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葉微微偏頭,大眼看向寧寒。
落日的餘暉照在寧寒身上,銀色的披風宛如鑲了一道金邊兒,身姿更顯挺拔。
烏黑的墨發隨風飄起,男人凌厲的眉眼變得有些柔和,鼻子高挺、薄脣緊抿,英挺的眉毛斜飛入鬢,臉色不再冰冷。嘴脣蠕動,卻不說話。
看向雲葉的眼神說不出是惱怒?喜歡?責備?無奈?
雲葉微微垂了眸,再擡眼便笑了,“我們不如下去捉魚吧。”
見雲葉如此沒心沒肺,寧寒咬牙,“你應了那婚事?”
“自古,婚事皆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推了!”寧寒怒,“再敢提,我就掐死你!”
雲葉表示很無辜。
自己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說了一句俗語,這人怎麼就惱了呢?說什麼“推了”?難道有誰應了什麼嗎?這男人,真是可笑又彆扭!既然半年都不理我,此時何必管我死活?!
雲葉鄙夷地看着寧寒,斷然道:“我現在就去死!”說完,轉身便跑下河堤。
“你這女人!”寧寒飛身而起,從身後一把抱住雲葉,在耳邊咬牙切齒道:“敢死,我追到閻羅殿也把你抓回來!”
雲葉撇嘴,“閻王把你也留下!”
男人囂張跋扈:“他敢!”
陡然撞進男人的胸膛,背後熱烘烘的,寧寒的呼吸拂過雲葉的脖頸,雲葉臉紅紅的。
兩人站在大堤的斜坡上,寧寒用披風把雲葉緊緊裹住,只露出一個頭,看起來頗有些滑稽。
雲葉怒:“放開!”
“我錯怪你了。”寧寒的聲音有些低沉,甚至有些愧意似的。
雲葉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卻也懶得問。
衛讓和衛萍兩人聽見動靜,轉頭看了一眼,忙又轉身抓起魚來。
見寧寒緊緊摟着自己的腰,雲葉很快連耳朵也紅了,忙推開寧寒,怒:“你這人,放開我!”
寧寒慢慢放開了懷中的雲葉,卻抓住雲葉的手,沉聲道:“跟我下來。”
大堤頗爲陡峭,地上還有些冰,往下的時候很難走。
寧寒走在下面,大手緊緊地握住雲葉的手,雲葉有了支撐,穩穩地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等下到了岸邊,雲葉正要朝着衛讓兄妹走去,寧寒一拉雲葉,“過來這邊!”
雲葉忙擺脫了寧寒的手,跟着寧寒來到河流的一個拐彎處。
水裡有幾塊凸出水面的大石,挨着的下游便沒有結冰,形成了一個不小的水窪。
雲葉小心跳上石頭,低頭細看,裡面果然有魚!青灰色的小魚逍遙地游來游去,根本不怕人。
雲葉雖高興,卻也有些失望,“也太小了些!還沒有我的巴掌大呢!做起來也費勁。”
寧寒好笑,擡手抽出腰中軟劍,猛地一抖,利劍寒光刺目,一看便是絕頂好劍!
見雲葉看過來,寧寒擡手把手中利劍往身前冰上一劃,“嘩啦”一聲,冰破水出!
“好功夫!”雲葉忍不住叫好。
凍實在的冰塊無異於鋼鐵,這人手勁兒夠大、寶劍也鋒利,竟一舉破冰!
寧寒把利劍插入水中,用力一挑,大塊的冰被挑起,“哄”地一聲被扔到了遠處。
“啪”!又重重地摔在冰面上,摔成了碎末,在落日餘暉中發出柔和的反射光。
“過來!”寧寒朝着雲葉伸出手來,“這裡有大魚。”
雲葉本來不想過去,聽寧寒如此說,到底忍不住。便掂起裙角,一個大步跳了過去。
寧寒迎上,伸手接住,猛地一拉,雲葉便又撞到了寧寒懷中。
雲葉有些臉紅,寧寒只是略微抱住,見雲葉站穩了,便放開了懷抱。
兩人一起彎腰,看向水中。
果然,不大一會兒,便有一條尺把長的大魚游過來!
雲葉蹲下,猛地伸手朝水中去抓,哪裡抓得住?那魚只是一擺尾巴,便慢慢悠悠地遊走了。
眼看着冰下一個青色的影子漸漸遠去,只能望冰興嘆了!
雲葉氣得把手在水中猛拍,“這混蛋,優哉遊哉故意氣我呢是吧?”
把寧寒給氣笑了,慢慢蹲下,道:“看我的!”
雲葉扭頭看向寧寒,不服,“敢笑我?你能抓住它嗎?”
“我嫌髒!”
“切!”
兩人並排蹲着,眼睛都是一眨不眨地看向水中和旁邊的冰下。
很快,幾條青色的影子從冰下游了過來!
果然,一條魚出現在眼前,寧寒把手中的利劍往水中一插!
“嘩啦”一聲水響,寧寒把寶劍提出!
雲葉擡眼一看,利劍上面正插着一條魚,猶自搖着尾巴,水滴四濺!
