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說秦梓軒的師傅是御醫的時候,葉靜客腦袋裡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厲害,第二個念頭則是希望能讓施御醫幫她爹和楚天逸看看病。她爹的病是看過了,按照他說的那般,換了藥又加活動,現在身體明顯恢復的更快了,足以證明醫術精湛。
如果不是上次喝多了,她還想跟校尉大人說這事,誰知道他這次一消失就是幾個月,葉靜客終於得空到鋪子裡轉一轉,正好碰到施長東,一老一少在裡面下棋,葉靜客每次見到他,都會懊惱一次,果然醉酒誤事。
新蓋的磚房五間,這下溫玉元等人回來也不用去墨房住了,地方足夠。可是新房蓋好,溫玉元等人卻到了該回揚州的時候,他們四人學了半年,能夠不依靠染坊的師傅做好所有的事情,出徒之日便是歸家之時。葉靜寧等人雖然十分不捨,但也理解他們離家之久思念之情,以及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大展身手的想法。
臨走之前,溫玉元找到了葉靜客,十分嚴肅的與她談了話,主要說了兩方面的事情,第一個是因爲兩家的交情,他們才能在染坊裡學到那麼多本事,這個是情分。但是方子他們不會白用的,回到揚州開的新染坊,每年染坊的兩成收入歸葉靜客所有,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三石縣這邊的染坊每年派一個師傅過去指導一下他們。
這個事情溫玉元與三個侄子都是商量過的,都同意。他們在染坊學習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因爲有葉靜客在,染坊不停有新方子投入使用,現在他們學到了所有的東西,但是隨着隨着時間推移, 三石縣這邊的新花樣越來越多,他們不可能每次都伸手白要,給葉靜客分成,才能心安理得。
自家染坊那三成就大大的出乎了葉靜客的預料,沒想到小舅舅他們也有這樣的打算,而且態度十分堅持,她拗不過,只好點頭同意。
第二件事溫玉元是單獨與葉靜客說的,問她對那位楚校尉到底是什麼心思,如果只是單純的感激他屢次出手相救,那就力所能及的報答他的恩情,如果摻雜了男女之情,那另當別論。不管怎麼樣,平日裡的舉動就要注意,男未婚女未嫁,來往太頻繁又沒有婚約,會讓人說閒話的。
頭一次見舅舅這麼嚴肅的同她講話,葉靜客臉色漲紅,卻無法反駁。這個時代,未婚男女爲了避嫌都鮮少共處一室,仔細想想,她與楚天逸在一起的時候確實很親密,從來沒有顧忌什麼。舅舅會這麼說,肯定是自己的行爲有不妥之處,葉靜客不禁想,若是讓他知道兩個人被迷倒關在箱子裡的發生的事情,小舅舅會不會被氣昏過去……
看到她點頭,溫玉元面上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道:“靜客,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也聰明,除了這個事情以外舅舅別的都不擔心,你自己可要睜大眼睛好好瞧個仔細,若非良人千萬不能託付終身。”
葉靜客面上的紅暈更深,她才十四歲,現在就要爲這種事情煩惱了嘛……
四月中旬,離開揚州半年有餘的溫家叔侄四人踏上返程,溫氏與他們揮淚告別,傷心了幾天,日子照舊還得過,一切安好。
經過幾個月的努力,葉知學終於能夠不用人攙着不扶牆也能從屋門口行走到院門口,身體越來越好,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媒人去三石縣李家求親。李師傅帶葉靜榮多年,早就把他當半個兒子,現在葉知學這個當爹的勸服了馮氏,小女兒又對徒弟有意,自然沒有什麼可說的。
雙方都沒有事情,交換了三書與庚貼、算八字,葉家選了個好日子送上聘禮,兩家一起商定,在八月的良辰吉日成親。
三個多月的準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從定了親開始,葉家就開始忙。期間馮氏鬧過兩次妖,可是沒人願意聽她的,起的半死也就不了了之了。兒女的婚事是做爹孃的心頭大事,葉靜榮的親孃早就不在了,雖然孩子從小沒在自己的身邊長大,溫氏還是盡心盡力的想要把這門親事辦好。
