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摸到了廚房,才進去就看到廚房裡的媛媛和桃子,打頭的陳忠有些訕訕然的躬身道:“大姑娘,二姑娘。”
他們並不知道這是兩家,只以爲這兩個是親姐妹,又聽說這家是三兄弟一位當家太太,兩位姑娘,所以陳忠就這麼叫了。
媛媛和桃子都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看了他們一眼,眼睛在幾個孩子身上定了定,就起身道:“飯菜都熱好了,你們快吃吧,要是不夠桶裡還有,你們再自己去熱。”
十二個人當即愣住,呆呆的看着媛媛和桃子,他們從沒想過主子會替他們熱飯菜。
媛媛和桃子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只以爲他們是拘謹,她們在這裡,他們不好弄吃的,只好拉了桃子離開,“你們吃完了記得收拾東西。”
陳忠帶頭恭送人離開,還是幾個孩子餓的受不住,肚子咕咕叫起來了,他纔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們快吃飯吧,等一下還要去聽吩咐。”
周大福沉穩的點頭,一行人進了廚房。
媛媛和桃子將昨天還好的剩菜熱了,又做了幾道菜,考慮到他們餓的狠了,就煮了綿軟的粥,飯也儘量做得軟一些。
他們都是做人下人的,自然留意到這些,一時間心思複雜。
周大福握着碗,想着這戶人家應該也不會太差,至少心思淳厚。
陳忠和兒子對看一眼,也覺得這戶人家不錯,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們做人奴才的,所求的不過是能遇到一個好的主人,而吳田卻沒向這麼多,他只是單純覺得主人家和善,然後就是看向陳忠。
一行人之中陳忠年紀最長,就算他們沒有上下之分,但吳田還是要等陳忠動筷子之後才動。
周大福微微皺眉,但也沒說什麼。
倒是陳忠讚賞的看了一眼吳田,拿起筷子夾了一道青菜,道:“快吃吧,免得菜涼了。”
幾人紛紛動筷。
三家共四個孩子,但其實只有周家的兩個孩子還能幹一些活,陳櫻草和吳誠不過能做一些簡單的事情,太重的活李石也不會叫他們做。
於是,等陳忠等人過來的時候,李石心裡已經有了算計。
“廚房的事有陳林氏和周大福家的管着,院子裡的活你們也要看着一些,菜園子裡的活主管是吳田家的,陳林氏和周大福家的在一旁幫忙。”李石看向男丁,道:“周大福這幾日就跟在江兒和阿文身邊跑腿,陳富貴負責田地裡的事,吳田管着就幫忙多打一些傢俱,我過一段時間要用,”李石想了想,道:“就先打幾個大的箱子吧。”
李石最後纔看向幾個孩子,“周春跟在太太身邊,櫻草就跟在兩位姑娘身邊,周冬和吳誠就呆在家裡,等哪處需要了,你們就去哪處。”
“你們纔來,還需要時間適應,只不過我這正是忙的時候,一天兩天的我還等得起,可時間若是長了,只能說我們沒有緣分。”
周大福等人一凜,都認真起來。
因爲主家落難被賣和被趕出去是兩種概念。
前一種還能找到好的東家,後一種,只有越混越差的,他們若真的被李石退回去,以後怕是連東家都找不到,直接就被賣到礦脈裡去挖石頭挖煤了。
李石敲打完他們,滿意的點頭,就道:“你們纔來,我這兒也沒準備有衣服,明天你們再上街去採買,各家缺些什麼報給周大福,回頭再一起買了,今天就先這樣吧,你們先下去休息吧。”
周大福就躬身道:“老爺,太太那裡要不要春兒馬上過去?”
“不用了,等你們收拾好了再說吧。”李石看向周春,“等我給你們把過脈再決定你們何時可以近身伺候。”
幾人都是趕了路被送到錢塘,有病沒病李石不知道,但身上總會有些不乾淨的,李石不願意他們此時接觸木蘭。
等人下去了,李石纔有些疲倦的揉揉額頭。有時候,最累人的不是算計,而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李石的手微頓,暗想,看來的確要給江兒和阿文配個下人,至少這些事都不用他們操心,不然胸中有再大的志向也會被磨光的。
想到這裡,李石就有意控制着李江他們接觸這些事的次數。
本來李江和蘇文也有些厭煩了,但見大哥這樣,頓時心中所有煩躁的情緒都一掃而光,他們不過接觸幾天罷了,但大哥卻是長年累月要爲他們操持這些的,他們有什麼資格煩躁呢?
