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門面不緊不慢地幹着,衆人都不急。
金娥懷孕到了三個月,又找大夫瞧了,說一切都好,大家才放了心。
寧陽也有兩個月了,雲葉便趁着孩子睡了,進城看了一趟。
新增的八間貴女雅室已經開始營業了,一切井井有條,雲葉很欣慰。
梁氏百貨主體完工,內部按照雲葉說的正在裝修,看起來也十分壯觀。
梁氏百貨的金字招牌已經掛了出來,因爲“百貨”一詞,這裡尚未出現,大家都不知道這店開起來是幹什麼的。
隱隱約約地知道大概是個雜貨鋪子,卻想不到梁氏會捨得把這麼大的店用來賣雜貨。
京城的人衆說紛紜,過來天泉飯莊吃飯的人不少,有問到的,夥計們便都十分詳細地介紹了。
大家聽說果真是個賣雜貨的,都詫異不已。只等着百貨開業,過來瞅瞅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
總之,挨着天泉飯莊、又經過刻意宣傳,梁氏百貨尚未開業,便人人盡知了。
雲葉進了辦公室,葉賬房和顧老都跟了過來。
葉賬房道:“夫人,這幾個月的賬目,你看看吧。還有西南的賬,我都對過了,你再看一遍,可有差池的地方。”
老三寧陽滿月之日,西南的樑大、樑二、幾個賬房,還有幾個莊子上的莊頭們,都約在一起過來了,一來賀喜,二來便是對賬。
雲葉道:“今日不能呆的時間太久,我拿回家看吧,這也不急。”
葉賬房道:“夫人身子自然是第一。來往賬目倒清楚,每日進貨都記着賬呢。”
雲葉點頭,葉賬房便出去忙了。
雲葉把賬目交給衛萍收好,轉臉問顧老道:“莊子上可好?我也好久沒去了。”
顧老放下手中的茶杯,對雲葉道:“也沒什麼大事兒。恐惹你生氣,有幾件我們都打發了,也沒有驚動你。第一件便是酒廠,丟過幾罈子酒。”
雲葉滿臉詫異,“不是有人值夜嗎?還養着大狗什麼的,怎麼就丟了?”
顧老道:“狗被他們毒死了,值夜的也被打傷了,看樣子倒不像普通的盜賊。將軍查了幾天,懷疑是宮中之人做的。若真是高手,那兩個值夜的村夫豈是對手?就這麼丟了幾罈子。”
雲葉怒:“說起來也不值幾個錢兒,傷了人倒真不能忍!什麼好東西,就值當毒死狗、打傷人!真是豈有此理!村民們都嚇壞了吧?”
顧老搖頭,“沒有。大家反而更抱團兒了呢。將軍調過去兩個侍衛,再也沒有出過事兒。還有就是丁老闆的十香園,也出過一次事兒。有人吃壞了肚子,告到衙門,還聚集家人在十香園門口鬧了一場。跟咱們丟酒的事兒相差不過兩三天,我們懷疑是有人故意爲之。”
雲葉一聽,便皺起了眉頭,“最後如何了?”
顧老道:“丁老闆雖不認自己的菜有問題,到底衙門判了。飯菜都吃了,哪裡找證據去?丁老闆吃了啞巴虧,只得找大夫看了,還賠了些銀兩,又打點了衙門,這事兒才了了。我看丁老闆倒氣得不輕。”
雲葉咬牙,“定是有心之人做的,哪裡就會有飯菜吃壞了人。何況這個季節,也沒有什麼腐爛變質的食材。鐵定是有人故意要整十香園!這兩年十香園也起來了,背後也沒有多大靠山。說起來,丁陌文挺不容易。”
顧老看着百味閣的方向,道:“丁老闆過來說過一次,我們都懷疑是百味閣做的,卻一時也難以找到證據。丁御史多方找人打聽了,也沒有什麼結果,此事便不了了之。”
雲葉道:“我們當年在永安城還不是一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當年丁家如此對雲家,現在因果報應輪到自己身上了。只是,丁正豪死了、卻讓丁陌文受氣,也真應了那句父債子還!”
顧老嘆了一口氣,“丁陌文人很不錯,又是親戚,咱們飯莊還是該拉他一把。我看他也是個能幹的,過了年也推出了幾個新菜式,賣得不錯。聽說後廚的工錢也改了,誰開發的新菜客人點的多,還給發紅利呢。”
雲葉道:“正該如此。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各行各業都適用。丁陌文做得對,我看十香園這兩年可比以前紅火多了。”
顧老笑着道:“丁老闆也說,都是託了你的福呢。”
見雲葉笑了,顧老也不想在雲葉面前多說丁陌文,忙轉移了話題,道:“還記得那個養蛇的孩子郭柱吧?”
雲葉道:“我在別院沒有見過他,可是有什麼變故?”
