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初慧帶着林氏送來的五六個織錦娘子,將平生所學,盡全力施展,在冬至前完成了她最滿意的蜀錦。
“相公,你來了。”初慧覺得自己現在是最幸福了。
“嗯!”左晉端着一碗湯藥,“來,把安胎藥喝了,你如今可不能馬虎,免得相公擔心。”
初慧莞爾一笑,“你每天都送來,就不能等我回去再喝嗎?”
“你如今很是操勞,爲夫能爲你做的就是這些。”左晉說着,也不顧在衆人面前,擡手摸摸隆起的小腹,“寶貝,爹爹和孃親都在爲你努力,你可要好好的,不要讓你孃親累着啊。”
“你別這樣,還有人了。”初慧微微羞澀,含着頭,準備喝藥,可聞着藥有些異味,遲疑了一下,還是喝下了慣例的安胎藥。
左晉一臉不以爲然,“我們是夫妻,又不是偷情,怕什麼。”說完,膩笑道:“只要你們母子平安,比什麼都好。”
初慧幸福滿滿,“這蜀錦乃是我曾看到的花樣,不過是繡樣,很是唯美,我便點花上樣,織了出來,真是很美。”
“你大姐哪裡看到的?”左晉撩起織好的蜀錦,“果然與衆不同,這次就算輸了,我也知足了。”
初慧點點頭,“嗯,在大姐的絲帕上,我利用了點花技巧,完成了繡樣上不可完成的花式。”
左晉看後,有些不解,“這看似像方方錦,卻又少了方圓,花色順路,復樣花色,連頭接尾,連貫不斷,甚是好看,這到底是什麼蜀錦?”
初慧莞爾一笑,“這是雨絲錦,我是利用經線彩條寬窄的相對變化來表現特殊的花樣效果,其特點爲錦面用白色和其他色彩的經絲組成,色絡由粗漸細,白經由細漸粗,交替過渡,形成色白相間,呈現明亮對比的絲絲雨條狀,雨條上再飾以各種花紋圖案,粗細勻稱、既調和了對比強烈的色彩,又突出了彩條間的花紋,具有烘雲托月的效果,給人以一種輕快而舒適的感覺。”
左晉一臉欣賞,稱讚道:“娘子,這可是雨絲錦最新的花樣,看來這次你用心了。”
“多謝相公妙讚了。”初慧心下幸福滿滿,一臉幸福。
左晉招呼人裝盒,拉着初慧出了織錦房,“爲夫送你回去休息,這一趟成都,爲夫要親自去,拿着你的蜀錦,繼續左家的皇商之權。”
“嗯,相公多保重,平安回來。”
“記得不要凍着了。”
“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還有辛辣的少吃,我不再家裡,沒人管着你,你的別不聽話,知道嗎?”
“相公,我不是小孩子。”
“哈哈……你就是懷着我的小孩子。”
“真是的。”
二人說話間,回到自己的小院,採菱如今可是開心了,一看見二人,便笑嘻嘻上前,“三爺,三奶奶,今天的藥乃是老夫人親自熬得,嚇得奴婢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
“什麼?!劉氏熬得?!”左晉頓時傻眼,抓住採菱,“你爲什麼不早說?”
採菱嚇得一愣,急忙回話,“三爺,我不是還沒來得及,你就端着走了嘛。”
初慧也覺得不安,忙拽了拽左晉,“相公,要不先去找醫生看看?”
