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大門坎,入眼便是襄王府的大院。
偌大的一個院子,鋪滿了青石板,就只有青石板,掃的一層不染,連片落葉都沒有。
呃,沒有樹,哪來的落葉呢!
“你這院子咋什麼都沒有,這也太荒涼了吧!”木香有點嫌棄的說。
赫連公子立即表態,“夫人,我長年不在家,他們幾個也不會打理,夫人若是不喜歡,儘管改就是了,要種什麼,都隨你。”
後面一衆人,紛紛轉開頭去,不忍直視。
您哪是因爲不在家纔不種的,您分明是覺得種上花花草草,太矯情了。您還說,只有唐墨那樣的假斯文人,才喜歡養花種樹。
您又說了,院子弄這麼幹淨,最適合做練武場了。
康伯畢竟是老薑,最懂得察言觀色,“王爺說的是,夫人您想怎麼改,是要種花還是種樹,前幾日太子新運進不少白牡丹,就是還沒開花,聽說要養在暖房裡的,嬌貴着呢,咱們要不要也買些?”
木香直搖頭,“牡丹有什麼可看的,回頭你去花市,挑幾盆冬梅,黃梅,紅梅都可以,記着要挑造型好看的,再種兩棵海棠樹,到了春天開花,比牡丹也不差。”
康伯眼睛一亮,“這個好,冬天種梅,春天種海棠,只有應季的花,開着才香,小五子,你讓人去花市,讓人把梅花都搬來,給夫人過目。”
木香咋舌,買個梅花,還得把整個花市都搬來?未免太誇張了吧?
赫連晟瞭解她的心思,“要是覺得太興師動衆,明兒我陪你去逛花市,本王也喜歡梅花,清冷孤傲,很合咱們王府的風格。”
後面一衆人再轉頭,不願再看自家主子。
康伯跟兩個婆子笑的都合不攏嘴,他們最喜歡看到殿下跟夫人和和美美的。最好也別娶什麼妾室側妃,這樣能省很多麻煩。
木香邊走邊撅嘴,“別,跟您一起去逛花市,不是看花,都得看你了。”
剛纔回來的路上,她就感覺好多人盯着赫連晟看,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羣,甚至還是女子的驚呼聲。那聲音嬌媚的,她聽着都快吐了。
赫連晟大笑,“夫人這是嫌棄爲夫長相太過俊美的了嗎?”
“咳咳!”
何安幾人忍不住掩着嘴巴咳嗽,汗顏了,主子啊,您到底還要不要底線了。
康伯見他們倆有話要說,後面總跟着一堆人也不好,便道:“主子,要不您帶夫人去清風院,這兩位小主子,我帶他們下去去看看住的屋子。”
“也好,他們倆個的廂房就安排在清風院隔壁,至於他,”赫連晟看着,從進門之後,就一臉不爽的大飛,似笑非笑的道:“至於他,吳青,你帶他下去,跟你住一個屋。”
“什麼?讓我跟他住一個屋?我不幹,”大飛蹦了。
“抗議無效,”赫連晟的命令,向來不可更改。
“什麼叫抗議無效,你這王府也不小,我不能一個人住嗎?隨便找個屋子也行啊,”大飛衝着赫連晟的背影喊。
吳青拍拍他的肩,“別喊了,主子是怕你睡覺太死,喊都喊不醒,走了,帶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吳青在府裡的住處,雖是一間,但若論起來,應該算兩個小間,所以他倆,也不算真的住一個屋。
康伯帶着彩雲跟木朗先去了廚房,知道他倆餓了,就先給他倆弄些吃的。
等到主子跟木香離開之後,康伯把何安拽到一邊,小聲的問他,“咱們這位新王妃,真的就是個村姑?我瞅着,那氣勢,不像村姑,倒像個大戶小姐。”
何安摟着康伯的肩,嬉皮笑臉的道:“康老頭,她那個人,你可得小心着了,別看她平時和和氣氣,說啥都行,可是呢,你不能觸了她的逆鱗,比如她家弟弟妹妹。”
“還有呢,她喜歡自己做菜,也喜歡種菜,還喜歡做生意,你要是看她去了廚房,千萬別大驚小怪,也別攔着,只管坐等她把好吃的做好了,端上來,聽明白了沒有啊?”
