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他?是不是他去找你麻煩了?”紅葉腦筋轉的最快。
不過何安等人,嘴角卻狠狠的抽了下。找他促膝長談,得虧她想的出來這個詞,昨兒嚴忠把人壓回府,關進地牢,她回府之後,忘的一乾二淨。
他們原本是想提醒的,可是昨兒一整天,她都被主子霸佔着,想想他們二人爲時不多的相處時間,咋敢去打攪。
“想找我麻煩,他還沒那個膽子,咦,他還沒來嗎?”
木香看着院裡或坐,或站,或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話的老人家們。
範老太坐在正廳裡,木老爺子就坐在她身邊,還有一位滿臉褶皺,舉手投足,都像個老學儒的長者。
他們三個還沒瞧見木香,倒是院裡的人,首先看見了。他們先是竊竊私語,低頭議論。從一旁側屋出來一位婦人,木香認出,這是去店裡鬧過事的木曹氏。
她一看見木香跟紅葉站一起,反應最激烈最大,“你來幹什麼?這裡是木氏祠堂,不是你們襄王府,用不着你做主,來人,送襄王妃離開!”
木曹氏這一嚷嚷,倒是把主廳裡的人都驚動了。
木老爺子一看見木香,眼睛就紅了,激動的站起來,快步朝她走了過去。
步子快的,一點都不像七旬老者。
“你是襄王妃,是木香?快,快叫老夫看看,”木老爺子一把拽過木香的手,滿眼都是慈愛的目光,“丫頭,好些日子沒見你了,最近可還好?”
原本他有好些話想跟她說,可是真見到了,卻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面對這樣一位毫無惡意的老人家,木香也不好再對他毒舌,“我一直都很好,倒是您,一直沒到您,聽府上的人說,您病了,需靜養。”
木老爺子笑容苦澀,“是有些不舒服,在府裡修養了一些日子,好多了,今日襄王妃也同來觀審和離的案子嗎?這可是咱們木氏一族的榮幸!”
這榮幸一詞,也只有他一個人說的出來,瞧瞧旁邊這一衆人等,個個看她,都是如狼似虎,尤其是木曹氏,簡直恨的牙癢癢。
“榮幸不敢當,紅葉是我的朋友,她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若是不來,有人冤枉了她,或是有人欺負她,又該如何是好,”木香這話是對着木曹氏說的。
木景華姍姍來遲,衣裳有些褶皺,面容很是憔悴,整個人精神頭都沒了,蔫不拉幾,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似的。
“娘,太爺,”他站在門口喚道。
卻像沒有看見紅葉跟木香,徑直往主廳裡去了,也不管不顧其他人跟他打招呼,自顧自的找了把椅子,坐下之後,頭一歪,便要呼呼大睡。
木老爺子一看他的樣子,氣的不行,“太不像話,明知今日有大事相商,還敢夜不歸宿,竟不知去哪逍遙快活了,景華他娘,你自己的兒子,爲何也不看好,我木氏可要不得這樣的子孫!”
“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兒昨夜……昨夜看賬看的太晚,熬成了這副樣子,您是不知道,自打紅葉要跟他和離之後,這孩子便過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硬生生把自個兒毀了,我可憐的娃兒,”木曹氏唱作俱佳,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紅葉氣在心裡,卻不好開口反駁她。在祠堂這樣的地方,木曹氏是婆婆,她是媳婦,若是媳婦跟婆婆頂嘴,那是要被長輩責怪的。
她不能說,木香可長着嘴呢。
只見木香從腰間的兜裡,抓了一把瓜子,一邊嗑着瓜子,一邊好笑的看向木曹氏。
何安很狗腿的給她跟木老爺子搬了凳子,他們所站的地方,恰好又是祠堂位置最高的地,即便是坐着,那也是看人頭頂。
“紅葉姐,您家這位婆婆,說話可真好笑,而且忒會顛倒黑白,依我看哪,木景華恐怕不是看賬看的這樣憔悴,而是跟他,已經偷偷納過門的小妾,廝混久了,身子吃不消,才弄成這副模樣,是吧,木景華?”
想睡覺?門都沒有。
何安走到木景華面前,拿着桌上的茶杯,往桌上有節奏的敲着。不叫他驚醒,卻又不叫他能睡安穩。
木景華能不困嗎?昨晚一整夜,他愣是沒合過眼,不僅如此,他還跟一羣老鼠共待一室,整個晚上,被那老鼠折磨的,快神經了都。
木曹氏臉部肌肉僵硬了下,木景華有小妾一事,族裡人並不清楚。
有小妾,這原本沒什麼大錯。可若是因爲有了小妾,卻要跟正妻離婚,這事可就不能容忍了。
紅葉臉色也不好看,家醜不可外揚,若不是和離非要族人同意,她真不願此事張揚出去。
範老太在聽到木景華竟然已有小妾,心裡原本對木景華的好感,瞬間給秒殺了。老太婆將蛇形柺杖往地上重重一敲,大喝道:“果然是好日子過膩了,就想作了,紅葉是個多好的女子,你小子卻偏偏不曉得寶貝,不是老身說你,如果沒有紅葉,你們一家子,早滾去喝西北風了,現在翅膀硬了,就要納妾,沒心肝的東西,丟人現眼!”