左晉鬆開採菱,平復一下心情,“你現在還沒事,要是出門去看,定會被懷疑。”
“可你要走了,我怎麼辦?”初慧一臉擔憂,這孩子沒足月,隨時可能……她不敢想。
左晉冷靜了下來,咬牙切齒道:“你跟着我去成都,不要留在家裡。”
“嗯,好的。”初慧連連點頭,對採菱吩咐道:“快去準備吧。”
初慧話剛說完,一股疼痛,又心底蔓延開來,很快就讓她痛苦不堪。
“慧兒,慧兒你怎麼樣?”左晉驚慌失措,抓着初慧的手,不停地問話。
初慧刺客滿頭大汗,只是努力笑道:“相公,去大家姐,只有準方少爺的醫術也許還能救我的孩子。”
“好,好,好,你別擔心,先忍着。?”左晉抱起初慧,瞪着已經嚇傻的採菱,怒吼道:“看什麼啊,還不快去叫人套馬車。”
“是,是,奴婢馬上就去。”採菱點頭,慌張的跑了出去。
左晉抱着初慧大步出了小院,直奔大門口。
“唔!”望着左晉滿臉的憤怒,初慧隱忍着痛楚,擠出笑容,“相公,還沒有出血,你不要擔心,我沒事的。”
左晉咬着脣,怒罵道:“傻瓜,傻瓜,傻瓜,我記得你喝藥的時候停了一下,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初慧知道他是擔心,也知道他心思,應聲道:“嗯,比往日的藥多了一股異味,可是你送的我才……”
沒等初慧說完,左晉怒吼道:“笨蛋,笨蛋娘子,如果我給你是毒藥了?”
初慧柔柔一笑,“我也會如喝棗花蜜一般,毫不猶豫的喝下。”
“蠢貨……”左晉哽咽了,也罵不出來了,心下道:“慧兒,你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剛到大門口,左毅回來,一看這架勢,忙問道:“三弟,這是怎麼了?”
“是娘……”
初慧剛想說,左晉捏了她一下,忍着怒氣,一臉平靜的說道:“慧兒摔了一跤,說肚子疼,我帶她去臨邊縣找李家醫治,御供蜀錦好了,估計我送不了了,大哥你重新找人送吧。”
“哎喲,怎麼這麼不小心,趕緊快去。”左毅眉頭緊蹙,招呼着人上了幫忙。
採菱在門房處取了後的褥子,爲初慧鋪在馬車裡,扶着初慧,左晉跳上馬車,親自駕着馬車就走了。
左毅不是傻子,初慧剛纔的話是要告訴他,她是被人爲的嗎?疾步去了劉氏的院子。
左毅進門便說道:“娘,你怎麼如此糊塗?”
劉氏一臉不以爲然,擡頭看着左毅,“你再說什麼?”
“你是不是對弟妹下藥了?”左毅直言不諱,瞪着劉氏說道。
劉氏轉回頭,繼續做着手裡的活,笑道:“那個孽障說的?”
“娘!”左毅急得跺腳,“到底是不是你?”
“是有怎樣?”劉氏放下手裡活,雙目怒視左毅,“這個家裡由他一個帶着那賤人血的孽障我已經夠難受了,他還想延續?他當初可是答應我了,不回生子,如今了?我只是幫他想起承諾而已。”
“這麼多年了,他爲這個家做的還不夠嗎?”左毅氣急,搖搖頭,“他幾次玩命的爲了你的天下出力,你交代的事,他沒有一件不答應,就這麼一個孩子,你都下毒手,你真是瘋魔了。”
“混賬。”劉氏擡手就給了左毅一巴掌,“你敢如此跟爲孃的說話,你造反了?”
“哼!”左毅怒氣不已,咬着牙,憤恨的離去。
“毅兒。”劉氏一臉驚慌,伸手喊着,可惜左毅頭也不回的裡去,氣得劉氏踉蹌兩步。
“夫人……”一旁的婆子連忙上前扶着,“夫人,你要保重身子啊。”
劉氏頓時淚流滿面,抽泣道:“玉姑,我真的過分了嗎?”