康伯聽的眼睛都不會眨了,“這哪行,哪有主子幹活,咱們當奴才,在旁邊看着的道理,夫人是襄王妃,下廚種菜這種事,幹不得,萬萬幹不得,那得多……”
他想說得多丟襄王府的臉,可想想,最後這句還是忍了。
一扭頭,見何安的爪子還搭在他肩上,氣呼呼的把他的爪子撥開了去。
沒大沒小,小安子出去一趟,膽子又大了。
“哎呀,你這個老古板,我說了那麼多,你咋一句也聽不懂呢,吶吶吶,我可是事先跟你說了,如果你不聽,回頭惹了主子生氣,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康伯擡起老眼看他,似乎還有點不相信,“算了,我不問你,我去問吳青,他可比你穩當多了,哪像你,滿嘴跑驢車!”
“嗨,小老頭,好心當驢肝肺是吧,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咋能不信呢!”何安不服的叫嚷。
等他叫完了,前院也只剩他一個了。
赫連晟拉着木香回到他住的清風院,跟前院差不多的風格,只在拱門邊種了幾棵竹子,算是這裡唯一的綠色植物。
他的院落也很簡單,入了拱門,是一個小院子。院子中央擺着一張小石桌,邊上放着四個小石凳。
因爲沒有樹,所石桌頂上搭了個小涼亭。
院內的廂房,有三間。
最中間的是主廂房,左邊一間書房,右邊是奴才們守夜住的地方。
在前世看多少了豪門大宅院,哪個不是層層相疊,奢華到令人咋舌,爲啥到了她家王爺這裡,就變成了樸素無華,這麼接地氣呢?
不過這樣也好,比較有親切感,至少她很喜歡。
赫連晟從她的神情中,看出她的滿意程度,靠近她,從身後擁住她,手圈着她的腰,“夫人是否滿意爲夫的王府?若是不滿意,隨你去改。”
木香在心裡嘆息,還是那句,這樣的男人教她如何能不愛。
“我真的改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又或者,你不一定喜歡我改動的地方,那又怎麼辦?”
“瞎想些什麼,先前一直在邊關,府裡的一切,都由康伯打理着,他一個老人家哪懂得裝飾園子,我也沒那個時間跟心情,日後這府裡的事,可都要交由娘子了,”赫連晟收緊了手,親咬了她的耳垂。
“嘶……”這回木香是真的疼了,不是耳朵,而是腹部。男人的手勁大,疼的她直抽氣。
赫連晟想起先前以爲她是月信來了,可是不對,他剛纔摸的是她的腹部。
二話不說,赫連晟將她抱起,一腳揣開主屋的門。
“你揣門幹嘛,揣壞了還得修呢,”木香心疼這門,上好的黃梨花木,好貴的。
“老實交待,你是不是受傷了?傷在腹部?”赫連晟語氣中隱含怒意。
木香看他的臉色,簡直陰雲密佈,搞的她都有點心虛了,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是受傷了,但是已經上過藥了,就是……就是趕路的時候,又裂開了,你把藥拿來,我自己上就可以了。”
她不敢讓赫連晟看她的傷口,沒看的時候已經要冰雹了,要是看了……
赫連晟陰沉着一張臉,也不理她,徑直將她放在牀榻上,按住她企圖遮擋的小手,掀開棉衣。
還沒看到裡面,就已經看見滲出的血。
赫連晟擰着眉,眉間的褶皺都能掐死一隻蚊子了。
小心的揭開裡衣,卻現滲出的血跟裡衣粘在一起了,輕輕扯動裡衣,傷口的血就往外冒。
赫連晟的手抖了,心也跟着跟抖了。
他這一雙手,殺過很多人,砍下過很多人的腦袋,也沾過很多人的血。
可從沒有一個人的血讓他如此恐懼,那是從心底升上的慌亂,陌生的情緒,令他有些無措,看着起伏的傷口,竟然就停住了。
“怎麼了?血沒止住嗎?”木香探起頭看,她一擡頭,腹部跟着收緊,傷口裂的更大了。
赫連晟恍然回神,厲聲訓斥道:“你還知道身上有傷?既知有傷,爲何要急着趕路,非得看着血流乾才高興嗎?”
