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但舉着葉靜客不放,其他胡人也圍了過來,場面一下子混亂起來,葉靜寧大吼着“把我妹妹放下來”,可是聲音被淹沒,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還是穆闊過來,葉靜客才被解救下來,被晃悠的頭暈腦脹,直犯惡心。
“葉姑娘,實在對不住,沒想到這藥竟然真的起效了,我們族人太高興,有些忘形,冒犯之處還請你不要見怪。”穆闊一臉真誠的道歉,他知道在中原,講究的是“男女授受不親”,雖然剛纔的舉動在他們族裡算不得什麼,可是對於漢人女子來說,大大的不妥。所以他不但自己道歉,還把剛纔那小夥子也拽了過來,讓他也跟着賠不是。
那位臂力驚人的胡人顯然沒有徹底領會穆闊的意思,呲着大白牙衝葉靜客笑個不停,操着半生不熟的大邱話,一個勁的表示感謝。葉靜客胃裡翻騰的厲害,怕張嘴就把金貴的早飯給吐出來,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她此時的注意力真的沒在這上面,被舉起來晃來晃去的時候,她突然發覺心口的印記竟然熱了起來。
救牲畜也算是善事,衆生一切平等?
頭一次知道這樣也可以,葉靜客心裡着實很不平靜,她一直以爲只有對人才有效,原來是她自己太狹隘了,她還想好好琢磨一下,但眼下也容不得她仔細想。小馬喝了靈液之後真的有了微弱的反應,現在三個人正圍着小馬縫合傷口。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下,葉靜客又掏出一個小瓷瓶,每個水盆撒幾滴,然後讓人該洗傷口的洗傷口,該灌水的灌水,剛纔還沒嫌棄的竹管,現在一個個的搶着用。
見識了那藥的厲害之後,不管是誰端着水盆都小心翼翼的,那瓷瓶小的可憐,每盆水裡才幾滴藥,要是灑了,那可真是造孽了。
這回葉靜寧就守在葉靜客的身邊,也不去做別的了,這些胡人行事太出人意表,剛纔的舉動實在是逾越,又危險,就是看他們剛纔激動過頭,纔沒計較。不管他們部落有些什麼規矩,必須好好看着靜客,剛纔的事情絕對不能再發生了。
這個時候,一隊身穿盔甲的官兵走過來,旁邊還跟着一羣胡人,是來找穆闊的,其中有些人身上帶傷,不知道是不是遭遇到狼羣受的傷。他們烏哩哇啦的說了一大堆,葉靜客捕捉到了很多關鍵的字眼。好像是狼羣傷人之後並沒有離開,在距離金沙城不遠的地方不停的嚎叫,這種事情非常罕見,肯定是有人跟狼羣結了仇,要不然不會公然這樣挑釁,必須把這些人找出來,否則狼羣絕對不會罷休,也要那些人賠償他們這些無辜受害的,胡人要求把早上入城的所有人都排查一遍……
那些官兵不以爲然,很顯然並不贊同他們的說法,誰沒事就惹狼羣啊,九條命都不夠不死的,狼羣襲擊人是因爲餓,現在不走就是沒吃飽,找什麼人找人,那就是白費功夫。
這些人的態度讓胡人們十分着急,他們認爲狼羣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襲擊人,這附近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那些官兵過來主要是找長狄部落了解情況,並不是想跟他們說這個的,敷衍了兩句,來到穆闊的身邊。態度立刻就變了,竟然還行了禮,開口想請長狄部落的族人詳細的問一下今天早上遇襲的事情,穆闊點點頭,着人喊來幾個傷不太重的族人。
守衛們把人帶走,剩下的那些胡人則是憂心忡忡,有些部落生活在草原上,世代都跟狼羣打交道,對待它們從來是不敢掉以輕心的。即便有些大部落鐵騎幾萬,從來都不會輕易招惹狼羣,它們神出鬼沒,十分的兇狠,報復心極強。一旦觸怒了它們,整個部落都會無休止的被跟蹤襲擊,羊羣被咬斷喉嚨,小孩子被拖走,即便整個部落遷徙,也未必能躲的過去。
狼羣的出現就代表着血腥與殺戮,而它們在外面圍而不去,肯定是要出事的。
一看跟這些守衛說不通,那些胡人便七嘴八舌的跟穆闊表達自己的擔心,看樣子穆闊在胡人裡面是有些威望的,一臉認真的跟他們的說着話。全是胡語,葉靜客聽不懂,索性也就不再注意那邊,蹲在那匹小馬的跟前,看它大眼睛時不時眨動着。