玉姑嘆氣一聲,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大少爺怒氣衝衝的樣子,還是當着自己母親?!不由得唏噓道:“夫人啊,你也吃齋唸佛,老奴就不多言了。”
“看來是真的過了。”劉氏苦笑的說完,望着淒涼的院子,“如果當初他不跟着去死,也許我還能原諒,只可惜……都是命。”
李家大院門口,初塵送完李青慕,便去了臨邊縣,接了準方回來,前一段時間,他跟初塵賭氣,好久沒有來了,所以初塵這次親自去接他。
“我告訴你啊,要是沒有什麼特別的醫術,我掉頭就走啊。”李準方氣呼呼的說罷,跳下馬車,伸手去攙扶初塵。
初塵抿嘴一笑,這傢伙明明想來的不行了,這會都還要嘴硬,故作一臉賠笑,“是,是,是,我們的準方少爺。”
李準方頓覺心情大好,笑着將初塵扶下來,看着竹心,“丫頭,趕緊去給爺備幾個下酒的小菜,這大冷天不喝點桂花釀,怎麼有心思學習了。”
竹心一臉你是吃貨,剜了他一眼,“二奶奶可是吃不得那些薰貨。”
“你家二奶奶不能吃,我能吃啊。”李準方一臉着急,拽着竹心,“丫頭,合着你家二奶奶不能吃,你就不弄了?”
竹心瞪着李準方的手,冷道:“男女授受不親,準方少爺,你鬆手。”
李準方一臉耍無賴,“你不給我做,我就不鬆手。”
“哼,無賴。”竹心甩了甩手,可怎麼都甩不掉,怕自己扛不住誘惑,低頭道:“我給你做還不成嘛?”
李準方頓時喜上眉梢,鬆開竹心,一臉得意,“臭丫頭,這還差不多。”
“大門口了,別丟人現眼的。”初塵白了這二人一眼,打情罵俏本該是開心與羞澀,可對於竹心來說,這是奢望。
竹心從對李準方傾心後,她都是默默的喜歡,做好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拿着初塵的名義送給準方,就算這麼近的距離,她都只敢打趣,不敢眼波留情。
三人正要進門,便聽見左晉的聲音,“準方少爺,救命。”
三人齊齊回頭,再見在大門不遠處,左晉駕着馬車,一臉焦急,拼命的喊着。
“我前面就聽到這個聲音了,可是太小,所以沒太在意。”竹心一臉釋然,“從出城就在喊。”
初塵一看是左晉,心下不爽,冷道:“我先回屋,你看看他找你什麼事?”說完,便要走。
李準方伸手拽着初塵,“估計是慧妹妹出事了,不然什麼事能讓左晉火急火燎。”
初塵一聽,心下一緊,能讓左晉登門,一是打擊她,二就應該是求醫了。長吁一口氣,故作一臉冷漠,“管我什麼事?”
“嫂子,你別這樣。”李準方氣急,這都什麼時候了,她還這脾氣。
“準方少爺,快救救慧兒。”左晉喝斥馬,跳下馬車,跪在李準方和初塵面前,“大姐,只要救了慧兒和她腹中的孩子,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了。”
“我不需要你爲我做事。”初塵冷冷說完,轉身便走。
“姐……”採菱撩起車鏈子,初慧喊了一聲,初塵回頭。
只見馬車裡,初慧豆大的汗珠如雨下,臉色蒼白如宣紙,白色的褥子泛着殷紅。
李準方下了一跳,立馬跳上馬車,抓着初慧的手,頓時眉頭皺起,“怎麼回事?”
一年多不見,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種場面,初塵也氣得咬牙,知道初慧在左家過的什麼日子,瞪着左晉,“你對她行了畜生行爲?”
