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靜客拉着姜楓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天,一個講山上除了住着不方便其實景色特別好,頓頓都有野味吃,另外一個講村裡最近忙着春種,井旁邊都沒有嘮閒嗑的人了,一個講山上的泉水好喝下次裝回來點給你嚐嚐,另外一個講村裡誰家有什麼紅白喜事,說着說着倆人就那麼並排躺着睡着了。
溫氏收拾好東西進屋,就看到倆小姐妹臉對臉穿着衣服就那麼睡過去了,沒有叫醒她們,轉身出去,過了一會兒,端着一盆水輕手輕腳的進來,小心翼翼的脫掉小女兒的鞋襪,然後把腳放到溫水裡……
這些天在山上確實是累了,葉靜客兩眼一黑一直睡到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家裡一般沒有人來,也不用怕給人看到,起來走到屋外,在太陽底下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身體的睏乏減輕了不少,葉靜客忍不住想還是在家好啊。
這次睡醒姜楓並沒有回家,起來跟溫氏一起做飯,一早晨都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她就那麼睡着了,結果腳還是嬸子給洗的,她六七歲就能自己洗了,記憶裡只有娘給她洗過腳,掌心柔軟,水也是暖暖的,洗着洗着就容易睡着……姜楓擡頭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洗菜的溫氏,心裡莫名的有些暖意。
飯做好了,姜楓要等葉靜客醒,葉靜寧擺手,“靜客特別能睡,不定什麼時候才能醒,不用等她,等她就得餓死。”說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開始吃起來,在山上的時候光顧着割漆了,食物只要是熟的就往肚子裡塞,烤野味有九叔,妹妹燒飯的手藝不敢恭維,還是娘做的好吃啊。
休息好飯量也見長,兄弟倆一人吃了兩大碗飯,本來想要留給葉靜客的那份也進了他們的肚子,吃住了半個月,姜楓也不像之前那麼不自在了,吃好了順手幫溫氏收起來,溫氏又開始煮粥,粥都煮好了,葉靜客都沒有醒過來的意思,直到兄弟倆人打水溫氏把衣服都洗出來,葉靜客才睡眼朦朧的爬起來把粥給喝了,姜楓忍不住咋舌,這可真是太能睡了,不過心裡也挺羨慕的,葉家人對她貪睡都挺縱容的,要放在別的家,還單獨留飯?敢睡到這個時候不得把屁股給打爛了。
葉靜楷和葉靜寧早上吃完飯就去縣城請大夫,葉知學身體這狀況也不適合顛簸到縣城去,只能找大夫再請過來,倆人也不知道哪個大夫好,就去百草堂找錢川樸打聽,賣了一次牛黃買了幾次藥,錢川樸跟兄弟倆很熟了,不但給了建議還領着兩人一起上門拜訪,可惜那大夫出診去了,倆人本來想在這裡等,錢川樸把這事又攬下了,讓他們只管回去,他派鋪子裡的夥計在這等着,只要那老夥計一回來就把這事說了,只要他沒有別的安排,明天一大早準保讓他去鳳棲村,你們在村口迎着點就行,省得來回跑折騰個沒完。
打過幾次交道,錢川樸對葉知學的病有了解,也稍稍知道些葉家的事情,覺得這幾個孩子實在不容易,能幫一把他也樂意幫一把,兄弟倆謝過之後留下出診的診金和車資,按理說他們應該僱車來接大夫的,就算是省了這一趟,也不能讓幫忙的錢川樸出這份錢。
從百草堂出來,兄弟倆又去鐵匠鋪,增加人手的話這些刀具也得提前準備,省得到時候人一多沒什麼用的,乾瞪眼不得急死個人吶。
那廂,葉知久剛回家,第二天早上吳正林就過來了,他都不知道來這裡多少次了,也不用站在外面喊,看屋門虛掩着就推開進來,看到葉知久毫髮無傷的才放了心,一走半個月纔回來,他還真有點掛心。
雖然在一個村裡生活了這麼多年,但葉姓和吳姓的人像是井水和河水一般兩不相犯也不怎麼往一起湊,各抱着自己那邊一團,也有例外,比如說吳正林和葉知久,兩個不怎麼愛說話的人做了這麼多年鄰居倒是來往倒是非常多,當然了大多數都是吳正林走動的。
吳正林那一枝人丁特別的旺盛,光他家兄弟姐妹就六個,這還不算要出生夭折的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他在家裡排行第四,上面有三個哥哥兩個妹妹,有時候多子多孫也未必是福氣,跟村裡大多數人家一樣日子緊巴巴的湊合着過,兩個老的勒緊腰帶給老大和老二娶了媳婦,等到老三娶親的時候家裡除了一個空房子都折騰了個精光,禁不住老三一個勁的苦磨,最後咬牙賣了一畝地終於給吳正林的三哥成了家,兒子有了自己的家就各自有了自己的打算,再加上這三個媳婦也不是省油的燈,眼巴巴的盯着兩個老的手裡還剩着什麼,生怕不眨眼就便宜了哪家自己吃了虧。