聘禮每一樣都是溫氏精心挑選過的,布匹錦帛、酒水、茶葉、金銀器具,整整六十四箱子,在秦州這邊便是大禮。清點的時候葉家這邊都不由得在背後對溫氏豎起大拇指,這要是不知道他家情況的,誰知道這是後孃,比親生的還上心呢。
葉靜月心裡卻頗不以爲然,現在葉家不缺銀子,這般作態,無非就是想博個好名聲,表面功夫誰不會做。
她最近在葉知學面前裝的極乖巧,只說婚事由爹做主,葉知學便讓葉靜楷和葉靜榮他們在外面留意,也找了媒婆,可惜他覺得品性好的那些年輕人,葉靜月卻有些看不上眼,因爲忙長子的婚事,葉知學現在還抽不出太多精力來管她的事情。
四月份的時候,大批量墨錠晾乾,剛運到鋪子裡沒多久,便有接到了秦州幾個比較遠縣城的訂貨。經過幾個月的觀望,蓮墨的獨特盡顯眼前,濃黑的色澤受到許多人的喜愛,那若有若無的清香更是成爲了獨一無二的招牌,一萬多塊墨錠幾天之內就銷售一空。這情形不由得讓許林感嘆,他們這鋪子不像是是賣東西的,倒像是倉庫,每天不停有墨錠運過來,然後過兩天再陸續拉走,正常可沒有動不動就幾百上千的往外賣。
白花花的銀子到手,葉靜客從以前的捉襟見肘,立刻變得富有起來,可是她卻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情緒不高的原因有兩個,某個向來神出鬼沒的人這次消失的時間太久了,還有就是南方地龍翻身,聽往來的商人說死了好多人,許多百姓流離失所,人在天災人禍面前永遠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偶爾無事,葉靜客就會想起小舅舅的話,不由得會思考她與楚天逸的關係,雖然兩輩子加起來她有四十多歲,可是感情方面卻是一片空白,所以真的分不清楚到底是友情,亦或者是摻雜了其他……一想這事,她引起爲傲的腦袋就會一片混亂,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她覺得呆在那個人的身邊特別的有安全感,無論發生任何事情,葉靜客相信楚天逸都能化險爲夷。
溫玉元的話在葉靜客的心裡像是投了一顆小石子,過了許久,漣漪依舊不斷。葉知學也偶爾開口試探,葉靜客雖然嘴上推說她現在還小,沒考慮過這些問題,可是心裡清楚,這只是藉口而已,芯子其實是個大齡未婚女……
溫氏大概跟姜楓說過什麼,葉靜客好不容易能到姜楓那裡躺一會兒,姜楓這個不怎麼會繞彎子的人問她喜歡什麼樣的人,葉靜客翻個白眼,喜歡是什麼感覺她都不知道,更別提更難以理解的這個問題了。
姜楓也是未出閣的姑娘,談論這個話題不免也先紅了臉,可是她想解決困擾溫氏的難題,只得強忍着,咬着下脣,支支吾吾的道:“喜、喜歡不就是想要跟、跟他在一起,不想分開,見到他就高興,還有、還有那個人與其他人是不、不一樣的……”
見到好友臉紅的快要滴血的樣子,葉靜客不由得好笑,自己都快要害羞的原地爆炸了,就這樣還想套話呢……不過難得她給出了建議,葉靜客歪着腦袋,不由自主的拿這個標準來衡量某個衆人一直重視的人。
想要跟他在一起?這個答案當然是肯定的,有他在,相當於有個超級保鏢和ATM,不但人身安全得到強力保障,手頭羞澀的時候可以盡情的宰冤大頭,人生最爽快的美事莫過於此了。
跟在他一起,不想分開?這個可沒有那麼誇張,誰還沒有個事情做啊,就是她娘也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給爹膩在一起啊,但某個人一消失就好幾個月沒有音訊,這就有些不厚道了。
見到他就高興?答案參考第一條,當然了,那個人毒舌的時候除外。
那個人與其他人不一樣?廢話,龍生九子還不同呢,人哪裡有一樣的,更何況楚天逸那種給根金箍棒都能把天捅個窟窿的能人,與普通人自然是大大不同的。哦,還有,他那莫名其妙的脾氣也大大的異於常人。
分析完畢,葉靜客身體猛的一僵,突然想起來現在的話題可不是如果給楚天逸貼標籤,而是討論“喜歡是什麼樣的感覺”,這全中了意味着什麼?
自己喜歡他?!!!
不!不!不!葉靜客使勁搖頭,腦袋飛快的運轉着,她應該對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感覺來着,對,比如說孃親、姜楓……
要說自我勸說,葉靜客認第二,沒人敢當第一,實力強勁。
從姜楓那離開的時候,葉靜客平靜的腦袋裡颳着颱風,坐車到了鋪子,沒想到碰到了潘越明潘家大公子。這人同她說的話,讓葉靜客登時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