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石頭答應了給媳婦桃花買根銀釵子的,也不需要多重,細細一隻,帶工錢給二兩銀子儘夠了。
可問題就出在這二兩銀子上。
銀鋪的掌櫃,收銀子的手段得多老道啊,別說用牙齒咬,那是沒本事的棒槌才使得招數二,人家上手一摸一捻,就直接把二兩銀子撇出櫃檯。
“私造的,假銀子。”
六個字,把林石頭轟炸的頭暈目眩,這明明是……正午買了二十個熟玉米棒子的客人給的,還換走了他自己爲了給媳婦買簪子的家當,一兩九錢銀子……
“不——不可能!”林石頭撿起被甩到地上的銀子,努力的爭辯着,他又不是沒見過銀子,那顏色那重量那形狀,差不多啊!
“哼!要不是看你可憐,非得押送去縣衙見官不可。”銀鋪的夥計人高馬大的,人家還兼着保安的功能嘛,單手一薅衣領子,就給把人丟出去了。
欲哭無淚的林石頭,心眼子可真叫多,他屁股蹲在地上,腦子裡轉悠開了,尋思這銀鋪的掌櫃能發現銀子是假的,別家的可不一定也有這本事,要不,換個鋪面試試?
第二次,林石頭沒被扔出來,是直接被狂揍後自己跑出來的。
現在他又長見識了,根本就不應該往有頭有臉的店鋪裡面打主意,那些掌櫃夥計的個個老奸巨猾經驗豐富。
那就去亂哄哄的市場碰碰運氣,也找個傻不愣登的莊稼漢唬弄……
這會兒的林石頭還真夠運氣,找了好幾個賣雞蛋的莊戶老人或婦人,還真沒有一個去細看他的銀子是否真假的,可是,他們窮困啊,根本找不開這樣鉅額的銀子……
能不捱揍就好,林石頭繼續努力,最後踅摸到了一個出售雞鴨的攤位,這個價位正合適,買上幾隻回去下蛋,也不需要找錢。
林石頭捂着自己的一隻“烏眼青”裝大爺:“揀十隻下蛋的母雞,再送個簍子給我,二兩銀子,就甭找了。”
二十文錢買一隻下蛋的母雞,壓根兒就不需要找錢吧?何況還想送了簍子?
賣雞的老漢琢磨着天色已晚,湊合賣了吧。
一切都很順利,竹簍子裡面擠滿了紅着臉憋着蛋的母雞們,林石頭往牛車上一放,回身這才拋起二兩銀子,對着老漢的方向。
一切仍然順利,直到,林石頭故作鎮靜坐上了牛車車轅,吆喝了一聲:“駕——”。
只要拐出去這個彎兒,趁着人少讓老牛撒了歡兒跑,就能徹底把二兩銀子這回事兒消除掉了。
銀釵子,等收了玉米再給媳婦買吧,抓回去十隻下蛋的母雞,桃花兒肯定也喜歡。
十米,二十米……
“堵住那輛牛車——嘶——快堵住那輛牛車——”,晴天霹靂一響,林石頭的美夢破碎了。
身後彷彿有萬千追兵,身前有攤販們指指點點,一手捂着腮幫子的老漢跑的飛快,跟腳踩了風火輪似的。
“堵住那個腌臢子!他給的假銀子!”
“哄——”,林石頭腦子裡面轟鳴,身着官差服的人影晃動,無數個激憤的人影晃動……
不但被收繳了假銀子,退回了十隻母雞,還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銅板板,捱了無數個大腳板的狠踹,又磕了幾個“長身頭”,纔算是保住了牛跟牛車的所有權。
林石頭如此狼狽的逃回村子,能怨誰來?
他自知再找不到那個給他二兩假銀子,換走他的真銀子的奸詐男人,一肚子怒火,能往哪兒發?
嘿嘿,吃柿子都撿軟的捏哩。
他根本沒敢進村兒,乾脆等在村口,就等着最軟和的柿子——林大牛兄妹呢!
“還我的銀子!還我的豬大腸!”林石頭委屈的眼珠子都紅了,這麼一吼一叫,自己都被感動了。
林大牛可不知道這位族兄今日的奇遇,原本想跟從前似的往一邊兒躲躲,可是,剛剛被妹妹洗了腦,又覺得躲着忒慫,妹妹會笑話的。
何況也根本沒地方躲避,鄉下的道路原本就不寬敞,林石頭把牛車橫過來,佔據了所有的通道。
林蔥兒只睜了睜眼睛,看看林石頭,又看看林大牛,繼續閉目養神。
那意思,就是丟給林大牛練手了。
也不需要提醒“他是想搶你的錢”,林石頭第一聲吼叫就是這意思。
好個大牛兄!第一個動作是從腰帶裡摸出二錢銀子來,鄭重塞到妹妹的手中,然後纔開始回擊:“林石頭,你瘋啦?搶我家的買賣不說,現在還當街劫道了?”
對對對,就是當街劫道的小賊廝!自己好不容易纔保住的二錢銀子,還得還給郎中呢,堅決不能被林石頭搶了!
說完這句話,林大牛下意識的回頭看妹妹,林蔥兒微眯着眼睛,豎起個大拇指,以資鼓勵。
大牛兄登時覺得天也藍了草更綠了,腰板兒也直起來了。
而且這會兒再看林石頭,竟然還覺得他矮小了很多,那張臉上跟自己一樣開着顏料鋪,青的紫的腫脹着……
“你們!”林石頭被揍的腰疼呢,向前彎着,自然顯得矮小了,他的眼睛裡面都是怨毒,憤憤的指責:“都是你們!勾結的外人騙我的銀子……”
原本閉目養神的林蔥兒,也來了興致,幾個意思這是?
大牛兄更是一臉的無辜。
“要不是你們做好的局兒,那個漢子給的二兩銀子,你們怎麼不收,怎麼不找給他錢?”
這是林石頭能爲自己開脫的唯一一條路徑了,要是不找個人遷怒,別說他媳婦桃花饒不饒得了,自己心裡那關也過不去啊!
“就是你們的錯!”林石頭再次被自己的神邏輯給感動了。
“就是你們兩個黑心腸的,裝着自己找不開二兩銀子,糊弄那人找上我的!你們還給我銀子,二兩,一文都不能少,否則,休想再踏進林窪村!”
這是要栽贓陷害,並且“代表月亮消滅你”的意思?
可憐憨笨的大牛兄,腦回路完全跟不上節奏,只氣的渾身打哆嗦,嘴角翕翕,說不出有力的駁斥來。
腰際被什麼東西頂住了,回手一抓,是妹妹的趁手兵器——樹杈子木頭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