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回以她寬心一笑,這上紅葉,還真跟她合拍。可是對面這兩個人,要有多少討厭就有多討厭。
“公主殿下,太子妃,民女不知道錯在哪裡?民女說了實話,難道說了實話就頂撞了嗎?呵,這未免也太可笑了,我跟我家夫君的事,不知廉恥也好,敗壞門風也罷,跟你們好像都沒什麼關係,難道兩位是嫉妒,覺得民女配不上襄王,那麼請問,你們覺得誰配,你們兩位嗎?”
“胡說八道,”上官芸兒臉紅了臉,低着頭,扭開身子。
唐寧更是氣差點把指甲掰斷,“大膽,本宮不過是覺得你若做了襄王妃,會跌了皇家的臉面,過些日子便是父皇大壽,到時各國都要派使節前來道賀,如果讓人知道襄王妃竟然是個鄉野村姑,我南晉的名聲豈不盡毀!”
唐寧這段話,很明顯是現場湊出來的。沒辦法,律她不湊也得湊,總不能叫人以爲,她真的是嫉妒一個村姑都能嫁給赫連晟,而她堂堂的一國公主,卻嫁不出去,豈不惹人笑話。
木香看她氣的臉色鐵青,反倒笑了,“公主操心操的可真夠多的,我是個小村姑不錯,可你又怎麼知道,我僅僅就是個村姑呢,再說了,我也不覺得我的出身很丟臉,你只是投胎投的比我好罷了,除了一個身份,你還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木香說的一點情面都不留,也不需要留情面。人家都來打臉了,她又何須後退。
某人不是說過嗎?只要做了襄王妃,她便可以在京城橫着走。
如今驗證真理的時刻到了,她倒要看看,襄王妃這個頭銜,是否真的管用。
如果不管用,現在退貨還得的及嗎?
唐寧一揮袖掃落桌上的茶盞,突然指着木香,怒聲道:“給我把她拿下,意圖刺殺本公主,行刺之罪,誰也救不了她!”
她揮茶盞的時候,手指不知碰到了哪裡,竟流下血來。
木香錯愕,還有比這更狗血的誣陷嗎?分明就是隨便找個藉口,不管怎樣,也要治她的罪。
上官芸兒沒動,紅葉着急了,“公主,您息怒,木香不是有意的,再說,您是自己弄傷的手,咋能怪她呢!”
紅葉不怕死持頂撞,她也是性情中人。就衝這一點,木香對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紅老闆,你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你這裳品閣做起來不容易,可別爲了無妄之災,毀了自己的生意,”唐寧冷笑着警告她,“你們還不動手,把她抓起來,帶進宮去!”
只要進了宮,關在她的宮裡,赫連晟想救人,就得來求她。
侍衛們還是沒動,不是他們不想動,而是他們看見了疾步邁進步裡的男人,一襲玄色蟒袍,下襬隨着步伐,飄然而起。
獨一無二的氣勢,還沒近前,強大的氣場已經震的他們幾人,握劍的手都在顫抖。
“誰敢抓她?”
唐寧聽到聲音,猛的回頭,見着來人,先是一喜,接着又往後退了一步,顯然是被眼前男人眼裡的殺意震懾到了。
除了唐寧之外,上官芸兒看見赫連晟時,也有些心虛。
紅葉就不同了,眼看木香的救星來了,還真的是襄王殿下,她真替木香感覺到高興。
赫連晟穿過衆人,冰冷如刺的視線,一一略過唐寧跟上官芸兒,最後落在木香臉上時,已轉變成如看待最珍貴之物的眼神。
伸手攬着木香的腰身,再轉回頭瞪着唐寧,“公主很閒是嗎?連本王的家事也要管,太子妃也一樣很閒嗎?你們倆特地來這裡,肯定有事要說,本王正有興趣聽聽,二位跟本王的的夫人,都說了些什麼?以至於公主要襄王妃的治罪!”