“姐,不是相公,是他娘。”初慧生怕初塵因她怪罪左晉,努力說完,喘着粗氣道:“姐姐,救我的孩子。”說完,便暈了過去。
“慧妹妹。”李準方喊了兩聲,不見初慧應聲,便道:“嫂子,喝了墮胎藥,可這都成型的孩子,藥下胎是不可能的,現在出血了,所以……”
“混賬。”初塵一聲怒吼,瞪着左晉,“如果初慧有什麼不測,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是,大姐怎麼處置都可以。”左晉連連磕頭,“只求大姐就慧兒。”
“走側門,抱進去。”初塵一聲怒吼,吩咐竹心去找棉花嬸,自己疾步進了院子。
李準方瞪着左晉,“嫂子忌諱一些東西,可也沒有見死不救,你還愣着幹嘛,趕緊抱着慧妹妹走啊。”
“是。”左晉回神,立刻起身,抱着初慧,大步跟着李準方,直接去了落雪苑的小藥房。
初塵回院子,招呼林娘她們燒熱水,竹心去小藥房準備軟榻,自己先回了臥室,拿了一套自己訂製的小刀,這些都是她安着手術刀訂製的,就怕自己下一次難產……
不容初塵多想,邁着沉重的步子,來到小藥房。一看左晉和那丫頭還在,便道:“你們先出去。”
“大姐……”
初塵瞪着欲要說話的左晉,冷道:“出去。”
李準方搖搖頭,“三少爺,你先出去吧,這裡醫術都是我們李氏一族的秘密,外人在不便。”
“好!”左晉點點頭,一臉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坐在石墩上。
“三少爺,你要保重身體啊。”採菱一臉難過,真心不知道說什麼好。
本以爲自己鐵石心腸,本以爲自己早已五毒不侵,可是自己原來這麼脆弱,脆弱的需要她一個弱女子來保護。左晉想着,苦笑道:“慧兒,只要你好好的,相公怎麼都答應你。”
“三奶奶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採菱說着寬慰話,心下卻自責不已,要不是她沒說清楚,也不會……
屋子裡,初塵將四把各異的刀子遞給李準方,“準方,你摸了胎位可正?”
“胎位還算好。”李準方說着,看看刀子,以爲初塵要接生,便又道:“不過算算日子,也就八月大,要下藥催生,可怕很難,而且慧妹妹也暈過去了,無理生產。”
“有法清除墮胎藥嗎?”初塵知道這藥量不多,可到底也傷着了根本。
劉準方搖搖頭,“雖然藥量不多,可到底是見紅了,就算能保住孩子,大人也是遭罪,而且孩子的養分沒有,估計在肚子裡也活不了多久,要是不催生,估計會一屍兩命。”
“馬上催生。你用針法把初慧喚醒,我去備藥。”初塵不敢多想,現在目前只有先救了人再說。
“好!”李準方立刻開始施針,一刻也不敢怠慢。
初塵本想去抓藥催生,想起前幾天自己做了藥丸,便覺得也許上上天可憐初慧吧,拿着催生藥過來,等着初慧醒轉。
“嗯……”初慧咦哼了一聲,便睜開了眼睛。
初塵不想她多言,冷道:“吃了催生藥,我和準方幫你生產。”
“可……可是孩子還不足月。”初慧擡手捂着肚子,一臉擔憂,“我現在已經不痛了,可不可以……”
“慧妹妹,我現在是用的銀針給你止痛,要是拔了針,你更本承受不起。”李準方連忙解釋,“你羊水破了,還見了紅,孩子要是不生下來,必定活不下去,弄不好會一屍兩命……”
一聽這話,初慧慌了,連忙道:“我生,我生。”
“把這藥吃了,一會我會把你下身剪開一些,讓孩子容易出生,希望你們做的孽不要報應在孩子身上。”初塵冷冷說完,將催產藥遞給初慧,“還算你運氣好,不然等我生產時,就沒人能救你了。”
“嗯!”初慧接過藥丸,放在嘴裡,初塵喂她喝了水,吞下了藥丸。
李準方一直未初慧順胎,心下有些不明,“這孩子養得還算不錯,怎麼就?”
“左家恨死了我相公,自然不想他有孩子。”初慧說着,滿目瘡痍,“相公是個可憐之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初塵睖了初慧一眼,“你這種爲了情愛盲目的女人,活該跟着他受罪。”
李準方冷冷一笑,“難道不是他欺負你最多嗎?”
初慧苦笑道:“如果他不欺負我,那麼左家和劉氏對大姐的恨,肯定轉移到我身上,他出手至少知道輕重,可劉氏和左家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初塵冷笑不已,轉身摸摸她的肚子,“生完孩子,就給我離開,這李家大院沒有你們兩個的容身之所。”
初慧眼淚直落,她的大姐永遠都是這麼冷漠,笑了笑,“大哥和弟弟們好嗎?”
