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午飯聚餐獨獨少了小來福,可見林有財這個當爹的多麼看重來福的學業,據說小屁孩兒被送走的時候還哭了一鼻子,他的想要在家等姐姐姐夫並跟隨去將軍府小住的心願,再次被駁回。
“臭小子昨兒個就跟咱爹擠着睡的,說自己一個人害怕。”林大牛笑呵呵的對妹妹說,他的神經線條向來粗糙,體會不到幾歲小孩子的心理感受。
姐姐出嫁而已,當弟弟的跟被拋棄的小貓小狗似的,這不科學吧?
林蔥兒卻覺得能夠理解,她堅持自己的意見:“今兒我帶他回將軍府,昨天答應了呢。”
秦大將軍的眼眉跳了幾跳,可憐的新郎官,還暗戳戳的打算今天補上昨天耽誤的洞房夜呢,難道又得夭折?
雖然老丈人跟大舅哥百般拒絕此事,可是,他兩個加起來,也抵不過將軍夫人的執拗勁兒啊!
秦大將軍的洞房夜本來就遙不可及了,萬萬料不到,酒至三旬,十九老爺子老臉紅彤彤開始唱戲的時候,院內狗吠鵝叫亂成了一團。
好幾個半大小子跑進來叫:“六爺爺,六叔公,大牛叔,不好了!”
新女婿大將軍在場呢,怎麼可能不好了?
黑臉阿四昨夜裡悠着勁兒沒敢往大了喝,今兒中午卻有恃無恐灌下肚子不少美酒,心裡輕鬆麼,又被禮敬着。
聽到村子裡紛亂的跑動聲,和半大小子傳話的內容,阿四立刻起身,搖晃了好幾下,醉眼迷離的指揮:“去……看看!”
有組織有紀律的軍隊嘛,任何時候都有保持清醒的軍卒,馬上躥出門外打探消息。
待得屋內衆人全走出來,打探消息的那個軍卒已經回來報信兒。
“報將軍,剛剛進村一路人馬,目測六十餘人,看穿戴像京城御林軍,中間一輛馬車外表豪華。”
“御林軍?”村長二大爺一聲驚呼,兩股戰戰幾欲先走,“這是……咱村裡誰犯了事兒?”
老百姓忌諱這個呢。
秦大將軍卻擺手輕鬆說:“莫慌,應該是萬歲給蔥兒的封誥到了。”
“封誥?”一票沒見識的泥腿子又激動起來,農家女得以嫁給大將軍,就已經超出了大家的想象,還會有封誥?
這事兒大概只有秦立生跟華嬤嬤心中有數兒,只是不知道萬歲爺的封誥旨意什麼時間傳到罷了,有時候拖了又拖,被三催四請,成親一兩年後生了兒子纔給封誥的也有先例。
這一次,萬歲爺的態度可真積極啊!莫非是在七月七日之前幾天就下了諭旨,派遣出傳旨太監了?
皇恩浩蕩啊!
華嬤嬤指揮有序,秦立生整裝帶村長族老出門迎接欽差,軍卒們搬桌子擡香案,香蘭與春花去二樓幫着林蔥兒換衣服打扮,林有財林大牛也得捯飭捯飭自己,不能有礙天使的觀瞻。
“這次可不許出錯兒,就按我教的規矩行禮拜叩,記住了沒有?”華嬤嬤真是把一顆心都操的稀碎稀碎,就是擔心林大小姐臨場自由發揮,這次比昨天還事態嚴重呢,昨兒成婚,頂多出點笑話給鄉里鄉親做做茶餘飯後的談資,可是今兒在欽差大人面前出錯兒,這後果,可大可小啊!
林大小姐對於再次盛裝打扮真心不習慣,雖然去掉了沉重的珠翠鳳冠,但是勉強能挽起來的髮髻上斜插了三根金釵,不嫌太正式太隆重了嗎?
她伸舌頭擠眼睛,跟華嬤嬤犯貧:“今兒出了錯兒更不打緊,欽差大人頂多把笑話傳回京城去,那裡又沒有認識我的,怎麼笑話又有什麼關係?”
她是真灑脫,可是華嬤嬤是真緊張,她知道跟林蔥兒講大道理是講不通的,乾脆瞪着眼睛威脅:“你不許給我丟人!否則……否則我再不管你!”
這威脅肯定奏效,神氣活現的林蔥兒立刻蔫了,老老實實把脊背挺起來,低眉垂眼步履輕移,移動之間腦袋上的珠簪金釵紋絲不動。
林大小姐就有這本事,眉目一肅身子一挺,整個人的氣場便全變了。
華嬤嬤隨後跟上,接過春花送來的兩個精美荷包,納入袖中,雙手虛扶將軍夫人的半邊胳膊。
其實上次賜婚已經見識過接聖旨的威儀了,但那時候聖旨是賜給村姑的,可以懵懂一些無知一些,這次可不行,皇家封誥是大大的擡舉給臉面,還是給將軍夫人的臉面,再露出來鄉土小家子氣可不合適。
秦立生迎接欽差大人進院兒,這次換了個人,模樣年輕不少,身材也胖些,肚子微凸,面白無鬚,人稱“高公公”。
“秦林氏接旨!”
林有財帶着兒子兒媳早早跪在香案前,村長族老三人也與有榮焉跟着跪了一列,華嬤嬤攙扶着林蔥兒走到秦立生身側跪倒,軍卒們也是“嘩啦啦”集體矮了半截兒。
大聖王朝這點兒特別憋屈,動不動就得下跪……
成了親,在自己姓氏前面先得冠上男人的姓,也挺麻煩的。
林大小姐肚子裡默默吐槽,規矩禮儀卻做得絲毫不差,華嬤嬤的威脅很管用呢。
那位高公公暗中打量過新晉的將軍夫人,倒是真沒發現鄉土氣息,相反,看這氣度舉止,一品誥命夫人的封誥也當的。
可惜,被秦大將軍提前揣測過的“一品誥命”的封誥,是不存在的,高公公那尖細的嗓音一開念,秦大將軍的心就涼了半截兒。
萬歲老爺子是歧視鄉野村姑的對吧?爲什麼妻憑夫貴的封誥,到了林蔥兒這裡,就變成了男人一品,夫人三品了呢?
沒錯兒,聖旨下達,林蔥兒被封爲三等淑人,跟秦大將軍的品級差了兩等。
華嬤嬤一顆心也透了風,她常年在深宮廝混過,自然懂得這裡面的差別,看起來萬歲爺內心沒忘記秦大將軍忽略他想提拔爲駙馬那回事兒,要給這小夫妻倆心頭也埋一根刺呢。
但是很值得慶幸的是,林大小姐本人對這個“三等淑人”也沒概念,更不曾希冀過要得到“一品誥命”的封誥,一個名頭而已,又沒有實權的虛招子,管它幾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