唐寧的臉色五彩繽紛,好看的很,“本宮……本宮是路過裳品閣,恰巧遇到她,並不是專程來的,襄王何必誣陷本宮呢?也是她不知禮數,頂撞於本宮,本宮不過是想教訓教訓她,讓她知曉宮裡的禮數,免得宮宴的時候,丟了你的面子!”
赫連晟像是聽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公主真夠費心的,教本王夫人禮數,本王倒想問問公主,你的禮數又學到哪去了,求着皇上下旨,逼本王娶你,難道這也是公主的禮數嗎?”
對於此事,赫連晟本不想再說,怎奈唐寧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底線。
在他面前說,讓他爲難也就罷了,如今居然堵到了木香面前。
既然她不要公主的臉面,也罷,那便撕破臉吧!
“你……你怎能如此說……”唐寧氣哭了,身子一軟,被上官芸接住了,滿臉委屈的看着赫連晟,那樣的眼神連木香都看不下去了,她想吐啊!
木香偷偷掐了把赫連晟腰間的肉。女人之間的戰爭,他不便插手。至於他倆的賬,可以回去再算。
她繞到前面,擋着唐寧的視線,亦是滿臉嘲諷的看着她,“他咋不能這麼說,連幾十歲的老婆婆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你一個知書達禮的公主,竟連個老太婆都不如嗎?再看看你現在這模樣,你是嫁不出去了,還是得了什麼隱疾,非得賴他嗎?”
做公主做她這份上,也真夠悲催的。
唐寧依舊哭的梨花帶雨,“晟哥哥,她這般侮辱一國公主,你難道也要視而不見嗎?她剛纔推了本宮,害的本宮受傷了,父皇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大怒……”
她說到此處,看了赫連晟一眼。
言下之意,就太明顯了。想讓赫連晟求她個人情,只要赫連晟肯開口,她便不會跟皇帝告狀。
木香又嘆氣,又搖頭,這位公主的腦子裡裝的都是大糞嗎?
“公主殿下,你知道我平時都是怎麼欺負人的嗎?”木香微笑着走過去,拿起地上掉落的茶杯碎片,攥在手裡。
“你想做什麼?”唐寧沒有動,打死她也想到這個村姑接下來會做什麼。
她沒動,可上官芸兒卻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與公主的距離。
木香走近的時候,看了上官芸兒一眼,緊接着,以唐寧完全未反應過來的速度,突然伸出手抓住唐寧受傷的手,碎片狠狠的扎進唐寧的手心。
“啊,我的手……”唐寧慘叫一聲,身子跌倒在地上。
她身後的婢女都嚇傻了,幾個禁軍侍衛,慌了。
當着他們的面行刺公主,他們是抓還是不抓?
赫連晟對着空氣拍了一掌,一道暗風飄過,那幾名侍衛跟婢女全都不見了蹤影。
暗衛抓人抓的太快,如幽靈似的,在裳品閣裡出沒。
紅葉嚇的腿軟,直往牆角縮。她身邊的人,早跑沒影了,也幸虧他們跑了,否則下場可能就同那幾人一樣了。
木香這一手,完全沒有留任何的餘地,在唐寧倒地之後,她還伸腳狠狠的踩了一把,讓那碎片深深的扎進唐寧的手心。
“公主放心,我扎的時候,避開經脈扎的,無論扎的多深,都不會導致你的手廢掉!”
“你……你敢這麼對本宮,我父皇不會饒了你,你等着滿門抄斬……”唐寧疼的滿頭都是汗,髮髻也亂了,衣服也髒了,跟初來裳品閣時的模樣,差太多了。
木香被她這話逗樂了,“滿門抄斬?你確定?”她回頭看向赫連晟,“夫君,公主要把咱家滿門抄斬呢,爲妻也沒錯什麼呀,公主不是說我刺殺她嗎?還要回宮去跟皇上告狀,我看她手上的傷太假,不夠逼真,幫她勁弄的逼真一點而已,這樣不對嗎?”