顧老搖頭,“變故倒沒有。那日我跟着那孩子回了他們村子,果然在山裡。村民們也都樸實,只是我看他大伯倒是個滑頭的。聽我說了來意,立即便不同意。只說二弟死時把郭柱交給了他,得在眼前看着他長大成人,說什麼也不讓出來做工。”
“因爲孩子小,我也不能強求,村長也不好說什麼。郭柱到底是個孩子,他大伯一說兩說的便又動搖了。我看那孩子也不像個蠢笨的,只得同意他在家裡養。結果他大伯一聽養蛇便又嚇住了,只讓郭柱在他們家吃飯,不讓在他們家住了。”
雲葉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命也苦,最後呢?”
顧老道:“我跟他簽了五年的契約,只說買他的蛇。私下裡告訴他,賣蛇膽和蛇皮的錢讓他自己留好,莫告訴他大伯家的人。否則,我看他也存不住。那孩子也不傻,說等契約滿了,自己也十六七歲了,到時候再出來,他大伯也攔不住。”
雲葉想想那孩子面黃肌瘦、破衣爛衫的樣子,又嘆了一口氣,“到底才十一歲,還是個孩子呢。等哪天有空了,你再去看看他。若是有成菜的蛇,便讓他送出來也好。”
“嗯。”顧老應了,看看天色,道:“孩子小,你還是趕緊回去吧,等孩子滿了百日再出來不遲。館子裡也沒有什麼事兒,我們都在呢。寧寒也時常過來,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顧好孩子。”
雲葉又到處看了一遍,見沒有什麼,便帶着衛萍回了別院,出來兩個小時,胸脹得難受。
未進別院,就見王叔正在大門口走來走去,很着急的樣子。見馬車過來,便忙迎過來,“夫人,您可回來了,老夫人來了一會兒。”
雲葉一愣,道:“知道了。”
自從孩子出生到現在已經兩個月了,她倒沉得住氣。
見王叔和衛萍都臉有憂色,雲葉笑道:“沒什麼的。”
雲葉來到二進院,寧府的幾個丫鬟正等着門口,見雲葉來了,忙施禮:“夫人。”
“嗯。”雲葉略點頭,便進了堂屋。
堂屋沒人,臥室裡倒有低微的說話聲,想來人都在臥室呢。
雲葉大步進了臥室,早就有人稟報了寧夫人,道:“夫人來了。”
臥室裡寧陽醒了,正睜着大眼睛跟寧夫人咿咿呀呀地說話,兩手扳着自己的小腳丫,一直往嘴裡送。
寧夫人本來滿面笑容,聽丫鬟們報雲葉來了,登時黑了臉。
牀上的寧陽立即便瞪着眼睛,安安靜靜地看着寧夫人的臉。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一點兒變臉便會引起孩子的警覺。大人逗他他便笑、大人嗔他他便哭!最認孬好臉兒的!
雲葉是晚輩,進來了自然先招呼,“老夫人。”
寧夫人身子也不轉,只冷冷地道:“扔下孩子去幹什麼了?”
雲葉走過來抱起孩子,淡淡地道:“去城裡飯莊看了一趟。”
寧夫人猛地轉過了身子,氣得臉漲得通紅,看着雲葉一臉淡然,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生意重要還是孩子重要?寧府缺你那點兒錢還是怎麼着?身爲三個孩子的母親,就得有個當孃的樣子!丟下兩個月的孩子一大早的跑到城裡,你到底知不知道輕重緩急?”
或許是寧夫人的聲音大了些,也或許是聽着寧夫人語氣嚴厲,寧陽“哇”地一聲哭了。
雲葉忙坐下,撩起衣襟給孩子餵奶。
見寧陽嗚嗚咽咽地噙了,雲葉擡手給孩子擦了擦眼淚,看着寧夫人,冷笑一聲道:“整天說我鄉下女人沒教養,你這個皇宮裡出來的公主,教養又在哪裡?我這個鄉下女人做得再不好,也不會在一個月娃娃面前大吼大叫。也不會有了孫子,幾里路遠卻兩個月不來看一趟。”
“說起來不是我要頂嘴,只是不吐不快。我這個當孃的做得不好,你這個當***,又做什麼好的了?孩子滿月宴你去哪裡了?不是你們寧家辦酒嗎?爲什麼倒是我們雲家的人接待客人?”
寧夫人氣得臉色紫漲,手指着雲葉,嘴脣哆嗦着說不出話來。
周氏忙在一邊道:“夫人,不是老夫人不想來,實在是老夫人身子欠安,恐把病氣過給幾個孩子,這纔沒過來的。又怕你們擔心,這纔沒說。老夫人想孩子想得不得了,這不,身子剛好,便忙過來了。”
寧夫人這才緩過勁兒來,怒:“說得是,我還沒問你們不探病的罪呢!”
雲葉冷冷地看了一眼寧夫人,道:“又不住在一起,你病了,我們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