“你還記得他們嗎?”初塵睖了她一眼,“他們好着了,你少操心。”
初慧一聽這話,有些驚訝,“難道王貴能放過我們家?”
“他王貴不是神,談不上放與不放。”初塵不想她此刻多想,便嘆氣一聲道:“我早有安排,孃家一切都很好,你管好你自己便是。”
初慧苦笑,她果然厲害,做什麼事情都想的周全,她受了一年多的折磨,算是徹底知道要經營一個家多不容易,也怪自己當初不懂事,害苦了娘……
李準方聽着她們的家事,一直爲初慧探脈,本想說點什麼,可又覺得不合適,只好閉嘴。
“唔!”初慧低哼一聲,連忙抓住臥榻一側,“好痛。”
李準方感覺脈象異動,便道:“嫂子,脈象有了衝力了,催生可以了。”
“啊……”鑽心的痛,讓初慧隱忍不住,大哭了起來,初慧痛的亂動,讓初塵無法下手。
“準方,叫左晉和棉花嬸子進來,順便叫他的丫頭去幫忙端水。”初塵一聲吩咐,李準方立刻去辦。
左晉一聽叫他進去,立馬飛奔過來,一進屋子,便問道:“大姐,需要我做什麼?”
“按着初慧的雙腿,不許她亂動。”初塵一聲吩咐,瞪着初慧冷道:“要想自己的孩子活命,自己給我堅強點。”
“嗯!”初慧應聲,不停的喘息。左晉上前握着初慧的手,“慧兒,你要努力,只要剩下這孩子,你們母子平安,我們就離開左家。”
“真……真的嗎?”初慧很是開心,笑得淚水都落下了。
“嗯,是真的。”左晉擡手爲她擦拭了淚水,“爲夫終於知道自己害怕什麼了?”
“什麼?!”初慧一臉膩笑問候,左晉低頭親了她的額頭,“最怕失去你。”
“相公……啊……”
初塵就在這時,剪了一刀初慧的下身,初慧一聲哀嚎,張口咬住左晉的手。
初塵咬牙,忍着心疼,對一旁的棉花嬸道:“嬸子,交給你了。”
“好,你到一旁去休息。”棉花嬸接過初塵手中的剪刀,便對初慧喊道:“用力,爲了你的孩子,拼了命努力。”
“唔!”初慧拼了命的用力,左晉也咬着牙,忍受着刺骨的疼痛。
“熱水。”
“來了。”
“快,再換熱水。”丫鬟婆子忙進忙出,弄得落雪苑人仰馬翻。
快一個時辰了,初慧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左晉心痛的要死,不停的喊着,“慧兒,努力,努力。”
棉花嬸着急了,這孩子都出來頭已經出來了,要是現在不用力,孩子會被掐死的,怒吼道:“初慧丫頭,你在使勁,快了,已經看到頭了。”
“嗯,好。”初慧有氣無力,應了聲,深吸一口氣,“唔……”
“哇哇……”
孩子落地,棉花嬸怕孩子沒了生氣,抓起孩子就打,孩子出聲,這才安心。包裹起孩子,遞給左晉,“恭喜做家少爺,生了一個少爺。”
“兒子!”左晉顫顫巍巍的接過孩子,抱到初慧面前,“娘子,你看,這孩子多像你。”
初慧有氣無力的笑了笑,拽着左晉,“傻瓜,纔剛出生,哪裡看得出來。”
“怎麼就看不出了,你看看他的眼,他的眉……”左晉看着初慧拽着他的手,慢慢滑落,驚慌喊道:“慧兒,慧兒……”
棉花嬸正打算收拾胎衣,卻見初慧雙腿顫抖,下體鮮血直流,驚呼道:“血崩。”
外面,初塵聽到孩子哭聲,安心的端着一碗湯,正要喝。可一聽這話,嘭的的一聲,湯碗落地,初塵驚得立刻站起,“慧兒。”
李準方也放下碗,扶着初塵,“你彆着急,慢慢來,我先去看看。”說完,拍怕初塵的手,寬慰着便往裡屋走。
李準方進來,左晉急忙上前,“準方,快救救我娘子。”
“我知道。”李準方連上前,抓着初慧的手,一探脈,心下一緊,虛空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初塵急急忙忙的進來,問道:“準方,我妹妹怎麼樣?”