赫連晟嘴角狠狠的抽動了下,再看看他家小娘子眨着大眼睛,扮無辜的樣子,赫連公子哪還有二話,“娘子說的極是,公主一直喜歡小提大作,爲此事,皇上沒少斥責她,娘子有心了。”
這回輪到紅葉嘴角抽搐了,她總算見識到,什麼叫寵妻無度。
木香奔到他跟前,抱着他的手臂,軟聲撒嬌,“夫君,咱不能白白擔了一個刺殺公主的罪名,卻什麼都沒做,可是……這樣的話,會不會讓你爲難呀,就算爲難,你也不能怪我,誰讓你承諾過,任我在京城橫着走的。”
赫連晟伸手捏了下他家小娘子粉頰,“爲夫說的話,自然當真,你敢懷疑嗎?”
“不敢,可這事要怎麼辦?皇上會不會怪罪你?”她也會裝萌,裝可憐。眼睛睜大大的,兩隻纖手放在胸前,戳啊戳。把赫連晟的心,都快看化了。
“娘子沒聽過,先下手爲強嗎?走,換身衣服,爲夫帶你進宮,上次的事還沒說完,現在說正合適!”
“嗯嗯,這個主意好,”木香樂的想爆笑。先下手爲強,果然是赫連晟的風格。
唐寧臉色慘白,“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不行,本宮要先行回宮,芸兒,快叫人備馬車,快呀!”
“我……”
“太子妃,太子剛剛跟本王一同回府,你確定不必先行回太子府嗎?”赫連晟提醒道。
上官芸兒面色微變,“公主,臣妾要先行回府了,我讓人備好馬車,送公主回去。”上官芸兒匆匆忙忙的走了,走的那叫一個急,好似晚回去一步,太子府裡就要變天似的。
唐寧恨恨的咬牙:“沒用的東西,心都不在了,守着一個人又有什麼用!”
上官芸兒只帶着兩個婢女走了,留下的幾個人,卻沒敢動。因爲襄王的暗衛守在裳品閣門口,長劍架着,誰敢過去?那不是送死嗎?
赫連晟看向紅葉,“紅老闆,你這裡有成衣嗎?”
“有,有幾件,木香,快跟我進來,”紅葉知曉他們是要進宮,自然不敢馬虎。
兩人進了內室,紅葉拿了好幾件長裙出來,飄逸的裙襬,寬束腰,雲水袖。
這些女裝,真的很漂亮。
紅葉挑了一套大紅色的,鑲着金邊的長裙,給木香換上。
木香覺得這顏色太豔了,可紅葉卻認爲好看,笑着調侃道:“王妃娘娘,您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穿鮮豔一點怎麼了,你膚色白,等下我再給你上個妝,梳個漂亮的髮髻,保證出去能叫襄王殿下看呆了。”
木香身材偏消瘦,這半年以來,個子長了不少,撐起這一套長裙,剛剛好。
腰部再用束腰一裹,她算是充分體會到,什麼叫纖細到盈盈一握。
再來就是紅色,真的很襯皮膚,在紅衣的映襯下,她的臉色紅嫩嫩的,鮮豔欲滴。
紅葉的手很巧,她將木香及腰的長髮挑起一些,在頭頂右側梳個圓髮髻,用一串珍珠鏈子,固定住。
烏黑的發,配着瑩白的珍珠,幾分嬌俏,幾分端莊。
餘下的長髮,全都散在身後,隨着她走路的動作,長髮微微飄動。
紅葉收拾完了,遠遠的站着看,笑合不攏嘴,“就知道你是個美人,瞧瞧,這一打扮起來,哪個公主也比不上!”
木香被直白的誇讚,弄的臉紅,“我纔不要跟她比,光比美,等到過幾年,年華老去,誰還會在意你的美貌,紅葉姐,先前咱們說的事,你可以認真考慮了吧?”
紅葉笑道:“哪還用考慮,能跟襄王妃做生意,我求之不得呢,想想看,有襄王做靠山,這天底下還有做不成的買賣嗎?”
