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沒有自己什麼事,葉靜寧硬是被留下聽了半天接下來應該怎麼分配人手監視狼羣的動向,以及等到狼羣完全撤離之後,金沙城裡安頓好之後才能發出安全信號。這些潘兵果然不想插手處理單家惹下這些亂攤子,只是提醒單青山一句,應允了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能從狼羣裡脫身的人絕對不會比狼羣更好惹。
剛纔從別人口中探聽到楚天逸的身份,單青山什麼念頭都沒有了,面帶誠懇,口中不停的應着是是,表示一定會遵從剛纔兩個人約定的條件。一邊心疼一邊鬆口氣,爲了平息他們惹出來的亂子,割肉也得忍了。
這邊狼羣一退去,城裡已經都知道了,果真是有人招惹了狼羣才惹來了這些禍端,羣起激憤,尤其是那些在狼羣的襲擊中受創的商隊和部落,紛紛到單家住下的客棧討個說法,因爲狼患被解決,剛清冷兩天的街道再次熱鬧起來。今天親眼目睹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聽着外面熱鬧的聲音,葉靜客也打不起精神出去溜達,沒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動都不想動一下,覺得自己身體都被掏空了。
不想動可是別人不知道她的這個念頭,趴了沒多久,有人在外面敲門,葉靜客起來開門,一張熟悉的臉就映入了眼簾,葉靜客很想把門拍在來人的臉上。剛纔聽大堂裡有人說了單家商隊的事情,真的是秦州府的那個單家,也是從他們手裡霸道搶走漆樹林的單家,一想到剛纔楚天逸冒那麼大的險是爲他們解圍,葉靜客渾身都不舒服,這錦衣青年在她眼中也變得刺眼起來。
沒料到葉靜客看到他二話不說就要關門,潘越帆趕緊伸手,堪堪用扇子擋住了險些合攏的木門,“葉姑娘,在下是專門上門來道謝的,感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葉靜客還保持着雙手關門的姿勢,絲毫不爲所動,面無表情的開口道:“客套就不必了,只求你們單家以後做事能給人留條後路,這樣我們就謝天謝地了。”
一想到他們好不容易纔將將步入正軌的割漆被生生打斷,用的還是那麼卑劣的手段,葉靜客覺得眼前這人就像是吐着信子的蛇,隨時都可能會撲上來咬人一口。
潘越帆一愣,剛纔在城門那邊就得知狼崽的事情是單家所爲,那個也沒有這麼大的反應啊,怎麼現在看着他們像是仇人一般?難道又起了什麼過節?還是說以前有過什麼不愉快?
心思閃電般轉了一圈,潘越帆面上的笑容不減,“葉姑娘,在下姓潘,並非是單家人,不過姑娘的話在下一定會帶到。剛纔虧得姑娘仗義出手,才爲金沙城所有人解了困,按照剛纔和那位壯士的約定,酬勞奉上。”
說着他手隨意一擺,幾個人搬着箱子走過來。剛纔冒了那麼大的險,酬勞自然是必須一個子兒都不能少的,葉靜客這才閃身開門,六個護衛打扮的人擡了三個箱子進來,看上去份量不輕,放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了沉重的聲音。
即便眼前這人不是單家的,葉靜客也把他歸爲了一丘之貉,得了禮臉色也沒有半分的緩和,禮貌而疏離的開口道:“既然如此,那便是兩清了。潘公子辛苦了,本應該請你喝兩杯茶的,可眼下有些要事要去辦,就不能留您坐了,慢走。”
門“哐當”一聲就在鼻尖前關上。
潘越帆:“……”他長這麼多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不客氣的給轟出門,在三石縣,誰見了他潘家二公子不都是客客氣氣的,就算是那些把他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的,還不是得低聲下四的伺候他,保護他,這個小丫頭,還真是有點意思。
沒法進單家的門,又被單仁趕出來,在秦州府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吃喝住都要錢,吳雄實在是扛不住了,只好空手而歸。
吳三賴被困在家中,每天都有人在外面守着,受傷的那些人家讓他賠藥錢,其他人則是要他發工錢,雖然只幹了幾天,可一天也十多文呢,這錢可是他們用命換來的,可不能平白無故的讓他賴過去。
