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解救

昨天晚上下了場小雪, 影響不大,但是天氣格外冷了,大妹和於安迎着寒風出門, 先去鄭家取銀子。

蘇姑父一晚上沒睡覺, 天才矇矇亮就把全家人喊起來, 命令準備好銀子等着。不知什麼原因, 鄭恆的兒子突然趴在錢箱子上大哭, 無論誰拉都拉不開,死死扣着箱子上的拉環不撒手,氣得蘇姑夫打了他一柺杖, 讓下人強行把他抱走,關在房裡不給飯吃, 心疼得姨奶奶紅了眼圈。

卯時三刻, 門房來報, 說大妹她們已經到了。蘇姑夫連忙拄着柺杖出去迎接,拉着大妹的手“嗚嗚”地哭。大妹心裡也有慼慼, 以前還有蘇姑母撐着,蘇姑母走後,這家一日不似一日了。

下人把銀箱子抱上馬車,蘇姑父鬆開大妹的手,愧疚道:“好孩子……”接下來的話哽咽着說不出來, 輕抖着手塞給大妹一塊玉佩。這塊雙鯉玉佩大妹認得, 是蘇姑母生前常帶的。

姨奶奶嫂子使了個眼色, 姨奶奶咬咬牙, 站出來衝大妹道謝道:“辛苦溫姑娘了, 此次若是能救出我相公,您就是我們鄭家的恩人。”

蘇姑夫變了臉色, 轉頭呵斥道:“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大妹不介意地笑笑,“我自當盡力。”

告別鄭家老小,大妹登上馬車,於安駕車,到達水寇指定地點。

旭日東昇,薄雪已盡數化成泥水,碼頭旁零零星星停着幾隻小舟和大船,早起的漁民已經張羅着去捕魚。

大妹四處張望,沒看出異響。於安扯了下她袖子,眼睛往碼頭稍遠處的岸邊瞟了下,大妹看見一個帶斗笠的老者坐在河邊垂釣,旁邊卻沒放魚簍子。

於安守着馬車等候,大妹走過去,因岸邊泥濘,她提起裙襬,走到光禿禿的柳樹之下,輕聲問道:“今天海上的風浪大嗎?”

老者擡頭,看見旁邊站的是個女的,輕蔑地笑了下,答道:“巨浪滔天呢,淹死那幫狗日的。”

大妹繼續說道:“瑞雪豐年,等到開春就平靜了。”

老者收了魚竿,讓大妹幫忙,大妹只好替他拿着。老者見附近無人,輕聲嘲笑道:“他們家的男人都死絕了?讓一個女人過來。”

大妹面無表情,轉身離開。老者呵呵笑道:“喲,脾氣倒是硬的,比那個軟腳蟹好多了。”彎腰撿起板凳,超過大妹,在前面帶路。

老者登上停在碼頭邊的小舟,看着大妹帶着一個年輕後生過來,那個年輕後生長得闊膀蜂腰,臂長似猿,眉宇間有股蓬勃愈發的英氣,知是習武之人,雖然心生喜愛,卻不得不起了戒心,先扶着大妹上了小舟,拿過她手裡的魚鉤,攔擋在於安面前,沉聲警告道:“你留下。”

於安手裡抱着錢箱,擡頭看大妹。

大妹奪過魚竿,扔進了水裡,佯怒道:“他是我家護院,必須跟着!”

她這番舉動,引得岸上幾個人看向了這邊。老者皺皺眉,只好側身讓於安上來。

老者卸了舟繩,站在船尾搖櫓,小舟搖搖晃晃在河道中前行,往出海口駛去。大妹出其不意推了於安一把,於安儘管下盤穩,還是搖擺了下身子。看見老者看過來,大妹忙扶穩他,輕聲斥責道:“你連船都坐不了,早知道就不帶你了。”

於安明白過來,接說道:“我們北方沒有船……”

老者心存試探,故意讓小舟和對面駛過來的一艘大船碰了下,小舟劇烈地晃了下,於安連忙放下銀箱子,扶着船杆一步一晃出船篷,走到船頭乾嘔,大妹跟出去照顧。

大妹輕聲與於安商量道:“到時候,他們要是不交人,你就把錢箱子扔到海里去。”