“姐姐說笑了,我可沒指望靠着他做大事,不過呢,有個靠山似乎真的挺不錯。”
“豈止是不錯,你知道京城中有多少人想嫁進襄王府,做襄王妃嗎?不誇張的說,從你家王府門口,能繞京城三圈還排不完呢,妹妹,你可是撿到寶了,好好珍惜,”紅葉由衷的說。
木香莞爾一笑,“謝姐姐提醒,今兒時間不早了,不如明兒中午,姐姐去府上做客,咱倆商量下具體的事情,聽說五皇子在京郊建了作坊,我不想努力輸給他。”
“行,到時再議,我再拉一個人合夥,放心,絕對是個靠譜的人,到時一起去你府上。”
兩人沒再多說話,生怕赫連晟在外面等急了。
赫連晟的確是急了,可當他看見一身紅衣長裙款款走來的木香時,一時間竟看呆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娘子很美,這一分美從內至外,散發着致命的誘惑。
紅葉跟在後面偷偷的笑了,“殿下可別看呆了。”
赫連晟沒有說話,站在那裡,朝木香緩緩伸出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唐寧已經不在店裡了,赫連晟的坐騎就栓在外面,嚴一守着馬,見主子出來,立刻牽着馬過來。
但在見過主子身邊站着的木香時,嚴一愣了好一大會。
他沒看錯吧?這女子是誰?咋那麼像王妃呢?
等到木香走近,嚴一猛的睜大眼。他沒看錯,這位紅衣女子真的是木香!
赫連晟不悅的瞟向他,“本王帶王妃去皇宮,你在這裡等其他人,如果晚膳時沒有回來,你們就先吃吧!”
“是,”嚴一把繮繩交給主子,再不敢擡頭看兩位,恭敬着退到一邊。
赫連晟抱着木香,先將她放在馬上,然後再坐到她身後,用披風將她的小娘子包的嚴嚴實實,然後低頭在她的耳邊,沉聲說道:“娘子日後不去宮中,還是穿常服好了。”
“爲啥,你是覺得我穿長裙不好看嗎?”木香透過披風的縫隙,擰着眉瞪他。
赫連晟輕笑並不回答,一甩馬鞭,馬兒撒開蹄子向前奔去。
因爲顧及到小娘子身上有傷,赫連晟走的不快,他不急,木香反倒急了。
“你快些啊,萬一公主比咱們先回去咋辦?不是你說的先下手爲強,你總這麼晃着,如何能先下手?”
赫連晟摟着她的腰,不緊不慢的笑着道:“公主在太子府做客,一時半會回不去,娘子儘可放心!”
“做客?哦,我明白了,可她手上的傷,你找郎中了沒有?”
“我爲何要替她找郎中,她的手是好是壞,與我何干?”赫連晟說的理所當然。
木香撫額。好吧,算她沒說。
所有的皇宮都是一個樣,宮門高大雄偉,有禁軍把守。
遠遠的見到來者是赫連晟,禁衛軍頭領急忙喊話,開城門。赫連晟的馬幾乎是沒有停頓的,便越過三道宮門,進了內宮。
到了紫垣殿門外,還沒見到皇帝,便先見到了久違的故人。
也不算久違,卞城一別,不過才半個月。
這期間,又聽說他建了作坊,說實話,木香現在一丁點都不想見到唐墨。
她不想見唐墨,可唐墨卻想見她啊,尤其是第一次見她盛裝的模樣,說不心動,那是騙鬼的。
赫連晟掃了眼唐墨,翻身下馬,再將木香抱下來。
唐墨目光炙熱的看着木香,“想不到幾日不見,你便脫胎換骨,麻雀變鳳凰,要不是本王跟你很熟,差點要認不出了。”
木香看見他,也是一肚子的火,“麻雀變鳳凰,不敢當,五皇子太擡舉人了,我再變,也沒五皇子變的快,聽說您的作坊快完工了,恭喜啊,等開工那一日,我一定送您一份大禮!”