那靈液確實見效很快,小馬駒剛纔還一副馬上就要斷氣的模樣,現在雖然看上去依舊氣息奄奄,但是身上的那股死氣沒有了,偶爾還轉動着大眼睛溜葉靜客一眼。好像是感覺到孩子脫離了危險,大馬也不像方纔那麼暴躁了,溫順的舔着小馬駒的臉和脖子,任由那些人給它們身下墊乾草,包紮傷口。就是眼睛的傷口太疼了,胡人在上藥時候,它四蹄在地上一陣亂刨,偌大的青石板愣是被它踢掉了半塊。
葉靜客瞄了一眼那壞掉的石板,再看一眼大馬完好無損的蹄子,不由得一陣陣背後發涼,這傢伙可真是夠厲害的,這一蹄子真的可以稱得上是千鈞之力了。
剛纔對葉靜客橫眉怒視的人現在態度好了許多,眼神裡依舊帶着戒備,可是什麼也不說了。葉靜寧偷偷地扯了扯自家妹妹的衣角,小聲問道:“靜客,你那瓶子裝的什麼神丹妙藥啊,竟然真的能治傷。”
葉靜客特別認真的回道:“花瓣啊,蓮花花瓣,玫瑰或者茉莉的什麼也行,二哥如果你想要,我回去給你弄些。”
葉靜客:“……”用那種“你又在隨便糊弄我”的眼神看着葉靜客。
葉靜客聳肩,看吧,說真話總是很難讓人相信。
雖然他們已經很省着用了,可是受傷的馬實在是太多了,那幾盆水還是不夠,有人特別着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葉靜客要藥,葉靜客痛快的拿出來一瓶。這東西是很珍貴,同時她也懂得“取之有道用之有方”的道理,靈液用於療傷,同時療傷又能增加功德值,讓花盛開,有舍有得,如此輪迴才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個善因,她樂於種下去。
她這般想,一上午的心口的印記就沒冷卻下來,一直都是燙的,不用看,葉靜客就能感受到收穫頗豐。
太陽很大,被血浸溼的衣服很快就幹了,黏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葉靜客十分想回客棧洗澡換衣服,可是這裡情況這般慘烈,她這個時候走怕有什麼事情,只能先忍着。
這時候小馬看上去稍微緩過來點了,水潤潤的大眼睛看着葉靜客,舌頭伸出來又縮回去,看樣子是想像它媽媽那般舔過來,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這個動作就變成了它不停的吐舌頭。
葉靜客看了半天,一開始以爲它可能渴了, 端過來水,小馬駒不喝。又觀察了一會兒,不由得有些心虛,難道是剛纔灌藥的時候管子往裡伸的太厲害,卡的噁心了?
不知道懷着什麼樣的心理,葉靜客偷偷把瓷瓶的靈液往手心裡倒了些,然後把手放在小馬駒的嘴邊,小傢伙鼻子皺了皺,顯然是聞到了好聞的味道,毫不遲疑的舔了上去,這下不但舔到了,還吃的好東西,小馬駒舒服的哼了兩聲,如果葉靜客常伺候這小傢伙的話,就會知道,這個動作表示它現在很高興。
葉靜客不知道,但是長狄部落的人知道。有人看到小馬駒舔葉靜客手的這一幕就一臉的詫異,他們部落盛產寶馬良駒,大多數的馬都是很溫順的,但是越厲害的馬,脾氣越古怪。現在老實的臥在地上的這匹叫做“勒青”的馬以前可是部落裡出名的脾氣暴躁,一般人近身會被踢掉腦袋的,後來被族人千辛萬苦的馴服,再加上這麼多年的照顧,這才稍微的好些。這匹小黃馬生下來到現在一般都不跟任何人親近,他們養了好幾個月還沒養熟,沒想到竟然對一箇中原人這麼親暱。
他們心裡怎麼想葉靜客不知道,只覺得被柔軟溼滑的石頭一下一下舔着手心,簡直癢到心窩裡,葉靜客顧忌場合沒有笑出來,一隻手“撒餌”,另外一隻摸着馬駒的小耳朵,毛茸茸的,一動一動,特別的可愛。如果不是一人一馬身上全是血污,葉靜客很想把臉貼在它綢緞一般的脖子上蹭蹭,這一身皮毛繼承的,實在是太完美了。
對於陌生人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動來動去的行爲,勒青是很看不習慣的,總習慣性的想要擡蹄子把人踢飛,可是瞧着自己孩子舔的那麼起勁,這人身上的味道又那麼的好聞,擡了幾次,最終還是沒下腳。
人自認是聰明的,可是對着一張張掛着相似面容的臉卻沒有辦法分辨對方拿的是刀還是糖,動物雖然不能言語,但是它們有時候卻能更敏銳的察覺到善意和惡意,即便是剛接觸的。
總之,一句話,得虧勒青是匹聰明又機靈的馬,否則葉靜客少不了挨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