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強一見新媳婦都跪在地上了,穆氏還罵她,心中更爲不滿,上前一把拉起原氏,怒道:“你給我起來!地上冰涼,你跪什麼跪!”
雲強一陣怒吼,雲氏這才反應過來,忙給雲二端來水盆,邊擰手巾邊道:“二哥,你趕緊洗洗;二嫂,給二哥找件衣服換了吧;秀麗,給你二舅端碗水喝。”
家裡一片大亂,雲氏調度有方,一時間竟成了家裡的主心骨。
原氏撲在雲強懷裡哭哭啼啼,雲強右臂摟着女人,左臂輕拍着,一副恩愛夫妻的模樣!
衆人轉過臉來,看着兩人的情形,都有些呆。
看着把親爹打出鼻血卻摟着老婆安撫的兒子,雲二氣得臉色紫漲,說話都不利索了,“雲強!你……你個王八羔子!”
容秀麗卻立即便有了代入感,心下暗想:“雲強要是樑老闆、自已要是表嫂多好……自己受了委屈,撲在他懷中……”
穆氏掂着雲二的褂子,一擡頭看見兩人的這幅德行,氣不打一處來,“滾!”
雲強摟着原氏,果然轉身就要走。
容木栓是長輩,怎麼着也要說句話的,道:“雲強,你別太過分了啊。把你爹打得鼻子都出了血,這麼扭身就走,像話嗎?”
原氏也忙拉扯雲強的衣襟,怯怯地道:“看看爹的傷。”
雲強不耐煩地看了雲二一眼,見雲二惡狠狠地瞪過來,雲強且不怕他呢,“哼”了一聲轉過了頭。
穆氏伺候着雲二換了衣服,轉頭吼原氏,“還不伺候你男人吃飯去?在這杵着,等我喂呢!趕緊吃完,還得去你們大伯家見長輩!”
原氏好像嚇了一跳,忙柔柔地應聲道:“爹、娘、姑夫、姑夫,等伺候你們吃完了,我們再吃。”
穆氏怒:“看看太陽!誰還沒吃早飯?滾廚房吃去!”
原氏便紅了眼,怯怯地看了雲強一眼,拉着雲強的衣袖,受氣的小媳婦一般。
雲強看新媳婦滿臉委屈,更心疼了。一梗脖子、漲紅了頭臉,大手一指穆氏,“你再敢給我說一個‘滾’字,信不信我倆一輩子不回來!不給你們養老送終,讓你們自掘自埋,當個絕戶頭!”
說完,拉着原氏,去廚房吃飯去了。
留下幾個人坐在堂屋,個個呆若木雞!
穆氏一輩子好強的,這下子在雲氏和容木栓面前,丟得面子、裡子都不剩一點兒!甚至還要靠雲氏和容木栓跟自己做靠山,不由得一陣心酸。
再想想自己的花兒和朵兒,穆氏突然便哭了起來,“我的命啊,咋就恁苦哇……啊啊啊……”
雲氏也有些皺眉,“雲強這孩子也實在是太忤逆了些。”
見雲二坐在旁邊一個勁兒地悶頭抽菸,忙道:“二哥,你也說句話。剛進門若不一把拿倒,以後看你倆咋受!”
容剛冷哼了一聲,“娘,一進門就拿倒?等我娶了媳婦,你跟爹也準備這樣弄?”
雲氏看鬼似的看着容剛,張口結舌地道:“你……你這臭小子,我跟你二舅說話,你給我閉嘴!”
容剛怒瞪了雲氏一眼,氣鼓鼓地不說話了。
容秀麗卻眼睛一閃,感覺受到了啓發。
表嫂柔柔弱弱的,卻拿住了雲強。看剛纔表哥對錶嫂的心疼勁兒,恨不得上前殺了親爹孃呢!二舅跟二舅媽多厲害的人,此時竟拿表嫂一點兒招數沒有!
再這樣弄幾回,不是舅媽拿住了表嫂,而是表嫂拿住了舅媽呀!看來,女人要想在婆家活得趾高氣揚,還得抓住男人的心纔好!若是抓住了樑老闆的心,金娥這個正房表姐,也得靠邊兒站吧?
幾個人坐在堂屋,一時都無話好說,廚房裡卻突然傳來原氏嗚嗚咽咽地低聲哭泣!
再聽着雲強低聲下氣地陪笑、哄着勸着,穆氏跟雲二的臉色,黑得不能再黑!
穆氏突然站起身來,“噔噔蹬”地跑到廚房門口,罵道:“別你孃的給我嚎喪!不吃就趕緊給我起來!雲強,收拾東西,你大娘她們都還等着呢!”
說着,也不管兩人,氣鼓鼓地又回了堂屋。
雲氏知道馬上就得去雲爭家,忙把穆氏拉了出來。
見雲強兩口子在廚房還吃着呢,忙走得遠了些,低聲對穆氏道:“二嫂,你就彆氣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他倆過得好,咱們做老家兒的,有什麼過不去!新媳婦剛進門,你以後有的是時間調教她。我這裡倒有個急事兒,等你幫忙呢。”
穆氏詫異,“何事?”