“逮住了!”雲葉大樂,顧不得擦擦被那魚甩到臉上的水,跳起來夠那魚。
倒把寧寒嚇了一跳,“小心!”說着,把劍舉着,一手拉着雲葉,“上岸吧。”
雲葉兩人上了岸,寧寒把劍伸過來,雲葉喜滋滋地把魚從劍上拽下來。
“看樣子,得有三斤多!”雲葉一手抓住魚,一手推寧寒的後背,笑道:“再去抓啊,晚上我們吃酸菜魚!”
隨手撿起地上的小樹枝,從魚鰓處穿過,擱在石頭邊,這下也不怕它翻騰到水裡!
等雲葉收拾好,回到那塊大石上,寧寒又擡手紮下一條魚!
“嘩啦”一聲拿出來,竟比剛纔那條還大!
這下雲葉樂了,還有比廚師看見好食材更高興的事兒嗎?
“寧寒,你可真厲害!”雲葉樂呵呵地誇了一句,摳着那魚鰓,又跳到岸上去了。
如此來回幾次,天便有些黑了,河面上刮過來的風越發凜冽,吹得頭疼。
在水邊來回跑,腳上的棉鞋有些潮溼,腳凍得冰冷。
雲葉道:“咱們回吧?”
寧寒轉頭看了一眼衛讓兄妹,雲葉便喊:“回家了!”
兩人便把魚帶了過來。
雲葉一看,驚呼:“比寧寒捉的還多!”而且,衛萍都用匕首去鱗剖腹,早收拾得乾乾淨淨。
在寧寒冰冷的眼神中,衛讓默默地低下了頭。
寧寒看看地上渾身鱗片和血污的魚,又看了一眼雲葉。
一時間,雲葉便想到了那句“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自己就是那豬!囧……
衛讓、衛萍兩人把魚都用樹枝串聯起來,先一步上了岸。
寧寒和雲葉在水裡細細洗了手,也上了大堤。
寧寒伸手拉住雲葉的手,被反抗。反抗又被鎮壓,於是,雲葉只得老老實實地被寧寒握着手,拉到了河堤上。
衛讓和衛萍兩人已經上了馬,下了河堤來到大路上了。
寧寒牽過馬,猛地抱起雲葉!
雲葉驚呼聲未完,瞬間已經安坐了,嗔道:“毛手毛腳!”
寧寒嘴角上挑,也不答話,飛身上馬,手扯繮繩,“駕!”
馬兒嘶鳴一聲,飛奔着下了大堤。
耳邊風聲呼嘯、身子下沉,失重的感覺讓人心驚。
雲葉兩手緊緊地抓住馬鞍,身後觸到寧寒寬闊的胸膛,心裡踏實了許多。
不過瞬間,馬兒便來到了大路上,寧寒扯緊馬繮,馬兒的速度慢了下來。
看着前面衛讓和衛萍的身影,寧寒控馬走得不快。
雲葉倒急了,“怎地不跑?”
“想與你多處一會兒。”
雲葉小臉一紅,嗔道:“誰愛跟你多處!”
寧寒微微笑了。
雲葉感覺到身後寧寒胸腔震動,便知道男人在悶笑,怒:“好好的,你笑什麼?”
“沒笑什麼。”寧寒收了笑,沉聲道:“今晚我便回了。”
雲葉衝着天上翻白眼,“回就回!誰稀罕留你!”
“雲葉,我喜歡與你在一起。”寧寒道:“你呢?”
雲葉:“……”
這人不愛說話,說出一句話來卻讓人心驚肉跳的。
“喜歡嗎?”身後的寧寒非要一個答案不可,“回答我。”
雲葉有些羞惱:“……不喜歡!”
“我知道你不厭煩。”在雲葉看不見的背後,寧寒微微帶笑,道:“且等着我。”
“等着你幹什麼?吃飯嗎?”雲葉揶揄道:“我只會做飯!”
“嗯,等我回來吃飯……”寧寒突然低頭,吻上了雲葉的耳朵,口齒不清地道:“……吃你!”
雲葉俏臉瞬間滾燙,兩手死死地抓住馬鞍,頭一偏、身子猛地一扭,嗔道:“你這人!起開啦!”
“別動!”寧寒身子一僵,“嘶”地一聲,呼吸突然粗重,身子後仰、咬牙切齒道:“老實點兒!”
雲葉想也知道怎麼回事!這下連耳朵也紅了,小手“砰”地一下拍在馬脖子上,兩腿一夾馬腹,脆聲喊道:“駕!”
馬兒吃痛,身子往前一躥,飛奔起來。
等寧寒平靜下來,岸上村已經到了眼前。星星點點的燈火在黑暗中閃爍,空氣中飄蕩着飯菜的香味。
幾人下了馬,來到家中,飯菜都已經差不多做好了。
見幾人帶了魚,秦氏倒挺高興的,“原來你們抓魚去了。天冷,水很涼吧?”
衛萍搖頭,“沒事。”說着,把收拾好的幾條遞過來,“這幾條洗洗就好。”
雲葉一進村子便下了馬,急匆匆地走了過來,邊走邊挽袖子,“交給我,今晚做個酸菜魚。其他的做好了就盛出來吧。小翠、拿盆舀水;金娥,去拿酸菜;婉兒,過來燒火。”
瞬間吩咐完畢,自己則疾步到了堂屋,來到案板跟前,抓住菜刀把兒,雲葉這才穩住心神。
寧寒這男人,也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