她強調大禮二字,唐墨用腳後跟想,也能猜到絕對不會是什麼好禮。不過她好像誤會了什麼。
“作坊的事,我可以解釋!”
赫連晟大步一跨,擋開唐墨的視線,“你很閒嗎?”
“呃,不是,我正要出宮。”
“既是要宮,那便早些出去吧,本王找皇上還有事,”赫連晟看他一眼,便拉着木香往殿裡去了。
唐墨悻悻摸摸鼻子。聽說他們要辦酒席了,呵呵,要吃酒席……
因爲是傍晚時分,紫垣殿裡很安靜。
光滑如鏡的地板上,鋪着一道厚厚毛毯。
殿內陳設皆爲精品,且價值連城。
總管太監領着二人,穿過一道迴廊,再打開一道紅木門,小聲的對他們說道:“皇上批了一下午的奏摺,剛剛歇下,襄王殿下可要小聲些,皇上最近心神不寧,好不容易睡着了,可別吵醒了他。”
赫連晟微一點頭,拉着木香便進去了。
殿裡點着檀香,古樸的香氣,可以凝神靜氣,可真正能靜下心來,光靠這薰香,可不行。
赫連晟拉着木香,帶她在屏風外盤膝而坐,面前的矮几上,擺着飄散熱氣的香茶。
因爲怕擾了皇上睡覺,所以兩人都沒說話。
赫連晟將茶葉拿給木香看,木香聞了下,果真是好茶,百年茶樹,生長在懸崖之處,吸引日月精華,早上接收陽光,最晚送走夕陽。
只有在這樣的條件下,才能孕育出最極品,也是最稀有的天香茶。
曾有傳說,說是這茶只供給天上的神仙,凡人無福消受,所以每年天香茶收穫時,懸崖頂上終日雲霧繚繞,那霧氣重的,連腳下的路也看不清。
木香從不知道赫連晟泡茶的動作,也會如此的好看,行雲流水,恣意流暢,不看茶,光是看他執壺的動作,就已是叫人沉醉不已。
天香茶,不枉它擁有這麼個高端大氣的名字。
當溫度適中的泉水,融入茶葉之間時,淡幽沁人心脾的香氣,便散發了出來。
“好看!”木香忍不住出聲讚歎。忽略了身處何處,也忽略了裡面榻上睡着的人,可是南晉國的皇帝。
“誰來了?”一道沉穩中低的聲音從屏風傳出,伴着悉悉索索的穿衣聲。
總管太監如同長了一對順風耳,皇帝一動彈,他立即閃身進來了,“皇上,您才睡這麼一會,怎麼就起來了?”
赫連晟起身,對着屏風鞠躬一拜,“是臣帶着夫人前來覲見皇上!”
“嗯,稍等一下,朕即刻便出來了。”
“遵旨!”
赫連晟面對皇帝的時候,還是很恭敬的,恐怕在整個南晉,他也就對皇上還何留幾分恭敬了。
片刻之後,總管太監王海便扶着一位身着黃袍的長者,從屏風後走出。
木香隨着赫連晟一併站在一旁,並不擡頭看皇帝。
老皇帝瞧了瞧站在宮晟身邊的女子,看着模樣似乎還不錯,似乎不太像村姑,跟京城裡的千金閨秀們,沒什麼不同。
“你就是木香?”
“回皇上的話,民女正是,”木香福身見禮,態度依舊是她的風格,不卑不亢。
唐皇滿意的笑了,很穩重的女娃,長相也不錯,除了出身平凡之外,似乎挑不出其他的毛病,“坐下說話吧,王海,再去換個暖壺來。”
“是,”王海弓身退下了。
赫連晟拉着木香,也坐回原先的位置上,將剛剛泡好的茶,送了一杯,給唐皇。
“這是臣剛泡好的,請皇上品嚐!”