老者年紀雖然大了,但是耳力好得很,大妹在船頭說的話他一毫不差全聽進去了,不由發笑:這個娘子看着老道,原來也是個傻子。遂便任由於安跟着,不再想着扔他下船。

出了河道,再往前劃了一段,老者將小舟停到一艘大船旁,船上人垂下纜繩,將大妹和於安拉上大船。

甲板站着十來個漁民打扮的人,船艙裡還藏着二十幾個。

“怎麼還有個女的?”拉繩的人問一個領頭模樣的人。

一個下屬附在領頭那人耳邊說了幾句,領頭的變了眼神,問大妹:“你們是什麼人?”揮手要讓人把大妹二人給綁了。

大妹好奇道:“原來你們不止怕官、怕兵,還怕女流。”

領頭不吃激將法,厲聲問道:“到底是誰!”

“人質的前妻。”大妹不卑不亢答道。

領頭一愣,大妹緊接着問道:“你們是認人,還是要錢?”

領頭打量大妹幾眼,舔了下嘴脣,“錢帶齊了嗎?”

大妹對問:“人呢?”

領頭擡了下下巴,下屬會意,過來奪於安手中的錢箱,還推了於安一下。

三個水寇蹲在甲板上清點箱子裡的銀子,領頭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大妹,於安緊皺起眉

頭,要擋在大妹身前,被大妹攔住了。

領頭的走近一步,溫言溫語問大妹:“小娘子,再嫁人了沒有?”

一個小羅羅在後頭樂呵呵打趣,“再嫁又怎樣,人都站在這裡了,拉過來磕頭拜堂,今晚就洞房,她男人難道還敢找到這裡來搶人?”說得其他人也大樂起來。

於安握緊了拳頭,大妹卻跟着他們一同大笑起來,待到笑聲止住,大妹含笑看向,“娶我容易,但要看誠意如何,要是能捨了這一萬兩不要,我倒是願意用我來換我前夫,就看您願不願意。”

倒不是願不願意的事情,而是他有沒有這個膽量,一萬兩當前,不敢節外生枝。領頭討了個沒趣,摸了摸眉頭,轉身呵斥甲板上點銀子的水寇:“數你老孃死人骨頭啊!這麼慢!”

等到數清錢目,大船開始啓動,往海里行去。

站在船頭,能看見海那邊有幾座島嶼,似乎並不遠,但是大船卻走了近一天的時間。大妹待在甲板上,於安進船艙裡和水寇們賭錢。

等到太陽西斜的時候,總算看見其中一座島嶼近在眼前,但是大船卻停住了,水寇從船上放下一隻小舟,只許大妹上去,然後派兩個水寇划船,將大妹送上沙灘。

沙灘上早已有人等候,一番交談之後,那人進去提人質,和大妹一起過來的兩人與她一起在沙灘上等待。

不多時,兩個水寇押着鄭恆過來。

大妹見他被繩索綁着手,蓬頭垢面,衣衫凌亂,黑布蒙着雙眼,嘴脣龜裂慘白,知是受了大苦。

大妹身邊的兩個水寇走上前,接過鄭恆提到舟上,等到小舟划行,才解開繩索和黑布。

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鄭恆上下牙齒“叩叩”抖動不停,眼神渙散,手腕處被麻繩磨破皮,結過一次痂,這次被繩子一捆又一鬆,結好的痂又被磨破。

棄了小舟,登上大船,夜裡順風順水,不過半夜的功夫便到了東凌縣。

回到碼頭,大妹先送鄭恆回去,趁着鄭家忙得一團亂的時候,悄聲退出,仍和於安住客棧。

路上說起這幫水寇,大妹道:“我去的那個島嶼,看樣子也不像他們老巢。”

“他們狡猾着呢,不過我也不笨。”於安得意,“我輸給他們幾個幾兩銀子,約好讓他們有時間上岸再找我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