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經過了中午12點鐘了，豐山九九歸一置業集團公司的總經理辦公會議還沒有結束的跡象。因爲，輪到上城分公司總經理鄒愛國彙報工作業績的時候，集團董事長總經理裘英俊非常的生氣。一個上千名員工的分公司，居然快一年了沒有接上一個像樣的項目。雖然也幹了兩個幾十萬元的小項目，可基本上沒有什麼利潤。其他的分公司不是贏利數千萬元，就是千萬元或數百萬元不等，最差的也有幾十萬元的利潤。所以，裘英俊聽完鄒愛國的彙報時，本來就長的臉越發的長了：你鄒愛國是怎麼搞的？記得在今年上半年的集團工作會議上，你還信誓旦旦地說，年內一定能夠接一兩個較大或巨大的項目。結果怎麼樣，你說的兩個項目都分別讓周萌萌和金兆福所在的公司拿走了。這說明了一個什麼問題？這說明你鄒愛國的能力有問題嘛！我不止一次的講過，不發展你就沒道理，利潤纔是硬道理！可是，你鄒愛國在這一年裡究竟幹了些什麼？啊？不吃涼粉把凳凳子讓開，你鄒愛國如果沒有充分的理由，你就給我辭職！
面對裘英俊的嚴厲批評，鄒愛國像個沒事人似的，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我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但是，這樣的理由，我只能給您董事長一個人彙報。”
會後，鄒愛國緊跟着裘英俊來到了裘英俊的辦公室。還沒有等裘英俊讓座，鄒愛國就說話了，而且說出的話基本上和上半年工作會議上的話沒有什麼兩樣。他說：“請董事長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明年一定能夠完成兩年的工作任務。”
“什麼？”裘英俊又一次生氣了：“這就是你充分的理由？”
“董事長，我請您看一段十分鐘的錄像，你就知道一切了。”
“噢？”裘英俊揮手說：“那你就放給我看吧。”裘英俊從地上一個漂亮的紙箱裡取出了三瓶紅茶飲礦泉水，兩瓶放到了鄒愛國的面前，一瓶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鄒愛國放的錄像開始了：這是一間裝修豪華的臥室，先是一個二十多歲男人光着身子進到了臥室裡，他拉開被子就鑽了進去。緊接着，一個穿着睡衣的女人進來了……很快，兩個人就哼哼唧唧的滾在了一起……
“這不是上城區國土規劃局的局長李遠平嗎？”
“正是。”
裘英俊真的被等離子彩電上放出的畫面吸引了……
裘英俊見畫面放完了，就問：“怎麼回事？這是在哪裡？”
“裘總，這個事情發生在我們開發的麗苑小區裡。這套房子的主人是李遠平手下的審批股股長，叫王奉友。李遠平每隔三天就來這裡住一個晚上，他們的關係就像夫妻一樣。”
“你怎麼發現的？”
鄒愛國說，這話說起來就長了。自從這個李遠平當上國土局的局長以來，她的眼睛裡就只有一個周萌萌，接下來就是金兆福金胖子。上城區開發的大一些的項目，基本上都讓周萌萌和金胖子拿走了。他們搞的所謂“招標”，實際上就是走一個過場。就連我們這麼大實力的公司都被淘汰出局了，其他的公司是怎麼出局的，就可想而知了。他們恐怕可能連棱子都沒有倒清楚呢！所以，我們上城分公司在上城區插不上手的主要原因，就在這個李遠平的身上。這次上城區西門外的“虎據龍蟠”地塊，要不是您親自出馬，我們公司也是拿不到手的。
上城區的事情，難道裘英俊真的不知道嗎？應該說，他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啊！他在大會上對鄒愛國大發脾氣，難道鄒愛國平時就沒有及時地給他彙報過上城公司的工作情況嗎？其實，鄒愛國不但及時的彙報了，而且還提出了改進的方案。然而，鄒愛國一次次提出的方案，裘英俊居然一個都沒有采納過！這就導致了上城分公司目前的這種狀況。
還有，在鄒愛國的心目中，這次的“虎據龍蟠”地塊，你裘英俊身爲集團的一把手也是不公正的呀！你爲什麼就不能把這個項目交給上城公司做呢？如果是這樣，上城公司的狀況不就也能改變了嗎？說一千道一萬，鄒愛國的心裡是太清楚了，你裘英俊已經下大決心要換掉我鄒愛國了。所以，你就沒有給我鄒愛國這個機會。要是你裘英俊想用我這個鄒愛國的話，你能眼睜睜地看着周萌萌，還有那個金胖子把你眼面前的“肥肉”一塊塊的拿走嗎？也就是說，造成上城公司目前這種狀況的人，除了我鄒愛國外，你裘英俊也是有責任的。
