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沒有點出來,李石就放心不下,他強撐着道:“我在路上睡也是一樣的。”
知府就嘆息一聲,“楊將軍領兵多年,相信他一定能將令弟救出來的。”
李石強笑一聲,周冬就疾步而來,低聲在李石耳邊說了幾句話。
李石眼裡迸射出厲光,身上隱隱帶着殺氣,不由暗中握緊了拳頭。
“可是出了什麼事?”
李石垂下眼眸,“聽說北邊下來不少災民,楊將軍要留守府城,只肯出兵五百讓左志浩帶領前往。”
知府有些尷尬的安慰道:“左參將年少有爲,是前朝的武舉人,相信有他帶兵……”
看着李石眼底的譏誚,知府有些說不下去了,就算左志浩多麼能幹,五百人能做的了什麼?只怕這五百人的水分也不少。
看着李石疲憊的樣子,知府咬咬牙,低聲道:“我從衙役中抽調三百給你,好歹多一些勝算。”
李石感激的道:“多謝大人!”
此時李石是真的很需要人,楊將軍因爲楊家與蘇家已經撕破臉皮,將氣撒在他們的身上,是不可能再出兵了,能拿到五百人和左志浩,還是李石奔波了兩天的結果,他實在是拖不下去了,木蘭平時看着穩重,但骨子裡卻有些顧前不顧後,而且江兒若真出事,她一定會不計代價的救人的,想到弟弟一家與妻子都身陷危險之中,李石就只覺得心一鈍一鈍的。
“既然已經點兵,那你們即刻就啓程吧。”知府也知道李石着急,當下就越過楊將軍下了命令。
而楊將軍對此事並不介意,他已經儘量壓下士兵的數量和各種裝備了,他不覺得對方還能有脫身的計劃。
楊將軍想到蘇定的強勢就不由冷哼一聲,他不是自詡友愛兄妹嗎?那他倒要看看,他有多疼愛這個妹妹,這次他就將他的臉皮給撕下來。
楊將軍想要趁此機會將李石與木蘭都陷在南陽縣,等他們一家在地下團聚之後再出兵剿殺流民,到時候功績利益兩不落。
對於知府暗幫李石的行爲,他心中雖然不滿,卻也知道此時不是與他打擂臺的時候。
對於南陽縣的那些“流民”,別人或許還兩眼抓瞎,他卻多少猜到了一些,別說才八百人,知府就是再往上加八百隻怕也沒用。
李石去和左志浩溝通。
左參將今年不過二十五歲,比李石年長几歲,他並不是在府城這裡的人,甚至不是在這裡升的參將,屬於空降,但也因此,他在這裡很受排擠,這次他隱約知道此次行動凶多吉少,所以看見文弱儒雅的李石,左參將直接嘆息一聲道:“李大夫還是留下吧,我會盡力救出令弟的。”
李石就感激的衝他作揖,“多謝左參將了,只是我弟弟一家都在那裡,石實在是不放心,這一路上還多要麻煩左參將了。”
左參將看着眼睛通紅,滿臉疲憊的李石,拒絕的話到底沒說出口,對於李石,他心中是佩服的,他剛到府城來的時候就聽說過對方的名字,對方似乎一直和義診掛在一起,這一次雪災更是奔波在第一線,只是沒想到好人向來不會有好事,看,自家的弟弟就出事了。
按例,南陽縣出了這樣的事,府城是要奔赴救援的,兩千的士兵都是少的,更何況現在只有五百。
只是楊將軍的理由很充分,南下的災民越來越多,府城比南陽縣更重要,而且,這五百人只是打前鋒,等他將府城的事處理好自然會親自領兵去救人。
話說得很好聽,只是事情發生到現在已有三天,難道他們到了那裡還能看着縣衙的人被困而無動於衷嗎?
