,其實不值當什麼,單蠢到沒心眼兒的閨女,如果不下決心改造,出嫁後穩拿穩能把起手一副好牌打成黑鍋底兒。
原本口頭定下的上半年成親,因爲這檔子事兒,縣令兩口子商議了一番,決定推遲到下半年,他們不敢把單蠢的閨女送出門兒,擔心被生活那個嚴師“啪啪”打閨女的臉。
但是對於香草到底怎麼安排,夫人拿不定主意,畢竟這事兒還不足以打殺或者攆出後院兒,何況還有個香草的夫婿,阿良,是個老實人。
還有個親閨女呢,惦記着跟香草的情分,要是一棒子攆走了,回頭閨女跟親孃之間有了心結兒,也是得不償失。
縣令夫人唉聲嘆氣,楊縣令看不過去了,丟下一句:“茉莉不是有老大嗎?你找她去說,叫林蔥兒隨便教兩個心眼兒,就夠你閨女用的。”
楊縣令這是多麼信任林大小姐的能力啊?就不怕把你閨女給帶到茄子地裡去?
大雪封路,林大小姐回不去林窪村,楊茉莉也回不了壽安縣城,姊妹兩個倒是各自能清靜幾天,只不過,最痛苦的是林有財父子,秦伯,還有百畝良田上的僱農,眼睜睜看着原本就半死不活,但還有一絲絲希望的麥苗們,被狠狠的埋葬在雪底,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808僱農們還有主家的賠償保證可以心安些,秦伯顧忌着林大小姐傷心不敢在外表流露絕望之情,但是林有財個老悶葫蘆可就吃不下飯睡不着覺兒了,一側腮幫子腫的走了形,嗓子也啞了。
莊稼漢,受不了這個啊!
村子裡的議論聲簡直能蓋過天去,全是對冬小麥不看好的,就連一直支持林蔥兒各種荒謬主張的村長二大爺,都暗暗慶幸自己這次沒有跟風兒禍害莊稼糟蹋種子,這樣大的雪,懶惰人家沒給院子裡的果樹上包裹,據說也活不了了,開春肯定發不了新芽,何況是任意被寒冷酷雪侵襲的麥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