她罵的很難聽,也就只有她敢罵這樣難聽的話。可她罵也就罵了,卻沒人敢說她罵的不對,罵的不好。
誰敢反駁啊,搞的不好,一柺杖揮過來,不死也得掉一嘴牙。
木曹氏雖然怕她,但事關兒子的名聲,以及未來的家產,她就算再怕,那也得出頭。
“範老太這話說的嚴重了,納妾怎麼了,納妾又不犯法,誰規定了我家景華不能納妾?紅葉賢惠能幹,這點我承認,可是她嫁到我們家這些年,我也沒虧待過她,我家景華是家裡的獨苗,我還指望着他延續香火呢,紅葉生了兩胎,都沒生下來男娃,我不得不爲祖過考慮,這有錯嗎?話又說回來,那日話都挑明瞭之後,我可是說的清清楚楚,妾室生的孩子,日後也尊稱她母親,以後她也是嫡母,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還不夠嗎?”
說了一通,她還沒說夠,不等所有人接話,再道:“哼,你們可別被她騙了,誰知道她想和離,是不是早有這個心思,誰知道,她是不是勾搭……”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力道十足的扇在木曹氏臉上。
木香甩甩手掌,“你臉皮這麼厚,把我的手都磨紅了。”
她此舉,震驚了祠堂裡有所有人。
紅葉一臉的擔憂,範老太直呼打的好,那位院士老者,卻是直搖頭,不該動手啊,怎麼能動手呢,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一切都得以理法來論嘛!
木曹氏被打的有些懵,稍稍清醒一點的木景華,見到母親被打,搖搖晃晃的衝了過來,“娘,你怎麼樣,襄王妃,你怎麼能動手打我娘,這裡是木氏祠堂,不歡迎你,走,你走啊!”
木老爺子不理會他的怒吼,神色嚴厲看向木景華,“剛纔襄王妃說的,可是實情,你真的早已與外面的女子私通?”
“不止私通,連娃兒都有了,”木香也不理他的嘶吼,裝作一臉氣憤的告狀,“我可憐紅葉姐姐,那日竟然被一個妾室羞辱,還沒納進府,就已登堂入室,太可憐了。”
木香抱着老太爺的胳膊,話是帶着哭聲說的,可她臉上卻沒有一滴眼淚。
木曹氏捂着被扇紅的臉,看着木香惺惺作態,想拆穿她,卻又在苦於找不到漏洞,只能極力爲木景華辯駁,“她說的不是事實,我家景華不過是一時糊塗,被人陷害,誰知道是不是她故意設的套,你雖是襄王妃,可也沒權管我們的家事,請你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打她這一巴掌,她都忍了,人家是王妃,她就是隻普通民婦,哪敢跟她叫板。
唯上讓她有底氣的事,便是這個木姓,若沒有木姓,也沒有木氏的這個靠山,她哪敢真的跟木香對上。
木景華也是這個意思,他強撐着精神,咬牙怒罵道:“我娘說的是,這是我們的家事,今兒來的也都是木氏宗親,你一個外人,無權在這裡囂張!紅葉,人是你請來的,就該由你送走,別以爲拖着一個不相干的外人,今兒和離的事,你便能佔到便宜,我告訴你,這不可能,和離的事,不由你,更不由她說了算!”
紅葉冷笑,這笑着在淬着帶冰渣,刺的她心疼,“襄王妃不光是我的朋友,還是我孃家人,今日這裡來的,都是你們木家人,我孃家人,你們一個也不請,我倒想知道,你們是啥意思?想仗着人多,欺負我嗎?”
進了這裡之後,她不想爭吵,不想跟他們撕破臉。
僅剩的這點臉皮子,她還想護着,至少別叫這麼多的人看了笑話,日後成了別人茶餘飯後談論的笑柄。
木曹氏不敢跟木香斗嘴,但一聽紅葉講話,她豈能不反駁,“自古就沒有外姓女人進祠堂的道理,她不是木家人,憑啥能進祠堂,你紅葉那張嘴,還不夠厲害嗎?你一個個講話,我們都得靠邊,在家裡霸道着還不夠,還要到祠堂霸佔,也不瞧瞧是什麼地方,有你說話的份沒有!”
木香瞄了眼嚴忠,“太吵,吵的我頭疼,你不會點她的穴嗎?”