襄王殿下真真的火了,心底的一小團怒火怎麼也壓不住,燒的他撓心撓肝的難以忍受。
木香眨巴着眼兒,帶着幾分委屈的說道:“人家還不是急着想見你嘛!”
轟隆!
赫連晟感覺自己好不容易壘起來的怒火高牆,在這一瞬間崩塌的只剩下一片塵埃,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一腔柔情。
木香還是眨巴着眼兒,一臉懵懂的看他,咬着脣,細聲問:“相公,你不上藥嗎?這樣挺冷的。”
把人家衣服都掀開了,能不冷嗎?
赫連晟一聲嘆息,俯下身,在她脣上重重咬了一口,咬的很重,差點就咬爛了。
稍稍撤離一點距離,看着她脣上很深的牙印,又心疼的輕吻了片刻,直到她脣上的齒印慢慢的消退。
“這件事我會弄清楚,你想糊弄過關,那是不可能的,回頭再找你算賬。”
說完,他便起身去了書房。
不一會,拿了藥箱進來。傷口重新上藥,重新包紮。
等收拾好了,她也被勒令不準下牀,只能在牀上躺着。
啞婆過來送雞湯,瞅見赫連晟拿着染了血的紗布,可把她嚇壞了。
當知道是木香受傷了,還非得掀開她衣服瞧瞧。
木香被她的熱情弄的臉紅了,又不好一口回絕。
赫連晟擋在木香面前,吩咐啞婆,讓她去熬些治傷的湯藥送來。
啞婆連連點頭,當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瞧見殿下端了湯碗,親自喂夫人喝雞湯。
回到廚房之後,她比劃着清風院裡看到的情景。
陳媽樂呵呵的道:“這是好事,殿下跟夫人的關係好,和和美美的,要是明年能再給咱們王府增一位小小王爺,那咱這王府可就熱鬧了,你瞧對面太子府,整天都是小皇子們的吵嚷聲,小皇子長的漂亮,看着就討喜。”
啞婆使勁點頭,也跟着樂呵。
殿下一年之中,有大半年的時間都不在府裡,就算回來,也只是住個幾天,就又走了,襄王府也就去年才封的,以前他們住赫連府。
赫連晟封的異姓王之後,才搬到這裡來。
簡單的用過晚膳,陳媽燒了兩大鍋水,讓小五跟栓子,挑了去,給主子沐浴洗澡。
大飛帶着木朗一塊洗的,兩個人打打鬧鬧,直到水快涼了纔起來。
陳媽陪着彩雲洗澡,小丫頭在裡屋洗,陳媽就在外面守着,生怕小丫頭認生,不好意思。
木香的腹部受傷,自然是不能進浴桶洗的。赫連晟洗過澡之後,重新打了熱水,讓她擦擦身子,再把髒掉的衣服換下來。
府裡洗衣服的活,都是陳媽跟啞婆兩個人幹,有時性格憨厚的栓子也會幫着他們一塊洗。
木香失血過多,雖然臨睡覺前,喝了湯藥,可是到了半夜,還是起燒來了。
能不燒嗎?