吳正林的脾氣就隨了他娘,特別的軟和,也想着爹孃,掙點錢一文不留全都交給他爹,他二哥成親的時候花的一部分錢都是他賺的,他娘覺得愧對這個小兒子沒有隱瞞跟他說了,本來說好了是誰賺的錢就留着給誰成親的時候用,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都是親生的,實在是家裡真是逼急眼了,能借的地方都借了,實在是沒法子才動他這份錢,他也沒什麼在意,看着老爹老孃一把年紀爲哥幾個的婚事愁白頭髮很心疼,心裡想着自己成親的時候不能讓爹孃做這麼大的難處。
要是他那幾個哥哥嫂子都像他這麼想,日子也就能順順當噹噹的過下去了,偏偏一個個總覺得兩個老的偏向這個老小兒,防賊一樣盯着吳正林,怕他佔去什麼好處,時不時過來拿話敲打兩個老的,以後老了是要靠着四個兒子的,不能偏心一個寒了另外三個的心,吳正林的爹幹了一輩子爲了給幾個兒子娶親欠了一屁股債還沒還上,聽了幾次實在忍不住發了火,用扁擔把幾個兒子媳婦一通打出了門,結果還生了一場病,吳正林這次也生氣了,去找三個哥哥談,坐下來說的都挺好的,體諒爹孃的難處,但他爹病還沒好,幾個媳婦藉着送湯送水的機會又說了些不中聽的,老爺子把碗都給摔了,下不來地就讓吳正林去把族裡的長輩請來分家,都分清楚的省的讓他們這般惦記着。
分家的時候又起了爭執,家裡除了這個老房子就只剩下了地,按照哥三個的想法自然是把地給平分了,吳正林的爹氣的直哆嗦,罵他們一個個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家裡的債還沒還清,老四還沒成家,兩個妹妹的嫁妝還沒有着落,光想着往自己家劃拉東西,早知道一個個這麼狼心狗肺早就應該掐死,省得老了老了還受這個氣。
盯了這麼久都到了分家這個份上誰都不肯讓步,吵吵嚷嚷了好幾天都沒有說定,老大說他成親的時候東西比老二老三少好幾樣,既然爹不偏心,那是不是該給我們補上,老二媳婦說下聘的鐲子比老三家的小一圈呢,都同樣是媳婦,憑什麼她拿小的,老三也不服氣,大哥和二哥成親的時候沒費勁,他跪了好幾天呢,在一起的時候他活也沒少幹,憑什麼成個親就不如大哥和二哥,說着說着三兄弟都動了氣,三個媳婦也一聲比一聲高的說自己的什麼什麼不如另外兩個,說不過還動了手,眼瞅着三個兒子紅着眼睛毫不留情的打自己的親兄弟,吳正林的爹氣的眼睛一翻就昏了過去,
眼瞅着親爹都氣成這樣三家還沒有半點收斂的意思,族裡的長輩出來說話也不好使,跳腳說這個家必須分的公平,晚上聽着他娘和兩個妹妹在那屋低聲的哭,吳正林的心都被他們摔打的冰涼稀碎,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爲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到底孝順,怕再拖下去他爹被哥哥嫂子活活氣死,放棄了大半他那份家產,覺得佔了大便宜的三家人這才滿意了,家裡這次有了清淨,吳正林的娘坐在地上哭的嗓子都破了,三個兒子皺着眉就走了,吳正林跪下抱着他娘也掉了眼淚,也就是從那個時候他生了不想成家的念頭,他是傷透了心也怕了,寧願守着爹孃過也不願意再讓家裡吵鬧不休。
早些年葉知久家裡沒出事的時候是個很熱心腸的人,跟左右鄰居相處的很是融洽,吳正林家這點事村裡人都清楚,他挺同情吳正林的,兩家挨着,平時有什麼事就主動去幫忙,碰到他那幾個哥哥嫂子糾纏吳正林會站出來替他說話,吳家分完家,他拉着眼睛紅腫的吳正林喝了一夜的酒,吳正林邊喝邊哭,他是邊喝邊罵,罵他那個哥哥不是個東西,一小罈子的酒倆人分光了,愣是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從那以後倆人的關係就更近了一層。
後來冬兒沒了,葉知久媳婦瘋了跑了,葉知久一個人了無生趣,一天三頓沒有飯全是酒,大冬天的冷風嗖嗖從窗棱往裡跑,屋子裡簡直比冰窖還冷,喝多了的葉知久躺在那呼呼大睡,如果不是吳正林的照料就是有三條命也都折騰沒了,有大半年的時間吳正林天天過來看着他吃飯,天天跟着他勸他,然後強拉着他出去溜達,也就是那個時候葉知久開始去打獵,他不怕死,反倒一直靠着打獵活下來了,他對銀錢根本不在意,一開始賣了獵物就買酒,打完獵回來就喝倒了就睡,後來見吳正林被人堵着門要債就替他還,他本來就沒有多少積蓄,一來二去沒錢了就不怎麼買酒了,吳正林雖然覺得這樣一直借葉知久的錢不太好,可是看他現在爲了替他還債連酒都少喝就沒順理成章的接受了,只是替他們還的每一筆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兩三年之後吳正林稍微緩過點手了,見葉知久也不像以前那麼一門心思的往死裡作,開始一點點的還錢,葉知久不用他還,他就把錢放到炕洞裡面,葉知久渾然不在意,他每次過來都放在那裡,好在他心細放的隱蔽些,否則估計早就被葉知久的堂嫂以各種名義過來給“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