李準方搖搖頭,“嫂子,空了,救不了了。”
左晉頓時癱坐在榻前,握着初慧的手,“娘子,娘子……”
“姐姐……”初慧眨巴着眼睛,連招手的力氣都沒有,“姐姐,你過來。”
初塵緊了緊手,忍着淚水,走到榻前,“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姐姐,這都是我的報應,我不願任何人。”初慧說着,眼神流露出祈求,“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求姐姐照顧我的孩兒,保他一世安康。”
初塵咬牙,瞪着地上的左晉,“孩子有爹,而且孩子是左家人,自然有左家照顧,輪不到我這個外人。”
初慧端着粗氣,苦笑道:“我知道姐姐還在怨恨我,可是妹妹知道錯了,早就知道了,如今我也不行了,一死百了,姐姐就原諒我吧。”
“慧兒,你不會死的,你不會。”左晉將孩子放在地上,對着李準方就不停的磕頭,“準方少爺,我知道你醫術好,求你了,你要什麼都可以,只要能救慧兒,我什麼都給你。”
“哇……”孩子頓時哭的不行,棉花嬸咂嘴,連忙抱起孩子,“真是做孽啊。”
“嬸子,你先帶孩子去暖房。”初塵招呼一聲,瞪着左晉,“早幹嘛去了,如今人要死了,你纔來傷心,有什麼用。”
李準方伸手去扶左晉,“我已經盡力了,初慧身子早就被耗空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左晉苦笑連連,這下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原諒嗎?!她該恨嗎?!初塵以爲自己對初慧沒有一絲情感,可望着這一幕,她心下一酸,淚如雨下,緩緩坐到軟榻邊,擡手握住初慧的手,“姐姐恨你,到死都無法原諒,可誰叫你孃的親生閨女,誰叫你和我是一奶同胞,如今你真的要走了,姐姐真是恨的不行了。”
“姐,妹妹對不起娘,對不起你啊。”初慧一聲嘆氣,宛如迴光返照,坐了起來,撲在初塵的懷裡,“姐,我錯了,錯的離譜,可我不悔,所以姐姐,你別找晉哥哥的不是,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慧兒。”初塵心下一緊,這孩子這一刻如同她初見她那般柔善,可如今……
“姐姐,你答應我。”
望着初慧一臉哀求,初塵心被揪住,痛苦不堪,點點頭。
“謝謝姐姐。”初慧連連點頭道謝。
初塵一臉恨鐵不成鋼,搖搖頭,“那你好好和他說說話吧,姐姐會送你最後一程。”
“相公。”初慧喊了一聲,左晉便過來,扶着她,“慧兒,慧兒。”
初塵起身,擡手招呼李準方攙扶着自己,轉身出了房門。
初慧很是擔心左晉,柔柔一笑,“相公,那個家你是回不去了,你別學爹爹,娘死了就跟着去,以後我們的孩兒就沒人照顧了,我不要我們的孩子像你一樣孤單,我要你帶着對我愛,對我的愧疚,好好的活下去。”
左晉不停的吻着初慧的額頭,哭泣道:“慧兒,你少說兩句,好好休息,你會沒事的。”
“相公,但凡有一點希望,我姐姐都不會放棄我。”初慧伸手摸着他的臉,“初見你,你就是樣,滿目瘡痍,好似全天下都欠你的,如今依然如此,相公,你要知足,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www¤t t k a n¤℃ O