趕了這麼遠的路,又是大冬天的,身體本就疲憊,又流了那麼多的血,傷口癒合又扯開,她能撐着沒倒下,已經算很不錯的了。
這一夜可把赫連晟着急壞了,一整夜抱着她,用自己的體溫給她降溫,又不斷的給她擦身,喂溫水。
半夜裡,又讓何安去請了郎中過來。
可是燒這種事,郎中也束手無策,湯藥也喝過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挺過來。
折騰到凌晨時分,木香的燒才退去。
赫連晟總算鬆了口氣,抱着她溫熱的身子,沉沉的睡了去。
次日,木香是在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中醒的,擡頭看外面,天色已經大亮,太陽也升的老高。
院裡的雪昨兒就清掃了,她進來的時候,只看見拐角高高堆着的雪堆。
太陽一照,頂房上的雪也開始融化,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
她想動,卻現身子重的很,再低頭看,自己的身子,被赫連晟牢牢的抱在懷裡。
他的腿壓着她的腿,他的手圈着她的腰,他的臉貼着她的……木香猛的睜大眼,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推開他的腦袋。
什麼地方不好貼,非貼着她的胸口,只差一點,就要……哎呀,這人揩油真的不分時間地點。
其實赫連公子真想說,他很冤枉的,抱着娘子睡的太熟,一時不察覺,觸到了雷區,真不是有意的。
木香一動,赫連晟就醒了。
第一反應是探探她的體溫,確定退燒了,這才放下心來,繼續窩在她頸間,睡覺。
“我昨晚是不是燒了?”
“嗯,現在退了,身子感覺如何?”
赫連晟說話的時候,熱熱的呼吸噴在她脖頸上,癢癢的,麻麻的。
木香覺得不自在,推着他的頭,想跟他拉開一些距離,可是奈何某人的臉像長在她身上似的,怎麼推也推不開。
“我燒都退了,你讓我起來吧,你要是困,便再睡會,我出去瞧瞧。”
赫連晟連眼皮也沒擡,語氣慵懶的道:“起來做什麼?彩雲他們有人看着不用擔心,陳媽剛纔來過一次,她熬了粥,等你醒了再送過來。”
木香眨着眼,眨了一會,突然想到,她沒有公婆,她這個新媳婦,連敬茶都省了,真的好省事啊!
不存在婆媳關係,呃,好像還有赫連家的幾個老頑固,還有一個老太爺。似乎都不是善茬,不好搞定哪!
兩人在被窩裡磨磨蹭蹭的,等到起牀時,都已經快響晌午飯了。
木朗跟彩雲來過好幾次,都被守在外面的栓子攔下了,他是個只講規矩不講情面的人,任他倆軟磨硬泡,說不讓進,就不讓進。
直到吃晌午飯,他倆纔在正廳裡,見到木香。
“姐,你傷咋樣了,聽他們說,你昨兒燒了,現在好了沒?”彩雲一見着她,就迫不及待的問。
木朗伸手戳了下她的腹部,弱弱的問,“是這裡嗎?”
“嘶,”木香疼的抽氣,“臭小子,你說歸說,別戳啊,當然疼了!”
木朗嚇的縮回手,萌萌的說:“那我不戳了,這樣就不疼了吧?”
“哎呀,你別插嘴,”彩雲把木朗扒拉開,急切的抓着木香,“姐姐,我現這裡地方好大,原本還以爲就前面一個院子,可就在東邊,有個大園子,可惜就是荒廢了,不然種上花花草草的,弄個花園,肯定很好看。”
木香彈了下她的額頭,“你腦子進水啦,有空地,當然要種蔬菜,還得養一籠子雞,豬就不用養了,鴨子倒是可以,就是得有水,自己家種出來的菜,可比外面買的要好吃。”
彩雲直撇嘴,“我也想過種菜,可這裡不是王府嗎?姐夫真的能讓咱們在府裡種上菜,會不會招人笑話?”
木香掐着腰,正要說話,卻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撥人,“你們……不去吃飯,站這兒幹嘛呢?”
陳媽子在圍裙上搓着手,呵呵的笑,“我們在聽夫人您說話,那個,您真打算在王府裡種菜,養雞?”