“哦?你肯動手泡茶,那朕可是非嘗不可,”唐皇盤膝坐於主位軟墊子上,拿起赫連晟遞過來的茶杯,先是聞了聞,接着再品。
一連串的動作,看的人心急如火。
木香習慣了風風火火的日子,看着老皇帝連喝個茶都要這麼,她總算明白,老皇帝爲啥睡不好覺,吃的不香了。
赫連晟帶木香來這裡的目的,可不光是爲了給皇帝泡茶的,“皇上,臣在早朝時,跟您提起的改良農具一事,便是夫人的主意,臣想着,這事還得由夫人親自說,所以便帶她來覲見您了。”
唐皇擱下茶杯,挑眉看向木香,“你叫木香是嗎?可是京城中木氏商行的木姓一家?”
木香搖頭,眸色清冷,“不是,民女跟木氏不是一家,也沒有任何的關係,關於農具一事,只因民女自小生活在民間,對耕種自然瞭解一些。”
唐皇呵呵一笑,“你既是是赫連的王妃,跟朕不必拘禮,總自稱民女,朕聽着彆扭,你且說說,農具該如何改良?還有耕牛,赫連也沒細說,朕倒想聽聽,你有何高見。”
木香瞧這位老皇帝,似乎也沒想像中的那樣古板,便徹底放鬆了,喝了口茶,同他侃侃而談。
“耕牛的事,回去之後我又想了想,覺得辦養牛場是最可行的辦法,普通的農戶可能沒有辦法養牛,但我們可以鼓勵有實力的馬場,讓他們擴建之後,空出一部分的場地養牛,但這牛場的分佈一定得均勻。”
“分佈均勻?是要散開了養的意思嗎?”她說的認真,唐皇聽的也認真,是個十分好學的好學生。
反倒是赫連晟被晾在了一旁,執着茶壺,給木香添茶。
木香捧着茶杯,身子斜倚着赫連晟,慢聲說道:“是這個意思,等到肉牛養起來,牛一多了,牛價自然也就下來了,這可比官府借錢給農戶買牛,還要實惠,過幾年,如果條件允許,還可以用馬犁田,同樣的普及方法,就看哪個更受農民的歡迎,另外,農具也需得改良。”
木香仔細回想前世從博物館看見的老式農具,並找太監要了紙筆,將新式的農具畫出來。
“皇上,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先讓人把這些東西做出來,再推廣到王府的佃戶手中,讓他們試用,如果沒有問題,再推廣到南晉國其他地方。”
唐皇接過她遞來樣式圖,起初還是漫不經心的看,緊接着一雙精光爍爍的眼睛陡然睜大。
木香的圖紙上,繪了好幾種農具,有新奇的揚穀機,有並不常見的車水,連犁跟耙都有改動。
因爲沒有電,這裡所有的驅動靠的是人力。但同樣的是人力,也有區分省力跟費力一說。
木香畫出來的農具,都是經過改良的,用起來不僅不會笨重,還會很省力。
當然了,再省力也沒有再代的收割機來的省力,只能說,相對於目前的農具,真的省力多了。
唐皇看到精妙之處,命太監搬了凳子,跟他倆坐到一起,虛心請教,“這個東西,你註明叫揚穀機,朕沒做過農活,木香可否解釋一下,揚穀機有何作用?”
木香一想也是,老皇帝長這麼大隻怕都沒出過內宮,即使有聽過見過,也多是從書本上看見的。
“皇上,我曾經看過農人揚稻穀,脫了穗的稻穀,需得選一個有微風的晴天,迎着風將稻穀揚起,重的稻穀會落下,輕的雜物會隨着飄走。”
木香解釋的也很細緻,停了下,見老皇帝沒有問題要問,便接着解釋。
“但是人力去揚的話,有很大的缺陷,如果沒有風怎麼辦?或者風小了,風大了,都會影響揚穀的效果,這個揚穀機,你依靠的是人力轉動,風速會很均勻,只需兩人,便可以抵得上四五個人,幾天的勞作量。”
唐皇聽的很認真,聽完了,還把圖紙拿過來又細看了一番,“國以民爲本,民以食爲天,木香啊,你的這些設計,可是幫了我們南晉百姓一個大忙啊!”