裘英俊早就意識到了自己身上的問題所在，只不過他不願意說罷了。他知道，除了鄒愛國的無能以外，李遠平這個可惡的女人也確實他媽的有點過分了！你把肉給了周萌萌和金胖子，也得給九九歸一集團公司上城公司的鄒愛國喝點湯嘛！可是，你居然連湯帶肉的全給周萌萌和金胖子了。他媽的俗話說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哩，你他媽的李遠平，你根本就沒有把我裘英俊放在眼裡嘛！上城公司之所以在集團總部的地盤上寸步難行，主要的原因就在這個叫李遠平的女人身上。就拿上城區西門外的“虎據龍蟠”地塊來說吧，黃仁宇作爲上城區的區委副書記，居然說了都不能算。最後，在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得不動用了省上的一位副省長，這纔拿下了這個“虎據龍蟠”。上城區的氣候，裘英俊也知道，確實對上城公司的發展不利。可是，你鄒愛國究竟幹了些什麼呢？到現在爲止，兩三年過去了，你才弄來了李遠平的這些錄像材料，你早幹什麼去了？上城公司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這難道不是你鄒愛國的責任？
不過，還算不錯，鄒愛國已經抓住這個李遠平的狐狸尾巴了。如果由此能把這個可惡的李遠平給我拿下了或者是把她搬走，我裘英俊也不能一棍子把你鄒愛國打死嘛！話又說回來了，我這樣做也是必要的，不管你是誰一個，白貓黑貓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你只要是在這個位子上，你就得想盡一切辦法給我把成績做出來。否則的話，你就走人！沒有二話！
想到這裡，裘英俊說：“這隻能說你拿到了李遠平的一個‘把柄’，這離搬掉這塊九九歸一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還差十萬八千里呢！”
“不！”鄒愛國說：“除此之外，這個王奉友還有另外一套房子，在天上人間小區，裡邊住的是王奉友的父母。而這套房子也是李遠平買的。還有，王奉友開的奧迪車也是李遠平給買的。”
“你的意思是……”
“裘總，我打算在這個王奉友身上打開缺口。所以，我才利用物業公司給他們修理吊燈的機會，裝上了這個攝像頭……”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三天前。”
“好。繼續觀察！爭取掌握更多的證據……哎，愛國，你說的打開這個王奉友身上的缺口是什麼意思？是把他收買過來？”
“是的，董事長。”
“好。我同意。”
當天晚上，鄒愛國就在監控室裡看到了李遠平對王奉友大發淫威的鏡頭。接下來的故事就太精彩了，就是這一個精彩的故事，讓鄒愛國看到了自己的希望，看到了上城公司陽光燦爛的未來……
2
這一天，在王家珧家裡，正在舉行着一場特殊的儀式。
王母在農村待了一輩子，所以，這個儀式她是按照農村的風俗習慣進行的。首先，她在香案前向福祿壽三星畫像唸叨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話，接下來就是焚香燒紙。她希望福星、祿星、壽星保佑她的兒子王家珧健健康康、多子多福、升官發財、長命百歲……
在這位農村老太太的指揮下，王家珧跪在地上向香案、李遠平分別磕了三個響頭。一來表示今天的行爲得到了神靈的認可，二來王家珧也就正式拜李遠平爲乾媽了。乾媽也不能白當，李遠平把早就準備好的一條金鍊子套在了王家珧的脖子上。自此，王家珧和李遠平乾兒子乾媽的關係就被一條金鍊子鏈接起來了……
吃過“全家福”團圓飯後，李遠平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因爲，不知怎麼的，王奉友給她連續發了幾個短信，讓她馬上回家，他有很要緊的事情要說。李遠平有點納悶，今天雖然是她和王奉友在一起的日子，可他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催過她啊？看樣子不像是小事情，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上到車上後，她撥通了王奉友的電話：“奉友，什麼事情這麼急啊？”王奉友現在似乎已經平靜了許多：“姐姐，你到什麼位置了？……反正這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呵呵呵，什麼非同小可的事情啊？能不能先透露一下啊？”
“姐姐，我不能！我們還是見面說吧。我等你。”
李遠平說了聲“那好吧，我馬上就到”就把車子開出去了。到了麗苑小區三號樓她和王家珧的家裡後，她沒有看到王奉友。她知道王奉友一定是遇上了什麼事情，不然的話，她來了他一般都會在客廳等她的。她二話不說，就徑直來到了她們的臥室。她看到王奉友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就呵呵呵地笑了起來：“奉友，你怎麼啦？”
王奉友呼地一下子坐了起來：“姐姐，你什麼意思啊？”
李遠平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怎麼啦？什麼‘什麼意思’啊？”