陳媽子這尾音挑的可高了,可見到她有多少不能相信,堂堂的襄王妃要去做農民。起初她還不相信,這位新王妃是村姑出身,現在,信了。
康伯也在,“夫人,您要種什麼,我們都不反對,反正那園子空着也是空着,荒廢了也怪可惜的,可現在是冬天,種啥也不能活,要不……咱到了春天再種?”
“不用等到冬天,現在就可以種哪,只要搭個草棚子,再用油紙把棚子罩起來,升上暖爐,溫度上來了,蔬菜自然可以長起來,到了天氣轉暖,再把棚子拆掉,也不麻煩,”木香說的很認真。
因爲她已經看到了,主廳桌上的菜色。沒有綠色青菜,大白菜就是主要的青菜來源。
陳媽子聽的雲裡霧裡的,沒咋明白。
小五跟栓子也沒聽明白,倒是剛剛走過來,準備要吃飯的大飛,冷不丁來了句,“你還要搞棚子啊,不是說住不了幾日,你用得着費那麼大勁嗎?”
“夫人,你還要走啊?這裡就是你的家,你還要回哪?”陳媽子急了,好不容易把夫人盼到了,這回可以其他皇子府的婆子們好好炫耀一番,尤其是太子府的那幾個廚娘。每回她跟啞婆出去買菜,都要被她們奚落一頓,說的那些個話,可難聽了。
康伯也急,“夫人,你不會是想回老家吧?哎喲,可別介,您是襄王府的人,自然得住在王府,聽說殿下把主母玉佩都給您了,那您可就是赫連家的主母,責任大着呢!”
啞婆不會說話,一個勁的搖頭,要不是礙於主僕關係,她早衝上去拉着她了。
木香聽的滿頭霧水,“那個,你們別激動哈,我說的回去,是老家那邊還有些瑣事沒有處理完,我還得有個作坊,去年才蓋起來,總不能現在荒廢了,把我把那邊弄好了,還會再回來的。”
“這……”
“你們都站這兒幹嘛,想等飯菜涼了再吃?”赫連晟從書房過來用膳,見他們都站在主廳門口。
別人他倒是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木香,站在外面那麼久,傷口怎能受得了。
陳媽子忙解釋道:“主子,我們幾個是在跟夫人商量,讓她別回老家,就在這兒住下了,我們都很喜歡彩雲跟木朗,他們要是走了,咱這王府又該冷清了。”
這是實話,木朗跟彩雲都是小娃心性,陳媽子親人也不在身邊,看見他們倆個小娃,便格外的親切,喜歡的不得了。
彩雲又很懂事,木朗說話萌萌的,雖然有點呆,不是很機靈,但最招人疼了。
赫連晟道:“夫人還有些事沒有辦完,等辦完了,自然不會再走了。”
主子這樣說了,陳媽子也不能再說啥,只有康伯,在木香要進主廳時,說道:“夫人,等您空下來,身體舒坦了,小的把府裡的賬目拿給您過目。”
康伯也真是急了,殿下平時不管賬,如今府裡有了夫人,這賬目自然得交給夫人打理。
“呃,好啊,那就等兩日,我把傷養好了再說,”木香笑的很勉強。她已經可以預想到,襄王府的賬目多的,能把她埋起來。
赫連晟臨進主廳時,想起一事,“康伯,陳媽,你們準備一下,過兩日我跟夫人擺喜宴,你些請貼,無關的人,就不要請了,嘴欠的人也不必請,辦喜事,本王可不想招不痛快。”
“噯,殿下要辦酒席,那太好了,這……哦,過兩日是正月初十,十全十美,頂好的日子,要不咱就把喜宴定在那一天?”康伯高興的合不攏嘴,這座死氣沉沉的王府,張於掛紅啦。
“行吧,具體的事,等夫人休息過了,你再跟她商量,都聽她的,務必叫她高興,本王娶妻不易,你知道該怎麼做!”