“不敢當,我只會畫圖紙,最關鍵的讓宮裡的能工巧匠們,把實物做出來,”廬謙虛的時候,萬不能驕傲,誰知道老皇帝是不是妒才之人呢!
唐皇摸着山羊鬍子,呵呵大笑,“看你剛纔說的時候很自信,怎麼到了要封賞的時候,倒謙虛起來了?說吧,想要什麼賞賜!”唐皇又不是老年癡呆了。
赫連晟特意帶着她,前來細說農具一事,如此匆忙,能沒有想法嗎?
木香看了眼赫連晟:什麼賞賜?你說啊,別總叫我一個人說!
赫連晟挑眉:爲夫想的,娘子不是都知道嗎?
木香怒:知道你個頭!
藏在袖內的手,偷偷掐上他的大腿。
從一進殿,就讓她一個人說。頭一回見到傳說中的皇上,她很怕的好不好?
赫連晟表示疑惑:娘子,你真的怕嗎?真的真的怕嗎?爲夫可是一點都沒瞧出來。
木香正要暴怒呢,唐皇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行了,你們倆的心思,朕清楚着呢,赫連,你說!”難得見到赫連晟有除了冷酷以外的表情,唐皇的心情也跟着好了。
赫連晟站起來,朝唐皇一鞠躬,“皇上,臣想爲夫人求個一品誥命夫人的名銜!”
雖然他說的是求,可老皇帝也沒拒絕的餘地啊!
唐皇看了看赫連晟,又看了看木香,手指敲着桌面,表現出一副很爲難的樣子,“光憑一個圖紙就想從朕這裡謀一個誥命夫人的,朕若是封了,木香豈不是賺大了?”
赫連晟放下手,“皇上以爲如何?”
唐皇仍是一副似笑非笑,老奸巨猾的模樣,“不如赫連留下來,吃了晚膳再走,御膳房最近出了幾樣新菜,你跟朕邊吃邊聊如何?”
如果不是知道赫連晟姓赫連,木香都要以爲這他是老皇帝的兒子,不是長的相似,而是這位老皇帝對待赫連晟的態度,儼然就父親對兒子啊!
木香同時也看出赫連晟的爲難,她想宮裡的御膳,大冷天的,吃一堆硬石頭,能好吃纔怪。
還有還有,她是不是得把老皇帝拐回府裡去?
若是這樣的話,狗屁康寧公主,找不到老皇帝,看他跟誰告狀去。
想到這裡,她忽然做出一副恍然想起來的表情,“哎呀,相公,我突然想起來,咱們晚上說好了,要在家裡同他們吃鴛鴦火鍋的,我還買了不少的糯米,讓陳媽他們幫我蒸了,想着回去做些飯糰的。”
她眨巴着眼兒,瞄着赫連晟,餘光也不放過唐皇的表情,想知道他是個啥反應。
唐皇似乎不高興了,“木香啊,襄王府裡的廚子,能有宮裡的御廚手藝精良嗎?貌似不行吧,你說的廚娘,她的手藝也是從宮裡學來的,應該差不多。”
“皇上可是想錯了,我只是讓府裡的廚子準備食材,她們不負責燒飯。”
“哦?廚娘不做飯,難不成是你要做飯嗎?”唐皇戲言,本也沒有當真,豈料木香卻點頭。
“是我要做飯,皇上若是不信,可以一同去查驗,”木香回答的很自信。
她也漸漸弄懂了這位老皇帝的心思,雖說兒女成羣,可真正能爲他洗手做飯,親手縫衣,只怕連半個人都沒有。
更別說親情之樂,兒孫之樂。皇子皇女們,把權利看的,可比皇帝老兒本身來的重要。
所以,他們會想盡辦法的討老皇帝的歡心,給他送最美的舞姬,送最稀世的珍寶,卻不肯真正的關心他這個老人家,問問他是否真的需要。
都說皇帝是孤家寡人,高處不勝寒。站的越高,也越孤獨。
赫連晟知曉木香的用意,幫腔着道:“皇上,今晚城中有花燈會,木香下午剛去買了些紅梅,臣斗膽,請皇上去賞梅。”
唐皇神光一閃,“好,賞梅好,寒夜賞梅最好,王海,命人備駕。”
赫連晟得意的看了他家小娘子一眼,賞梅聽着多優雅,可比說去吃飯來的要好聽,娘子可服氣了?
