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陸爲霜與蘇曜因爲王阿婆的突然離世而忙碌地腳不沾地,甚至連回家的工夫都沒有。
另一邊,出事兒那日,蘇李氏被賭場的打手從蘇家丟出來後,便在大門前如潑婦狀地罵罵咧咧了好一陣,才頂着衆人看熱鬧的神情逃也似的離開了福安村。
說起來,自打蘇家的日子轉好後,蘇李氏出門時身邊便是有僕人跟隨着,要去鎮子上也是有牛車接送,這麼多年了,除了每年農忙時要下地幹活之外,她便是如同大門大戶的夫人一般,叫人擁戴着。哪裡有像今日這般悽慘的狀況。
在去往鎮子的路上,不僅要靠着自己的雙腳,更是要接受那些從旁射來打量在她身上的眼神。
此前,她總以爲,自己的人生也算是足夠美滿了。嫁了一個有衝勁的相公,又育有兩兒一女,與尋常人家相比,她的生活也算得上是美滿了,可眼下又是怎麼了?家道中落,大兒子輸光了家裡所有財產消失不見,二兒子騙走了她唯一的首飾只爲奪那身陷風塵的女子一笑,而自己那向來聽話乖巧的女兒又嫁地那般遠……
要說,這一切究竟是從哪裡開始發生的轉變,是十幾年前老爺帶了蘇曜回來?還是一年前她自作主張的許下了蘇曜與陸爲霜的婚事?又或者是幾個月前她生生逼死了柳蘭?想來,這些種種究竟是從何而起,早已一團亂麻,想理也理不清了。
此時此刻她的心裡有些頹敗,蘇李氏緊了緊手裡方纔慌亂之下從妝奩裡抓來的那對耳環,她想,眼下她唯一的出路便是賣了這對耳環去投奔永寧縣尋晴兒了。
只是蘇李氏心裡雖是有這樣的想法,可她有沒有這個命到永寧縣便是另當別論了。
從福安村去到福安鎮上雖是有官道,但也要經過一處比較狹窄的路面,因着那處路小,兩邊的古樹又都是高聳入雲,故而總會給人一種滲人之味,尋常人往此處過時,腳上的步子總會加快幾分。
也就是在這段人煙稀少的官道上,有一輛樸素的馬車攔住了蘇李氏的去路。
見那馬車停在自己面前時,蘇李氏先是面上一愣,只下一瞬,面上便又露出了欣喜之意。她腦中的第一反應便是認爲拿走了她簪子的蘇華並沒有丟下她,眼下便是蘇華來接她了。甚至在見那車伕時,蘇李氏還一臉欣喜地道:“是華兒嗎?是華兒命你來接本夫人的嗎?”
而那趕車地車伕卻並沒有接她的話,只一臉漠然地盯看着,那眼神就好似在看一個傻子似的。
蘇李氏見他不理會自己,正欲張口繼續詢問什麼時,只覺得脖子後側一疼,而後便沒了知覺。
立在蘇李氏身後的男子,熟稔地將蘇李氏裝入了一個麻袋之中,而後毫不客氣地丟上了馬車,“送回去吧……這是少主要找的人!”
蘇李氏醒來時,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抽疼,正想動手揉一揉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皆被捆綁了起來。她的心中一個激靈,頭上的昏沉感瞬時從她的腦中消散而去。她睜大着眼睛環顧着四下的景象,才發現此時此刻的她正坐在一處暗房的地板上,四周除了那立在壁上的蠟燭正搖搖曳曳地散發着點點光亮之外,便是漆黑一片。
在這個昏暗的空間裡,除了她自己以外便空無一人,她只能聽到自己胸腔內那萬分不安的心跳聲,偶時會從一旁傳來蠟燭的嗶啵,被綁了手腳的蘇李氏往後瞥了一眼,下意識的挪動着身子往後方的牆面退去,好似只有那樣才能找到一點安全感。
“少主,人已經帶到了,是帶過來?還是就在暗房審問?”趙子晏坐在書房上首之位,隨意地把玩着手中的摺扇,聽聞來人的話後,他將摺扇往手心裡敲了兩敲,而後起身一把抓過案几上的那枚玉佩往外頭走去,“去暗室吧……”
趙子晏的府邸既然是從前在朝爲官的大人所親自建造的府邸,那府宅裡頭的建築宅院便是一應俱全的,包括,關押犯人的地牢,以及暗房密室。
此番,蘇李氏便是被關押在了東北角的一處簡樸的小院中。這處小院鮮少有人會來,即便是灑掃的僕人也不過一月纔會來此一次。平日裡此處雖是身影衆多,但到底是位處偏僻,自然不會太過引人注意。
趙子晏跟着冷麪大步進了小院中,冷麪伸手一把推開了院子裡的一處屋子,輕車熟路地走進屋中,敲了敲牆面的三處機關,屋子裡的暗門隨之打開。出現在門後的是一條悠長而下的青石臺階,由於光線昏暗,只能看到臨近門口的幾階,冷麪隨手拿過一旁的燭臺,用火摺子點燃後率先進了暗房在前面給趙子晏引路。
在暗房內的蘇李氏驚恐地看着四周,初聞上頭傳來動靜後,她便下意識地將身子又往後縮了縮。
經歷過家裡一夜之間的鉅變後,蘇李氏心裡終於有些開始後悔。她知道此前是她將任何事情都看的太過重要,若是當初不那麼斤斤計較,過自己的日子是不是眼下便不會有此下場。
直到現在,她都還不明白究竟是誰將她綁來這裡,更不明白綁她來此處是爲何事。
當她聽聞頭頂的青石臺階上,有腳步傳來,仰頭目光落在了那蜿蜒而上的臺階,黑暗之中她的眸子裡刻畫着一抹十分顯眼的神色,而那抹神色便是‘恐懼。’
有燭火帶着人來到她的面前,隨着腳步聲距離她越來越近,蘇李氏才瞧清了那出現在她面前的人是誰。
“趙公子?”蘇李氏驚道,她的腦子轉的飛快,下一瞬便又道:“是陸爲霜那小賤人叫你這般做的?”
“陸爲霜?”趙子晏喃喃着,他擡眸看向了面前的蘇李氏,“便是她讓我這麼做的,你竟是還敢在我面前這般稱呼她,勇氣可嘉啊!”
蘇李氏沒有聽出趙子晏的話外之音,只道:“呵,一個靠身體來拉攏他人的賤人,難不成我還要恭維她不成?也只有像她那樣的賤人,纔會用以這般上不了檯面的惡毒手段!!”蘇李氏自然有猜測過,這綁人之事是不是陸爲霜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