康伯抹汗了,“是……小的一定尊照夫人的意思,絕不給夫人添煩心。”
赫連晟微微點頭,進了主廳用膳。
等到主子們都走了,陳媽子激動的說道:“咱們王爺對夫人可真好,要是按着他以前的脾氣,壓根不會辦什麼喜宴,他肯定會嫌麻煩,如今不光要辦,還得讓我們都聽夫人的,這,這變的也太快了些。”
其實她想說的是,主子疼媳婦,已經到了沒邊沒境的地步,似乎還很怕媳婦呢!
康伯搖頭,道:“主子們的事,咱別瞎議論,四個長老估計下午就要過來了,還有老太爺,最晚明兒也要來了,主子肯定還要帶夫人回老宅入族譜,到時夫人也得去老宅,唉,到時是個什麼情景,還不曉得呢!”
說起這些事,陳媽也擔心,跟着直嘆氣,四大長老跟赫連家老太爺,五個老古板,不好搞定哪!
啞婆扯着她的袖子,有話要說,比劃着手,一會指指主廳,一會拍胸脯,一會又豎大母指。
陳媽看懂了,“你是想說,你相信夫人一定可以解決的,你相信夫人很有本事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啞婆使勁點了點頭,“嗯嗯!”
“呵呵,我們兩個都沒看出多少來,倒讓你是瞧出來了,行吧,你說有本事,那就是有本事,咱們就等着看好戲,看那幾個老頭子咋吃癟的!”
康伯可沒她倆樂觀,再說了,光是赫連家的老頭子嗎?還有皇上呢,那個老頑童,年輕那會做事雷厲風行,老了老了,越的古怪難纏了。
王府中吃飯,肯定是要主僕兩桌,康伯他們平日吃飯,都在廚房旁邊,那裡有間小客廳,擺着桌椅,足夠十幾個人同時吃飯的。
而主廳,離廚房有些距離,尤其是在冬天,菜端到主廳,等到主子們過來吃,早都涼透了。
京城裡還沒流行吃火鍋,木香弄的火鍋,唐墨剽竊去的創意,只在福壽樓範圍內傳播。
他把火鍋搞的神神秘秘,要想吃火鍋必須到他店裡去,霸權營銷啊!
今兒中午因爲是剛開始,所以大飛是跟他們一起吃的。
端着飯菜,看着滿桌子好看卻不好吃的菜,大飛無比憋屈,可憐巴巴的瞅着木香。
“夫人……您的傷咋樣了?”
本來想問,‘你啥時候給我們做飯’可是一看赫連晟威脅的眼神,話到嘴邊,他只得改了。
木香喝着雞湯,也不理他。
滿桌子,只有這湯,因爲上面漂着一層油,所以還沒過涼。
白菜吃的淡而無味,豬肉太老,也沒擱醬油,白花花的,看着就讓人沒了食慾,還有一盤清蒸魚。
這種天氣,再好看的魚,端到桌上也得涼了,涼掉的魚肉有腥味。
木朗跟彩雲也遲遲沒下筷子,就連對吃食一向不怎麼在意的赫連晟,竟也食之無味。
木香把他們幾個的表情看在眼裡,但她依舊只喝她的湯。
等到兩碗湯下肚,覺得撐了,才擱下碗。
“要不咱們去廚房下面吧,再炒個紅燒牛肉做滷,澆在麪條上,也一樣的好吃,咋樣?”
“好!”大飛第一個舉雙手同意。
“吃牛肉麪條!”木朗遲疑了下,也舉手。
“吃什麼吃,大姐還受着傷呢,咋能讓她去做飯!”彩雲拿着筷子,賞了他倆一人一個爆炒糖栗子。
木朗摸了摸腦門,不敢吱聲了。
大飛也摸着頭,對着彩雲齜牙咧嘴,好像她打的有多重似的,“你們姐妹兩,一個比一個暴力,動不動就打人,哪還有半點女孩子的樣!”