木香皺了下鼻子,哼了聲。
切!死要面子,活受罪。
因爲是傍晚微服出巡,且走的也不遠,所以唐皇只帶了王海,跟十幾個大內侍衛,其餘的人,都沒有帶,也沒有驚動皇后跟一衆嬪妃,真正的微服了。
有了皇上同行,赫連晟自然不能抱着木香一併騎馬,便讓太監準備了一輛馬車,讓夫人坐馬車,他也只能跟他家的小娘子遙遙相望。
馬車上,乘着還沒到家,木香解開衣服,查看了下傷口。
也不知昨晚赫連晟給她抹了什麼藥,只一晚,加一個上午的功夫,傷口竟開始癒合了,雖然先前還有有些不適,但這會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了。
神藥啊!呃對了,還有從銀杏那裡聽說的殭屍粉。
看來她很有必要親臨隴西一趟,卻瞧瞧那個神秘的部族,是否真的如傳說中的一樣,會巫術,善於占卜呢?
太子唐昊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在皇帝的馬車還沒有到的時候,太子就等在街道口,裝作偶遇不可能,於是只能裝作找赫連晟有事,再偶遇皇上。
除了他,還有一個人的消息也很靈通——唐墨。
兩人在街口碰上,都看着皇城的方向,彼此相視一眼,也沒多說話。
當瞧見皇上的馬車慢慢過來時,兩人同時整理了下衣袍,迎向皇上的馬車。
唐昊嗖唐墨都人中龍鳳,長相自是不必說,豔冠天下也是淡過。唐墨因爲長年經商,眉宇間多了些風塵。
唐昊在官場待的最多,一顰一笑間,多了些市儈,說白了,就是俗氣。
但氣度還是有的,皇子風采,彰顯無遺。即便不言語,不動作,只往那一站,周身光華四射。
美男如玉,教人一見入眼,二見不忘,三見懷想。
當初這兩人也是京城中,待嫁的閨秀們最心儀的遐想對象,只可惜,一位很多時候,都不在京城出沒,另一位,自打娶了太子妃之後,後院便再沒空虛過。
有的是臣子們送的姬妾,有的則是各國使節送的,不要也不行。
一路走到今天,太子府的後院,可熱鬧了。
王海隨着龍輦走着,見到五皇子跟太子都在前面站着,趕忙稟報唐皇。
“皇上,您瞧瞧五皇子跟太子多孝心,知道您出宮,都等在那兒呢!”
唐皇坐在龍輦中,連眼皮也沒擡一下,冷着聲道:“朕出宮,他們消息最靈通,王海啊,你身邊的人,是不是該換換了!”
“奴才該死,是奴才用人不善,”王海驚出了一身冷汗。
唐皇不再說話,閉目養神。
赫連晟打馬走到龍輦前面,襄王府也出來人了。
“殿下,您可算回來了,夫人呢?您不是傳話,說今晚夫人要下廚嗎?我們可都等着呢,都快餓壞了,您瞧,大飛從天一黑,就搬了個板凳,跟木朗兩個,坐在大門口,眼巴巴的等着,說什麼也不回去,”何安跑着迎接主子,叨叨着說了一大堆,牽着主子的馬,伸長了脖子往後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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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君巡山啦!
有誰不乖,不聽話,打屁屁,不許催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