嚴忠表情有些凝固,誰也沒看見他如何出手的,只知道那一個雜亂的吵吵聲,嘎然而止,耳根清靜了,世界也安靜了。
木曹氏瞪大了眼睛,嘴巴還沒來得及合上,手還舉在半空,便像是定格了一樣,表情奇異古怪。
但是他這一舉動,再度引來一陣軒然大波。
木老爺子將柺棍往地上狠狠敲了兩下,“都閉嘴,你們都反了天了,襄王妃是什麼身份,她能親自來咱們祠堂,那是咱們木氏一族的福氣,而且你們也別忘了,襄王妃姓木,與咱們木氏頗有淵源,要是誰再敢對此事議論不止,休怪老夫對他不客氣,請他出祠堂!”
木老爺子是木氏一族資格最老,最有發言權的人,連他都發話了,即便再有不滿,也只有忍進肚子裡去。
木景華瞅見他老孃,被人點了穴,可把他急壞了,“你們對我娘做了什麼?趕快解開,若是把我娘憋壞了,我跟你們拼命!”
紅葉冷聲道:“你娘不過是被點了穴,一時半會死不了,她不說話,咱們都清靜,也可以好好討論一下和離的事,你若是不想和離,只管把她放開,那咱們就一直這樣吵吵,耗着唄!”
木香插了一句,“奉勸你最好別亂動她,否則不小心碰到哪個死穴,你老孃可就沒命了!”
木景華氣悶,卻不知如何反駁。他的嘴皮子哪能跟這兩位抗衡,一個紅葉,再加一個襄王妃,這兩人湊一塊,吵架之王也說不過她倆。
範老太站出來,“行了,都別嚷嚷了,既然是來商議正事的,那便好好說,別弄的跟菜市場似的,紅葉,景華,都隨老身進去,襄王妃也是坐上賓,而且你也姓木,俗話說,八百年前都是一家,如此,也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木老爺子不太贊同她的話,“老夫一看襄王妃就覺着親切,如果有人因爲一個姓氏,要跟她過不去,那便是跟老夫過不去,你們若是非要挑刺,那老夫索性高攀皇家,認下襄王妃做我的孫女,反正她也姓木,老夫一見着她,覺着像自己的孫女,就是如此一來,老夫可是高攀了。”
木香眼神變換莫測,還沒想着怎麼婉拒呢,就聽見範老太朗聲一笑,“你這老頭,果真會算計,人家王妃長的這般漂亮,再看看你這糟老頭子,她哪點像你家孫女了!”
此言引來一片壓抑的笑聲。
老爺子被氣到了,“哼,老夫年輕那會也是百裡挑一的青年俊才,你瞧我家木清揚便知,老夫年輕時,是個啥樣,能有錯嗎?”
範老太還要反駁回去,木香及時插手製止。
“停,兩位老人家,你們若是再吵下去,就該吃午飯了,好多人都在裡面等着呢,咱們開始商議如何?等商議完了,我做東,請你們去吃一頓好吃的如何?”
“好吃的?京城能有什麼好吃的菜品,老夫都吃膩了,倒不如你上回烤的野味好吃,”木老爺子還心心念着頭一次吃烤野味,想到野味,他竟也忘了身在祠堂,以時他要乾的事。
範老太也不喜歡京城那些講究,味道卻不咋樣的吃食,聽到烤野味,頓時也來了精神,“到哪去烤的野味,是山裡還是酒樓裡頭,若是酒樓裡的,那可吃不出原汁原味的烤肉來!”
木香以手掩面,這兩位老人家,怎麼一說到吃,就又把今兒在此的目地給拋逐腦後了,她不得不再度提醒他們二人,“兩位,咱們先議事,等議完了事,想吃什麼,我都帶你們去,如何?”
兩位老人齊齊點頭,那模樣,真的有些滑稽。
人越老,越像個小孩,老小孩,老小孩,說的就是他們。
“哦對對對,先議事,大家都請到祠堂裡頭去吧,這個……她的穴道還是要解開,此事還需聽她的意見,”木老爺子總算沒糊塗到家,終於想起了正事,事不宜遲,趕緊讓他們雙方都進祠堂,把和離一事解決了再說。
範老太精神抖擻的呵呵笑道:“也是,咱們差點把他們一家給忘了。”
紅葉看着木香,淺淺一笑,有了木香在身邊,她心中有底多了。
進了祠堂,衆人分開而坐,幾位族中長者,自然是坐在上首位。
木香身爲襄王妃,本該也坐上位,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吧,他們幾個老人家坐在一塊挺好。
那位王院士似乎對木香的行爲,很不滿意,一直都在用挑剔的目光看她,等坐下了之後,還是用餘光上上下下的看她。
木香想到他是青松學院的院士,應該跟他搞好關係纔是,便在後面的人,還沒完全就坐時,起身朝他走了過去,站定之後,沒有福身,而是學着江湖人的禮節,雙手握拳,對着服彎腰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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