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的小嘴巴似乎被遮擋住了,後面的聲音含混不清:“細……真的……”。
峰哥的聲音也挺侷促的,他說:“來福少爺,我抱你摘葡萄好不好?”
小傢伙登時捨棄了糾結楊素素的臉色問題,很開心的叫:“好啊好啊,素素姐姐一起去!”
小沒良心的,剛剛來的時候說是等姐姐,聽到摘葡萄就忘記了親姐姐了。
粗神經的林大小姐,還真是沒往楊素素爲什麼臉紅之處琢磨……
如果多想點兒,會不會煽風點火,想辦法促成一段姻緣?
或者以一個過來人的經驗侃侃而談,嘲笑一下這種極端幼稚到一見鍾情的愛情故事?
大聖王朝的女子,被約束的地方太多,哪裡有可能接觸無數同齡兒郎,並“貨比百家”,挑揀到最稱心如意的“良人”?
能有機會多見幾次面,說上幾句話的少年男女,已經很難得了。
有了林來福這個小小的“第三者”插足,峰哥與楊素素再次走在一起,來福騎在峰哥的肩頭,指揮着選擇葡萄架上成熟的果實,峰哥摘下,再遞給楊素素,四目亂撞,小兔子一樣閃躲,又相遇。
楊素素雙手被葡萄佔滿了,拓跋家的小丫鬟送了個竹籃過來,又施禮告退了。
三個人很是過了一把採摘的癮,拓跋家幾代富貴,老店鋪老庭院裡老樹參天,正當季的葡萄根系都是手臂粗細的,果實累累。
相比起來,林森森早先的“富二代”身份又很是不夠看的了。
洗去一路風塵,絞乾了頭髮,換上舒舒服服的家居服,林大小姐與楊素素和來福華嬤嬤匯合,在拓跋家下人的引領下,去主院享受接風宴席。
拓跋來鬆夫妻都是商戶出身,察言觀色的本領肯定“爐火純青”了,接風宴上,小妾們庶子庶女們一個都沒出現,林大小姐犯堵的小心思,也通暢了許多。
就這樣一夫一妻一子一女的家庭,多麼完美啊!
林大小姐放開了心情,與拓跋來鬆的老婆,姓沈名喜梅的嫂子,相談甚歡。
喜梅,這個名字有出處,諧音取的是“喜上眉梢”,喜梅嫂子說,這是她的祖母賜名,祖母告誡過她:總是面帶喜色的女子,命運不會差。
所以,嫁進拓跋家,她是歡喜的;在拓跋家主持家務,爲丈夫納妾育子,她也是面帶歡喜的。
一雙兒女,被這位喜上眉梢的嫂子管教的,也是面染笑意,給人的感覺非常陽光通透。
“大哥好福氣!能娶到這樣優秀的嫂子,得到這樣可愛的兒女!”林蔥兒忍不住衷心讚美,頻頻舉杯,與拓跋夫婦共飲。
本來挺和諧的氣氛,華嬤嬤提前告退去休息了,倆孩子跟來福也吃飽喝足玩去了,林蔥兒這個渾不吝的客人,藉着喝了幾杯烈酒,忽然就拍着拓跋來鬆的肩膀頭,訴說衷腸起來。
“拓跋兄啊,你已經擁有了這樣完美的家庭,爲什麼還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非要朝三暮四又整進來鶯鶯燕燕來給嫂子添堵呢?難不成男人都這樣犯賤,不懂得珍惜結髮之妻……”。
這話說的突然,楊素素跟喜梅嫂子也全愣住了,更何況被指責的主人公拓跋來鬆?
“妹……妹子?你說啥哩?”拓跋來鬆哭笑不得的問。
“就是說的你!”林蔥兒沒有了顧忌,那是撒開了歡兒的作啊,句句緊逼,“你娶了個好媳婦,怎麼就不知福?我數着今兒跟在嫂子後面的鶯鶯燕燕,得有四五個吧?你這身子骨能照應的過來嗎?你想過嫂子的感受嗎?你的良心呢?”
終於回過來點兒味兒的楊素素,趕緊繞過來架起林蔥兒的胳膊,口中急火火的打岔兒:“老大你喝高了,走,咱們去歇息。”
林蔥兒掙扎搖頭擺手,繼續爭論:“我沒喝高,我跟拓跋兄講講做人的道理,你們家有錢又能怎麼樣?你往家裡弄一堆兒鶯鶯燕燕噁心人不?要是我啊,你整第一個妾進門的時候,我就掂刀閹了你!”
這就太過了啊,跑別人家裡又是吃又是喝又是住,還張嘴糟踐人家男主人……
楊素素差點兒沒急出眼淚來,小身板兒架着林蔥兒往外走,踉踉蹌蹌的,又啞着嗓子叫候在門外的春花幫忙。
餐桌上,總是保持着良好笑容的喜梅嫂子,整張臉都冷肅起來,攥着手帕子,眼睛望向丈夫。
平生第一次,拓跋來鬆竟然有了些心虛心悸,當初他第一次跟妻子商議納妾進門的時候,好像,喜梅也沒有這樣冷肅的看着他過。
到第二個,第三個,他自己都覺得習以爲常了,回家提前打個招呼就完事兒,一應安排都由妻子來做,他只享受軟玉溫香。
“梅兒你別怪……蔥妹子她性子有些潑,其實……其實人挺好,今兒……是喝高了,胡言亂語……”。
沈喜梅圓胖的臉頰上,終於,再次扯出一分笑意,仿若沒聽到丈夫說了什麼話,轉而叮囑:“夫君還是跟去告個罪吧,既然有心與這位妹子交好,惹妹子生了氣,萬一連夜收拾東西離開,可就難看了。”
拓跋來鬆宛如醍醐灌頂,甭管他贊不贊同林蔥兒的指責,將軍夫人不喜歡他家裡妻妾成羣是事實,如果真的脾氣上來了,兩邊撕開臉面,多不值啊?
簡直莫名其妙……
拓跋來鬆緊追在後面做補救,拜託楊素素和護衛峰哥一定要安撫住林蔥兒,自家是真心邀請客人入住的……
他不知道,冷冷清清的餐廳裡,他的正牌夫人,沈喜梅,黯然獨坐良久。
沈家並不比拓跋家窮,拓跋來鬆所說的雕琢匠師,手藝高超的老師傅,其實就是沈喜梅的祖父,沈家世代經商,且經營的大都是金銀玉石珠寶首飾之類,沈喜梅的祖父還自幼偏愛木雕,是康城首屈一指的能工巧匠,輕易不會出手的級別。
可是,即便是孃家富有,又怎麼樣?打小所受的教育就是“出嫁從夫”,納妾收通房,拓跋家也不是特例,很正常。
然而,親手給丈夫納妾,終究,是痛苦的,甚至是,噁心的。
被掩蓋的極好的傷疤,今夜,被林蔥兒毫不留情的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