屁股的傷倒是好了,可是吳三賴急的只想撞牆,他哪裡來的錢,當初單管家見面倒是直接給了他三十兩銀子,跟他說,只要割漆的事情辦好了,好處少不了他的,從那之後單管家忙起來他就沒怎麼見過面了。三十兩銀子裡面的二十兩先是給了里正,想讓里正幫他一把,後來他沒逃過那一頓打,那二十兩銀子又送了回來,他又給了吳雄,用來招攬葉靜楷那邊割漆的好手。
剩下那十兩銀子讓人買了米麪油糧送上了山,這銀子本不該他出的,因爲單仁他們對青雲縣不熟,所以採買東西吳三賴很積極,說好了花多少到時候再給他補回來。當然了,像他這種無利不起早的人,這麼做更多的則是想要從中撈些便宜,一袋米一桶油多報個幾十文根本察覺不出來,購置東西的油水可大着呢。
他想的倒是挺好,可誰能想到才這麼兩天就出了事情,雞飛蛋打,他這裡一兩銀子都沒有,現在只盼着吳雄那二十兩銀子能多剩下些……
他想的挺好,卻不知道吳雄此時也正遇到了難處。爲了追單信單仁兄弟,去的是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根本沒計較盤纏的事情,在秦州府耽擱了幾日,也花了不少,等回來的時候顛着兜裡沒剩多少的銀錢,吳雄可就犯了難。爲了不至於走着回去,沒文錢他都花的仔細。吃糙面饅頭,睡大通鋪,能厚着臉皮蹭車就蹭,回來的路走的甚是艱辛。
這些日子,包括鳳棲村在內的四個村子全都表了態,不允許本村的人再給單家做活,當然了,有願意的也不攔着,出了事情就自認倒黴吧。經歷過那天十幾個人發病驚心動魄之後,村裡人可真是嚇怕了,他們是想掙錢,可是更想家宅平安,若是自家人遇到這事,那可真是要了命了,曉得了利害關係,這事上大夥自然是心齊了,都紛紛表示不趟這個渾水。
葉靜榮又偷偷的去看了葉知學幾次,刻意避免老宅那邊,跟葉靜楷相談甚歡,兄弟倆從小到大還是頭一次這麼推心置腹的交談。葉靜楷跟葉知學在鋪子裡學了幾年,有一些自己想法,葉靜榮在染坊做了多年,去過很多地方,比葉靜楷想的要周密些,兄弟倆很多方面的想法都很相像,每次到吃飯的時候葉靜榮不得不離開,兩人都意猶未盡。
葉靜榮在家裡呆幾天要走,出發的那天葉靜楷把他從鳳棲村送到青雲縣,兄弟倆終於能坐在一起吃個飯。上車的時候葉靜楷遞給他一個包裹,兄弟倆揮手道別。
馬車出了青雲縣,葉靜榮打開包裹,看到裡面的東西,愣了一下。
一件嶄新的袍子,一袋煮熟的鮮雞蛋,一盒如意糕,一包茶葉還有兩錠銀子……許久,葉靜榮將手放在那茶葉上面,這茶葉他知道,是江南那邊溫家不遠萬里送過來的。前幾天他過去喝了一杯,隨口跟靜楷說了一句這茶不錯,沒想到竟然記在了心上,還特意給他帶上了。
以前溫氏就是這般,不管哪個孩子出門,肯定要帶些家裡的東西。他回來這麼多年,爹每次寫信或者給銀子,溫氏依舊是託人捎些京城的東西,每件都是他小時候喜歡的。
比如說如意糕,每年他都會收到,而他的親孃,怕是連他討厭什麼都不知道。
程氏在村頭站了許久纔回去,頗不是個滋味的開口道:“靜榮死活不讓咱們送,果然是跟靜楷一起走的,那親近的樣子,比親兄弟還親。”
葉知禮正斜躺在牀上想事情,聽到她這不陰不陽的語氣,撩起眼皮,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事你別在娘跟前亂說,大哥家現在對咱們可是提防的緊,現在就靠靜榮了,你要是壞事,饒不了你。”
“大嫂她們現在對村裡人可是大方的緊,對咱們反而一毛不拔,連娘都從她們口袋裡掏不出銀子來,你覺得她們還能給靜榮什麼好處?”
程氏肥胖的身體坐在牀邊,牀板發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負的聲音。葉知禮看着眼前的一堆肉,皺眉移開目光,沒理她這茬。
晚上,葉靜客見到楚天逸,跟他說單家的東西送過來了,讓他清點一下看看對不對,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黑心的昧下什麼,畢竟一個個都沒有什麼好心眼。
三個箱子打開,葉靜寧驚訝的長大嘴巴。一箱子貂皮,一箱子鹿皮,還有一箱子藥材和香料,看上去都是質量上乘的,用了多少茶葉換的他算不太好,但是這些東西拿回去賣掉,千八百兩銀子根本不是問題,看來楚校尉可沒心軟,怪不得楚天逸出去的時候,單家那個領頭的人臉色那麼難看呢。
“三十張鹿皮,五十張貂皮,十根老參,十塊龍涎香,十塊麝香……”葉靜客親自點過之後,跟楚天逸確認無誤之後,這才把箱子合上,“沒差就好,這些可都是你用命換來的東西,他們要是敢在這裡耍滑頭,回去的路上被狼追都不會管他們的。”
楚天逸默然不語,他的命可沒有這麼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