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一下子見到這麼多住客挺高興的,沒多大功夫就把羅衣鎮的由來跟自家幾個小子的本事都交代了一番。
其實名爲“羅衣鎮”,家家戶戶紡織出售的布料並不是綾羅綢緞,而是簡單的棉布,比其它地方的婦人紡織的手藝高超之處在於能夠分成粗棉布細棉布而已。
“真的,要多細就有多細,貼身穿夏日裡可涼快了。”掌櫃的如此這般的介紹,林蔥兒覺得不採購一些都對不住人。
“那就等雨停了,我們出去看看。”
“客官太客氣了,外面下雨,叫我家二小子搬幾匹最好的料子送來給客官參詳參詳……”。掌櫃的是個慈父,樂呵呵的親自冒雨去通知兒子。
那就等等吧,春花去客房收拾,林蔥兒留在客棧大廳,打量周圍的擺設。
地方大,擺放的東西也不少,桌椅板凳方方正正的,大概此廳也要做餐廳用,擺幾桌席面都沒問題。
隔着後門上懸掛的竹簾,還可以看到院內柿子樹在雨中靜默的姿態,寒氣隨着雨水在空氣中裹挾。
做生意的人性子着急,掌櫃的家二兒子沒多大會兒就抱着布匹過來了,身後大概跟的是他的婆娘,垂眉斂目的,懷裡同樣抱着幾匹包裹嚴實的布料。
掌櫃的被寒氣衝到了,打了個噴嚏,擺着手躲到了一邊兒去,二兒子笑呵呵的抱着佈施禮,口稱:“客官辛苦了,這是俺們羅衣鎮手藝最好的織娘織出來的布匹,買不買的沒關係,煩請客官以後給揚個名兒。”
這話說的挺地道,還知道廣告效應。
林蔥兒站起身來,小夫妻兩個已經把布匹外面的包裹打開,逐一攤放在桌案上,布匹抻開巴掌長以供品鑑。
林蔥兒上手去觸摸,紡織的手藝確實不弱,粗細均勻平整,染色也鮮豔,尤其是大紅大綠大藍大紫,顏色正的很。
“怎麼……沒有印花的?”
沒有印花,再鮮豔的顏色也顯得單一不是?總靠手工二次加工刺繡,多麻煩?
“印花?”掌櫃的二兒子懵圈兒了。
別說是普普通通的羅衣鎮,整個大聖王朝你目前能找出來一塊兒純粹的印花布不能?衣料上的小花大花白雲綠草,那都是後期一針一線刺繡出來的。
林蔥兒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前衛了些,看一圈兒灰濛濛的四周,和灰濛濛的穿着,嘆一口氣說:“給我留幾匹素色的做棉衣被褥吧。”
後面的小媳婦抱來的都是彩色布料,聞言不由失望,訥訥的輕聲道:“給女眷……也扯些豔色兒的吧?俺們用的顏料,不掉色兒,真的不掉。”
大多不喜歡採買彩色布料的,是因爲太容易被浸染,一下水混漿漿……
林蔥兒聽到“不掉色兒”,來興趣了,對拾掇完房間的春花擺手,“那就全包圓兒,你也挑兩匹鮮豔的裁衣服。”
再轉回頭來,她又有新主意了,對小媳婦笑問:“再賣給些我各色兒的顏料行不行?就要你說的染到布上再不掉色兒的顏料。”
小媳婦坐了一回“包圓兒”的生意,眉眼都笑開了,而且同爲女子,她也看出了林蔥兒男裝下的女兒身,言行舉止便輕鬆了許多。
“好,俺每樣色兒都給客官包些,都是從山裡採來的料草,不值錢,不收客官的銀子。”
掌櫃家的二兒子笑容僵住了,自家循規蹈矩的小媳婦忽然對着一位男客官言笑冥冥,還大方的往外送東西,自己頭頂上算不算戴帽子了啊?
而且,小媳婦還說得意猶未盡,轉身往門外走,口中留言:“俺這就去給您拿顏料,還得跟您囑咐囑咐怎麼個用法兒,別家可不會告訴您。”
這般熱情!
掌櫃的二兒子嘴裡發苦,不由自主悶聲說:“那顏料,可是俺家的秘方。”
秘方啊?林蔥兒樂了,蹺起二郎腿晃盪着,逗趣道:“小爺還就相中你家這位小娘子……的顏料了。”
“客官你……”,是可忍孰不可忍?掌櫃家的二兒子怒了,張口喝罵,“登徒子!你這買賣俺們不做了!”
登徒子?林蔥兒此刻只恨自己沒有提前配備上一把裝大尾巴狼的紙扇子,這要是再扇一扇,衣袂飄飄風流倜儻……
布店就在客棧的隔壁,小媳婦回來的很快,眉眼靈動笑容璀璨的提着一個布包兒,一進門就叫:“客官……”。
小媳婦的男人怒氣更勝,他剛剛胡亂把攤開的布匹又包裹了起來,這會兒見到媳婦跑進來又伸手臂去阻攔,口中大叫道:“蘭兒快走!這小子是個登徒子,要佔你的便宜!”
小媳婦提着布包兒的一隻手還保持着慣性往前遞,恰好穿過丈夫的衣袖下方。
林蔥兒歡樂的手舞足蹈,伸手去接小媳婦的布包兒,嘴裡“嘖嘖”讚道:“小娘子的手好細嫩……”。
這話就純屬是火上澆油,二兒子回身,再也顧不得“和氣生財”的家訓,掄圓了巴掌就往林蔥兒腦袋上抽。
練過多年的雙截棍,也無數次經受過單打或羣毆的考驗的林大小姐,怎麼可能被一個賣布的普通商人給打到?一臉無奈摁着兩個軍卒不讓行動的峰哥,也不可能眼看着慘劇發生啊對不對?
林大小姐輕飄飄縱身一躍,躲開了那一記猛抽,笑容依然明晃晃掛在臉上。
“多謝小娘子饋贈。”不但笑着,還要繼續引誘良家婦女!
主子的惡趣味兒,增加了……
峰哥脣角翕翕的想。
那倆被摁住的軍卒把頭扭過去,想要裝作不認識這位惡趣味兒的主子。
春花更是面紅耳赤拃着雙手,連主子手裡的顏料布包兒都忘記了接過去。
掌櫃的正跟自家在後廚做飯的老婆子往前廳趕,聽着聲音不對頭啊!
被激怒的二兒子瞪着眼珠子再次把身子衝向林蔥兒……
眼看着一場莫名其妙的的惡戰將起,當事人小媳婦兒終於看明白了什麼局勢,雙手拽住男人的胳膊,十指用力在上臂的軟肉上擰,口中啐道:“傻瓜,這是位女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