赫連晟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悠閒的說道:“彩雲打的不對嗎?夫人傷的那麼重,你敢讓她去給你們做飯,該打,打的還輕了!”
他的娘子,他都捨不得支使一下,他們可倒好,說話完全不經大腦啊!
木朗撅着嘴,委屈巴拉的瞅了木香一眼。
木香扶着桌子站起來,衝他們幾個直襬手,“行了行了,都別裝樣子了,這樣,彩雲跟我一起去,大飛,你負責燒火,彩雲掌勺,我在旁邊看着,這樣總成了,走吧,別耽擱時間。”
她說到裝樣子的時候,赫連晟表情微微變了,扭開臉,避開衆人的目光。
府裡的下人,聽說新來的王妃要做飯,都擠到廚房門口看。
康伯把他們一個個的,都趕跑了。
王爺就在廚房呢,他們這些小子膽兒可真大,仗着王爺對下人脾氣好,不在府裡火,一個個的,膽子大的都要翻天了。
小五子賴在廚房門邊上不走,手攏在袖子裡,蹲在那,扛着脖子跟康伯扯皮。
“我不走,天天吃陳嬸做的飯菜,我這嘴,都能淡出個鳥來,您沒聞見夫人廚房裡燒的肉香嗎?哎喲,可比京城大酒樓燒的還要香呢!”
康伯照着他的腦袋,掃了一巴掌,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府裡平時也沒短你的吃喝,瞧你現在像個什麼樣,那夫人身子還有傷,硬撐着傷,做的飯菜,你好意思吃嗎?再說了,主子做的飯菜,你一個做下人的,哪有資格吃,回去,快給我回去,你聽見沒有?”
小五不挪窩,抱着栓子的胳膊,兩人一塊蹲那了。
他掰着栓子的下巴,問他:“栓子你說,夫人做的菜香不香?”
栓子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大蔥大料燴出來的牛肉,能不香嗎?
而且這醬油還是吳青現跑去買的,按着夫人指示的,只能賣一家出的醬油。除了醬油,夫人又新添了不少的調料。
陳媽他們平時做飯,因爲圖好看,都不怎麼擱醬油跟醋,不光是他們不擱,宮裡的御廚也不擱上色的東西。
他們喜歡那菜燒出來,就是本來的顏色,光注意外表跟擺盤好看,味道咋樣,他們纔不在意,反正又不是他們吃。
宮裡的皇上皇后們吃飯,最少的也要擺幾十道菜。
就那麼幾個人吃飯,光是夾眼前擺着的菜,就能把他們撐死了。
栓子當然是沒吃過宮裡的菜,可他天天吃王府裡的菜,實在不怎麼樣。
其實也不是他們一家是這樣,對面太子府的下人,也抱怨他們府裡的菜不好吃,還不自己在家醃點鹹菜疙瘩就着菜飯吃的香。
小五又問了,“那你走不走?”
栓子愣了下,小心的問道:“我能不能再聞一會?”
“哈哈……”小五笑的直不起腰來。
康伯覺得老臉羞臊的,簡直都擡不起來了。
先前他還有那麼一點點,爲夫人的出身耿耿於懷,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陳媽子也在廚房裡頭,看着彩雲那小丫頭,在夫人指揮下,一會往鍋裡放這個,一會往鍋裡放那個。
半鍋的牛肉,放了好些調料,那調料濃的,比她一個月使的都多。
陳媽子忽略掉鍋裡的香氣,訕訕的道:“夫人哪,你這樣做出來的菜,能吃好嗎?味道會不會太重了,咱們府裡的人,包括王爺,可都習慣吃的清淡,要不,您少擱些佐料吧!”
她也不是妒忌,就是有那麼一點點,覺得不得勁。好歹她在王爺身邊做飯也做了十幾年,難道還不如這位從鄉下來的新王妃嗎?