“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慧兒,我只要你。”左晉宛如一個孩子,傷心欲絕,抱着初慧,緊了又緊,生怕一鬆手就沒有了。
“相公,答應我,好好活下去。”初慧只覺得眼前的人模糊不清,自己的腦中出現了孃親的身影,還有聲音,不有的哭喊道:“娘,不要帶走我,不要帶走,讓我和晉哥哥再說兩句話。”
左晉瘋了一般,抱緊初慧,不停的喊,“慧兒,不要怕,慧兒……”
屋子外,初塵揚起頭,氣得嘴角抽搐,任由淚水滑落,長長的喘着粗氣,呼出那滿腔的怒火。
看着初塵這樣,李準方很是擔心,連忙勸着,“嫂子,你可不能太過悲傷,你雖足月,可生產的日子還有半月,現在……”
“慧兒,我得慧兒,你醒醒,你醒醒啊……”屋子裡一聲慟哭,打斷了李準方的話。
初塵頓時淚如雨下,雙目充血,揮拳打在門房上,咬牙切齒道:“左氏,劉氏,我要你們給我的慧兒陪葬。”
“嫂子,你節哀啊。”李準方也不知道說啥,一臉哀傷,心痛這兩姐妹的姊妹之情,活着不肯原諒對方,死了來悲傷有何用。
不一會,左晉出了,一臉淡笑,跪在初塵面前,“大姐,我對不起慧兒,可她生是左家人,死是左家鬼,我要帶她回去安葬,孩子求你幫我照看半月。”
“混賬東西,你這個混賬東西。”初塵怒紅沖天,擡手就打。
左晉任由初塵打罵,只是淡淡的笑着,心如死灰。
“嫂子,你冷靜點。”李準方連忙拉着初塵,“現在最傷心的是他,你別動了胎氣,你可是答應了二哥,要等他生產的。”
“你滾,馬上給我滾。”初塵冷靜了下來,“初慧我會帶回老家安葬,用不着你假好心。”
“大姐,慧兒……”
“閉嘴,你休想帶着初慧的屍體。”初塵怒吼着打斷左晉的話,“孩子你別想,只要是慧兒的,你現在就別想拿走一樣。”
“嫂子……”李準方知道她現在在氣頭上,可也不能這麼霸道啊,“孩子是左晉的,你無權……”
“我沒告他謀殺,就不錯了。”初塵以爲自己可以坦然接受初慧的死,可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無法接受,將所有的怨恨都歸咎與左晉,“你滾,馬上給我滾。”
這時候,各大院子都知道初慧來李家大院產子這事,苗巧挺着大肚子,在慕容冥的攙扶下,最先來了落雪苑。
不知初慧已經歿了,苗巧進門便問道:“姐,慧姐姐怎麼樣?”
慕容冥一看這架勢,便拽了拽苗巧,“巧兒,別問了。”
“大姐,求你了,我只要慧兒的屍首。”左晉猛的俯首在地,不停磕頭。
“混賬。”苗巧回神,怒罵一聲,欲要上前大罵。
慕容冥連忙拉着,“你看看左晉,他比你們誰都難過,你別火上澆油了。”
苗巧瞪着慕容冥,“相公,你撒手,我今天非要他左晉給我慧姐姐抵命不可。”
“不要吵了。”
初塵一聲怒吼,苗巧安靜了下來,憋屈道:“早就告訴你,把慧姐姐接回你,接回來,你不聽,如今沒了,你兇也沒用。”
“娘子,你少說兩句吧。”慕容冥擡手捂着她的嘴,連連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
初塵看着不停磕頭的左晉,長吁一口氣道:“你磕破了頭,能讓慧兒醒過來嘛?”
“大姐,求你了。”左晉沒有間斷,繼續磕着。
“三少爺。”採菱也跪在一旁,可也不敢去勸,只好拽着初塵,“親家大姐,我加三爺對三奶奶很好的,很多不得已,都源自他們在左家的無奈,求你把三奶奶的屍首還給我們吧。”
“無奈?!沒本事何須找藉口,就算我把初慧的屍體給你,你能給她風光大葬嗎?”