王奉友氣呼呼地說：“你想進去我不攔着，可我不想進去！”
李遠平這下似乎明白了：“你是說……”
“你居然把2000萬元屬於國家的土地出讓金裝到了自己的腰包裡！你還裝着不知道啊？”
李遠平這才明白了王奉友急急忙忙叫她回家的原因。她冷笑了幾聲說：“我還以爲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呢！原來是這事情啊！”
“這事情還不夠大嗎？”王奉友還是很激動：“你想想，你放在小金庫裡的錢，是挪用公款！打到你卡上的錢，那是貪污啊！”
李遠平這下生氣了：“你胡說什麼啊？你知道那些錢的用途嗎？”
“我不管你是什麼用途！我只知道，你這樣做是在犯罪！”
“什麼？”李遠平馬上怒氣沖天了：“王奉友，老孃用不着你來教訓！我告訴你，你還沒有這個資格！”
“好。”王奉友也是寸土不讓：“那好！我是沒有資格，我可以到紀委去舉報你！紀委總有資格管你吧？”
李遠平真的是氣極了，她衝過來抓住王奉友的衣領，左右開弓就是兩記響亮的耳光：“你他媽的你找死啊？”
王奉友捱了李遠平的打後，靠在衣櫃上不吭聲了。
李遠平開始在地毯上走來走去了。她氣憤地說，你他媽的你站着說話腰不疼。你知道老孃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啊？老孃不在小金庫裡放錢能行嗎？啊？從區裡個別領導到財政局等等部門的領導，還有市裡的主管領導，我哪一尊神敢得罪？啊？我要是得罪了他們，我還能坐在這個局長的位子上嗎？啊？拿局裡來說吧，從副局長到股長，到要害部門的工作人員，哪一個是饒爺爺的孫子？啊？我憑什麼逢年過節給大家發紅包？啊？我還不是爲了把大家的嘴巴封住嗎？啊？你他媽的你想想，這些錢是哪裡來的？啊？你以爲就我這個局長在這樣做嗎？啊？過去的局長，前任的領導，沒有一個不是這樣做的！這一切，你究竟知道多少？啊？你知道你的前任，過去這個土地交易管理中心的主任，他們貪了多少嗎？啊？我敢說你不知道！你他媽的充其量就是一個書呆子！別的人在這個位子上連個屁都不放，一個個都沒有任何問題，你剛剛坐到這個位子上就會出問題嗎？啊？你他媽的你是誰啊？啊？老孃是幹什麼吃的？你知道嗎？啊？你他媽的還說什麼要舉報老孃？你去舉報吧！你現在就去啊！啊？我告訴你！王奉友，你如果去舉報了，不但沒有人會理睬你，而且局裡人的唾液星子就會把你這個王八蛋淹死！你信不信？你要是不信，你就舉報一個試試！
……話在反過來說，你真想把自己洗清楚嗎？我告訴你，你王奉友就是跳進黃河裡也是洗不清楚的，你信不信？好！你他媽的不信是吧？好，就讓我來告訴你！你開的車子，是多少錢？啊？是38萬元！你住的這套房子是多少錢？啊？連同裝修是60多萬元，加上你父母親住的那一套，就是130萬元！老孃我花在你身上的錢，雜七雜八的算下來也在200多萬元！你知道這些錢是哪裡來的嗎？我他媽的自己能拿出這麼多的錢來嗎？啊？我再告訴你，這些錢都是在土地出讓金裡拿出來的！你要去舉報老孃？啊？我告訴你，老孃要是有一點點閃失的話，你他媽的就是同案犯！同案犯是什麼概念？你知道嗎？老孃我判10年徒刑，你他媽的就得判八年！你明白了沒有？啊？你這個王八蛋，你太過分了你！老孃爲你做了這麼多的事情，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你還要去舉報老孃！你他媽的良心讓狗吃了嗎？啊？……
李遠平真的是氣瘋了，她把王奉友罵了整整兩個小時。到實在罵不動了的時候，她發現王奉友的眼淚也流下來了，她這才閉上嘴巴躺在了牀上……
3
王奉友讓李遠平給打醒了，也罵醒了。
他知道，確實是李遠平說的那麼回事。如果真的把李遠平舉報了，自己也的確脫不了干係。經過李遠平的提醒，有兩個情況確確實實就像李遠平說的那樣。一個是李遠平上面的領導，好像都認爲李遠平是一個優秀的基層領導幹部。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上個月他參加了區上的一個反腐倡廉報告會，主講者是豐山市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這位老同志在舉例說明反腐倡廉工作也能促進幹部隊伍建設的時候，就點了李遠平的名。“在上城區的幹部隊伍中，以李遠平同志爲首的一大批基層領導幹部”，如何如何，講了一大堆的好話。歸納起來就一句話，李遠平同志是不可多得的好同志。你想想，連市裡的紀委書記都在爲李遠平大唱讚歌呢，你的舉報信還能得到誰的重視呢？其實這裡面的道理誰都明白，不管在哪裡，一個舉報領導的下屬，是沒有什麼市場的。於是王奉友就想，這些領導一定是得到過李遠平的好處的，如其不然的話，他們憑什麼要保護着李遠平？
也就是說，保護李遠平的第一部分人是李遠平的個別上級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