木香坐着赫連晟給她搬來的軟椅子,靠在廚房門口,一邊磕着瓜子,一邊指揮彩雲炒菜。
聽見陳媽的話,她淡淡的笑了,“這牛肉不是隻做菜吃的,回頭澆在煮開,撈出來的麪條上,湯汁跟肉一起,跟麪條攪拌了,味道自然就沒那麼重了。”
陳媽來了興趣,蹲在她旁邊,收起那一點點的不得勁,笑呵呵的問她,“這是咋個吃法,麪條不都是放在鍋裡,大火煮開,擱點油,擱點蔥花,又或者用雞湯,鴨湯一起煮着,這樣不對嗎?”
“對啊,你說的也對,只是麪條的吃法也很多種,比如刀削麪,手擀麪,小刀面,寬帶面,熱乾麪,總之,不同的做法,做出來的麪條味道也會大不一樣,待會面條出來了,你嘗一下就知道區別在哪了。”
“啥,我們也可以吃?”陳媽子無措的站起來,“這可不行,您是夫人,您下廚做的飯,只有主子能吃,我們都是下人,哪能吃您做的飯。”
“不行嗎?”木香眨着眼睛,似乎很懵懂,“可是何安跟吳青,住我家的時候,天天都吃我做的飯菜,我咋沒見他倆客氣!”
“這……”陳媽子沒話說了。
何安跟啞婆收拾完主廳的餐桌,正巧走過來,看他們都在廚房門口站着,他納悶了,“你們咋還站着,還不趕緊拿上碗盛麪條,別說我沒提醒你們幾位,去晚了,連湯渣都沒的了。”
一句話,讓在場的衆人都愣了。
還是小五反應最快,站起來衝到他跟前,激動的問,“你是說夫人做的飯菜,我們也可以吃嗎?”
何安像看白癡一樣的看他,“廢話!”
說話間,彩雲已經把麪條撈上來了,牛肉也燒的差不多了,就是時間太緊,沒有燉爛。
木香招呼陳媽子,進去給彩雲幫忙,那麼些個碗,她一個人哪盛的過來。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碗太小,夾兩筷子的麪條,那碗就滿了。
大飛乾脆用盆吃,那麼小個碗,盛來盛去的太麻煩。
何安見他用盆,傻眼了,也急吼吼的跑去找了個小盆,撈了大半盆麪條,又舀了不少的牛肉,這才樂呵呵的跑出去。
襄王府的廚房不小,兩口大鍋跟木香家裡的大鍋差不多大。
煮了滿滿一鍋麪條,幾乎把存着的麪條全都下了,纔夠這一大家子吃。
眼看這些人都圍到竈臺邊上去了,木香尋到吳青,讓他趕緊盛上面條送給他家主子吃去。
這些個人,只顧吃的,把他們家主子都給忘了。
彩雲要給她盛麪條,木香不吃,喝了兩碗雞湯,肚子都快撐死了,哪還吃得下面條。
“哎喲喲,你們都別動,我給你們盛麪條,都別靠過來,”陳媽子被這些個小子擠的都快站不穩了。
大飛跟何安早跑了,康伯也弄到一碗牛肉麪條,吃幾口,琢磨一下,又吃幾個,又琢磨一下。
“這個牛肉跟京城小館子裡燒的牛肉味道就是不一樣,麪條也不糊湯,清清爽爽的,看着舒服,吃着更舒服。”
小五嚼着大塊的牛肉,燙的也顧不上說話,只拼命的對他點頭。
栓子壓根不講話,只悶頭吃飯。還有兩個小雜役,也吃的備香。
陳媽跟啞婆,最後也一人弄到一碗,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夫人真的很會做菜。
彩雲端着碗,坐在木香身邊,看着廚房門口或蹲或坐的一衆人等,小丫頭真懷疑自己看錯了。
“姐,他們以前過的日子,是不是比咱們還要慘,你瞧他們饞的,好像多久沒吃過牛肉似的。”
原來京城人過的日子,也不過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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