初塵一言,左晉一怔,確實也是,可他如今能爲這個愛他的女人做得,便是親手安葬她。
“不知道了吧。”初塵冷冷一笑,“會去吧,別說我不給你機……”
“可以。”左晉沒有一絲猶豫,很是篤定的說道:“三日後,請姐姐來觀禮。”
“好!三日我定會前往江源縣,要是葬禮有一絲不如我的意,我便帶走初慧。”初塵懶得與他多言,冷冷說完,便招呼竹心,“叫二壯來幫忙。”
“不用了。”左晉起身,淡淡一笑,轉身進了屋子,脫下自己的斗篷,包裹住初慧,柔柔一笑,“娘子,我帶你回家。”
初塵望着左晉蒼涼的背影,心裡有恨,也變成無奈,只能等三日後,他給她最後的交代吧。
第三日,初塵,苗巧一行人,早早在院子門口,準備出發。
突然嗎,一輛馬車飛馳而來,停在了院子門口,採菱灰頭土臉的下車,看着初塵,便跪下道:“三少爺跟着三少奶奶走了。”
“啊!”
衆人頓時傻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初塵不相信左晉是殉情的那種人,冷道:“到底怎麼回事?”
“三天前,三少爺帶着屍首回去,老夫人說晦氣,不讓進門,三少爺便抱着三奶奶在左家大院門口跪着,大少爺本想讓三少爺進門的,可老夫人以死相逼,大少爺也無奈,由着三少爺在左家門口跪着。”
採菱說着,連連咳嗽幾聲,初塵立刻吩咐道:“扶到門房。”
“姐,我們還去嗎?”苗巧問了一聲,便見初塵一個眼刀丟過來,立馬笑道:“那我們先等着。”
竹心扶着採菱來的門房,初塵也跟着進來,竹笙給倒了一杯水,遞給採菱,“先喝口水再說。”
“謝謝。”採菱接過水,喝了一口,看着初塵,“三少爺說不能對不起你,也不能失言,所以將自己澆上了火油,威脅家丁後,抱着三奶奶,走進了左家大院,將他們住的小院整個點着了。”
初塵一聽,震撼的不知所措,這瘋子,難道不知道還有孩子嗎?
“幸虧大少爺阻止,救下了院子,可三少爺和三奶奶早已燒的面目全非。”採菱連忙放下杯子,跪着初塵面前,“親家大姐,你一定要讓左家安葬了三少爺和三奶奶,三少爺和三奶奶真的很命苦。”
“豈有此理,真當我落家無人了。”初塵一聲冷哼,從懷裡掏出孟玄珏的玉佩,遞給竹笙,“去,找我二哥,帶齊人馬,我今日就要去找左家要個說法。”
“嫂子,你先冷靜點。”李準方連忙拉着初塵,“容我先去左家看看,看看他們什麼意思,免得你結仇與左氏和劉氏。”
“哼,這仇恨早就結下了,不差這一點。”初塵冷哼一聲,甩開李準方,瞪着慕容冥,“大哥他們估計也快到了,你跟着去照應一下,萬一左家動武,你才叫二哥現身。”
“我也要去。”苗巧上了,一臉氣憤,“我也要去找左家算賬。”
“現在不是去觀禮,連我都不去了,你還去幹嗎?”初塵瞪了苗巧一眼,“你想跟初慧一樣難產?”
“不想。”苗巧連忙退後,再也不鬧了。
“我帶你們去吧。”採菱連忙起身,拽着慕容冥,“求你們帶的三少爺和三奶奶的屍首離開那個家吧。”
慕容冥猛的甩開採菱,“這事你求不得我們,要是那日他強行帶着慧姐姐的屍體回去,也沒有今日之禍了。”
“好了,都不要說了。”
初塵嬌叱一聲,心下爲左晉惋惜,想起那才三天的孩子,如今雙親歿了,那才叫可憐。
追根問底,就是那碗墮胎藥害的,這口氣她絕對咽不下去,初塵瞪着採菱,“誰給您們三奶奶下的墮胎藥,你最好給我去做一次呈堂證供。”
“是老夫人親子煎的藥。”採菱頓時淚如雨下,“我不知道那是墮胎藥,所以才讓老夫人煎藥的。”
“哭喪回左家。”初塵一身怒吼,粉拳緊握,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