這樣一向,鏡臺清明,事情竟然順利了不少。
這時候,李石爲兩人聘請的師爺就到了。
李江的師爺姓於,單名一個輝字,錢塘人,年二十七,是一個秀才,家境貧寒,他之所以選擇跟着李江做師爺,是因爲知道自己科舉無望了,而在錢塘教書,作爲一個秀才,也只能到鄉下地方教一些村裡的孩子讀書識字,卻沒有多少收入,也就夠勉強養活自己和妻子兒女,但他還有一個需要常年喝藥的母親。
其實於母喝的藥都很平常,沒有什麼貴重的藥材,但就是這樣,也架不住月月喝,年年喝呀,因此,於家越來越窮,於輝也就想着其他的出路。
他腦子活絡,想了不少的主意,但很可惜,此人雖然有才,耐性也足夠,但就是運氣差了一些,明明什麼事都是快要成功的時候,他身邊就會出現這樣那樣的事,然後就不得不放手,而別人一接手,幾乎就是能夠立馬賺錢的那種……
如果不是李石反覆的查過對方,又認識了他兩年,李石都要懷疑此人是不是有一個很有能耐的仇人,總是能在關鍵時刻給對方一擊……
此人的運氣雖然不怎麼樣,但不管是李石還是李江,對這種事都是抱着可無的心態,也因此很是坦然的請了於輝做師爺。
於輝在市井中長大,前十年和李江蘇文一樣,主要任務就是念書,但後十七年卻是混跡於市井和讀書人之中,既要努力讀書,也要努力掙錢養家,最關鍵的是,此人經歷了這麼多不公的待遇,偏偏還能保持住平常心態,李石不覺得上天會永遠只有薄待於人。
蘇文的師爺則是姓丁,單名一個潤字,和笑眯眯的於輝相比,丁潤無時無刻擺着的臉就像教導主任抓住私自約會談戀愛的學生一樣黑。
給蘇文選擇這樣的師爺,卻是因爲對方性格沉穩,口才伶俐,當然,如果忽視對方一開口你就會氣半死的事實相信會更好。
李石道:“兩位先生既然過來了,不如就在家裡住下,也好和兩個孩子多多交流一番。”
於輝和丁潤都應下。
他們的家都在錢塘,反正都是全家跟着去上任的,那樣就是在李家住一段時間也沒什麼。
而且李石說的也沒錯,他們的確需要培養默契。
蘇文出來就苦了臉,“姐夫怎麼給我找了一個毒舌師爺啊。”
李江木着臉道:“那是因爲某人就是欠收拾。”
蘇文臉恍然大悟,“原來是根據你的性子找的,難怪我會覺得這麼熟悉。”
李江:……
蘇文這才滿意的離開。
李江就搖頭失笑的跟在蘇文身後。
正當大家逐漸熟悉的時候,蘇家莊和李家莊的人一起趕到了。
木蘭微微詫異,明明她給蘇家莊送了信之後,李石才寫信給李家莊的,就是想要將兩邊的時間錯開,這樣也免得李家莊的人扯皮的時候可以將蘇家莊摘開。
李石眼色微沉,見妻子苦着臉,就笑着摸她的頭,“我這個族長都不擔心,你這個族長夫人擔心什麼?”
“我這不是怕他們不敢去找你,就來找我嗎?”
李石眼裡閃過冷光,“他們若敢這麼做,我就把他們丟出去。”就算他需要本家那邊的幫忙,也不代表他會叫自己的家人受委屈,當年那樣的條件他都不會吃虧,更何況現在?
木蘭撲哧一聲笑出來,滿是笑意的點頭道:“你說的沒錯。”
前院正鬧哄哄的,陳忠帶着家人正招待前來的蘇家莊和李家莊的人。
蘇家莊的人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但還是有些拘謹。每年蘇家莊都會給木蘭李石他們送糧食和其他的東西來,每年最少也要開往兩趟,因此對這個院子並不是十分的陌生,但每次來都有些拘謹,這次因爲有了李家莊的對比,幾人行動間更是拘束。
李家莊的人雖然纔來過一次兩次,卻比蘇家莊的人要自在的多,實在是因爲這在他們看來再正常不過,他們去當地地主家做客的時候不也是這樣?
蘇文才回來,聽說蘇家莊的人到了,就飛奔進來,遠遠的看到族長,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步履略顯沉穩的上前,正兒八經的給蘇家的族長拱手行禮,“小子見過族長。”
蘇族長一把扶住蘇文,眼微紅,手微微抖動的扯住蘇文的手,喃喃道:“可不敢,可不敢,你是縣太爺了……”
旁邊李家莊的人見了微微撇嘴,正好讓跟在蘇文身後進來的李江看了個正着,他眼裡閃過寒光,胸中一股怒火上升,但想到大哥的囑咐,還是強行壓住,只是臉上的笑意比先前的淡了三分,等蘇文給蘇族長行禮過後,才上前作揖道:“江見過蘇族長。”
蘇族長對李江並不陌生,也忙拉住他,“快別這樣,這是要折我的壽呢,你們現在是有功名的人,是文曲星下凡……”
旁邊一人就嗤笑道:“就算是狀元郎也不敢說自己是文曲星下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