雲氏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道:“咱們是至親的姑嫂,我也不怕你笑話。昨兒個我在大嫂家看樑老闆挺好,人年輕英俊、又幹着大買賣,秀麗也喜歡。金娥大着肚子,男人空不得,我們家秀麗模樣俏、性子好,過去伺候着,樑老闆鐵定喜歡。雖是偏房,到底也是個依靠。正房是表姐,到時候姐妹和睦,斷無妻妾爭寵一說。”
“我是秀麗的親孃,這事兒當真不好開口。就求二嫂你幫妹子個大忙,做個牽線兒的。莫聲張,你只給樑老闆悄悄說一聲,我們家秀麗願意跟他。若是中午能請到樑老闆過來吃飯最好,讓秀麗跟他說幾句話;請不到也不怕,你把話捎到,樑老闆自然過來我家,一頂轎子把秀麗擡到京城。”
“大嫂、雲葉咱都瞞着。就算事兒不成,也賴不着你,那是兩個孩子沒緣分,我依然感激着。事兒成了,秀麗進了樑府,我許你千兩銀子!你若不信,我讓容剛此時就給你寫張文書,簽字畫押!隨你告到官府、皇宮,定少不了你一分錢!”
穆氏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由震驚到鄙夷再到動心,最後竟同意了。
若秀麗真進了樑府,千兩銀子果然不是個難事兒!穆氏一時間被雲氏的許諾衝昏了頭腦。
再說了,別說雲氏提醒不告訴秦氏和雲葉,就是自己也是鐵定不敢讓那邊兒知道的。否則,哪裡還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穆氏想到這裡,一拍手,道:“好!妹子,說什麼錢不錢的。秀麗是我外甥女,她過得好就是你過得好。我是你二嫂、秀麗的親舅媽,哪能有忙不幫呢?”
說完,到底恐怕雲氏不給錢,又假裝無意問了一句,“我還不知道容剛竟識字呢。”
雲氏暗中撇嘴。
嘴裡說得好聽,還不是衝着銀子去的!
忙道:“識字不多,欠條還是會寫的。你等着。”
穆氏兩人手挽着手回到堂屋,穆氏給兩人找出筆墨,自去收拾東西去了。
容剛被雲氏拉着在西間寫了欠條,詫異不已,“娘,你倆謀劃什麼呢?什麼事成之後,給舅媽千兩銀子?咱家哪有錢?”
雲氏笑吟吟地收起欠條,道:“所以說事成之後嘛。事成了,千兩銀子自然就有了。你別聲張,只對你有好處的。”
雲氏悄悄把欠條交給穆氏。
正好雲強也吃完出來了,原氏在屋裡刷鍋。穆氏忙拉着雲強躲起來看。
雲強也是識字的,看了欠條大吃一驚,“娘,你要幫姑什麼忙,她就謝你千兩銀子?”
穆氏知道欠條無誤,忙收了起來,“你別聲張,事成了,這銀子就是咱的。”
雲強還要問,原氏已經收拾好出來了。
穆氏忙道:“走,趕緊去你大伯家,再晚人家都笑話了。”
說完,忙拿着禮物,帶着雲強和原氏兩人朝雲爭家去了。
雲氏幾個自然留在家裡。
雲氏惴惴不安又躍躍欲試,坐臥不安。到底抽空子給秀麗說了,秀麗又羞又盼,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原氏跟着穆氏和雲強,一路微垂着頭,腳步不緊不慢,看着倒是個端莊的。一路上也碰到幾個人,原氏都按照穆氏說的叫了人,穆氏很滿意。
看到雲爭家的大院子,原氏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等進了院子,看見秦氏婆媳和雲葉姐妹幾個的穿戴,原氏更是差一點兒跪了!
再看看她們身後站着的丫鬟、僕婦,個個都是綾羅綢緞、金串銀釵,原氏不由得瑟縮起來。
穆氏見原氏的樣子,心中十分得意,剛纔在家裡的憋屈,終於得到了一點兒釋放。
小門小戶出來的鄉下丫頭,見過什麼大場面?我們雲家的富貴她哪裡見過!哼!
秦氏等雲強和原氏給衆人磕了頭,賞了紅包,這才道:“起來坐吧,看地上涼。”
雲葉衆人端端正正地坐着,氣場很強大。
原氏第一次來,又是新媳婦,緊張得很。身子抖得厲害,手心裡都是汗。接過紅包的時候,竟然連“謝謝大娘”也忘了說!
穆氏便十分不滿,看向原氏的眼神頗有些鄙夷和惱怒。
雲強倒是忙說:“謝謝大娘。”
原氏戰戰兢兢地坐了,頭也不敢擡。
倒是雲葉問了一句,“你家裡的生意還好吧?”
原氏只得擡起頭來,輕聲道:“還好。”
知道多說多錯,原氏便不敢說話,看起來十分緊張。
衆人見原氏眉眼普通、面相也不奸詐,都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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