到頭來,只怕就是一場廝殺。
李石躺在鋪了厚厚棉被的馬車上,身上蓋着被子沉沉的睡着,馬車的顛簸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周冬也早就不顧肩膀上的痠痛在李石身邊伺候着。
他是昨天才開始回到李石身邊伺候的,因此倒不多累,他就坐在旁邊,小心的護着李石的頭,馬車只要一顛簸,他就會壓一壓李石,不見他彈起來,以免撞到車廂。
外面,八百士兵在奔波。
木蘭看着王柱的身影消失,有些失神的看着縣衙的方向。
送王柱出去的李東很快回來,“嬸嬸?”李東有些擔心的看着木蘭。
木蘭回過頭來,“他們好厲害,竟然不聲不響的控制住了大半個縣城。”
“那也是暫時的,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李東分析道:“現在已經開始有人懷疑縣城出事了,以往,二叔叔每天都會巡視一下縣城的情況,再過幾日,二叔叔要是還不出現,只怕就會有人疑心到這上面來了。”
木蘭卻一點也不開心,“是對他們不利,但對我們也同樣不利,我擔心他們會撕票。”人質停留在他們手上時間越長越危險,不知道爲什麼,木蘭總怕那個點爆開。
“若是民衆不知道此事還罷,他們爲了裝一裝,也一定不會對江兒做什麼,對百姓也不會有什麼干涉,可一旦事情泄露,我就怕他們大開殺戒。”
李東頓時嚇着了,“那,那這該怎麼辦?”
木蘭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現在完全沒有主意,只能等李石來再說,但她可以提前做一些準備,“……你去打聽清楚,現在縣衙每天要採買多少蔬菜糧食和柴禾,都用什麼飯菜,我們今天圈出來的那幾家每天都採買多少菜蔬,這些都要記下來,然後再留意一下縣城各地方的情況,我明天出去看一看。”
李東有些迷茫,“打聽這些做什麼?”
“算出他們有多少人。”
李東不太懂,這個能算出來?
李東很快就回過神來,是啊,每個人每天吃多少飯菜是差不多的,這就能算出大概的人數。李東打了一個激靈,滿心熱血的出去找人去了。
李東的脾氣一向好,也因此在縣城的這兩年裡結識了不少人,而因爲身份的關係,其中更是三教九流都有。
裡面雖然魚龍混雜,但重情重義的人也不少,找他們幫忙,只要出得起價錢,那些人就會做,而且只要接了生意就不會泄露顧客的情況。
李東委託他們的事都是小事,採買了多少東西,別人可能統計不出來,但他們是這一塊的地頭蛇,都不用怎麼盯着縣衙和那幾家,只要到菜市場裡轉一圈就知道了。
但這次李東出的錢不少,因此他們難得的上心,就算是已經知道了結果也依然暗中盯着。
這一盯還真叫他們發現了異處,各家採購的人大多是固定的,就算是有任免,一般動靜也不會太大,但這段時間出來採買的人中竟然沒有他們以往認識的人,都是生面孔。
幾個窩在牆角打瞌睡盯梢的人眼睛眯得更小了,最近縣城的生面孔也太多了,兵士還能說是從別的地方抽調過來的,那這採買的下人算怎麼回事?
一般採買這樣油水豐厚又重要的事都是交給心腹,而能做到心腹,沒個三五年十幾年的根本不可能,可那些人,他竟然一個都不認識。
盯梢的人覺得太過奇怪,更不敢放鬆,就算入夜的時候他也沒馬上離開,而是盯着裡面的人聲漸漸沒了才起身。
但才貼着牆根走了兩步就見兩輛馬車緩緩的停在角門處,盯梢的人心一跳,更是將身子埋在陰影裡,不敢露出一片衣角。
直到馬車完全進縣衙,他確定不會再有人過來或留意這裡的時候才從陰影裡出來,然後他就快速的跑回老大那裡稟告。
“老大,特大消息!”
見老大隻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着急道:“真的是特大消息,您知道剛纔我在縣衙西角門看到什麼了嗎?我看到了倚翠樓的馬車進去了。”
見老大感興趣的挑眉,他就來勁道:“您也沒想到吧,平時縣令大人一本正經的,沒想到私底下也這麼的……嘿嘿……”
老大見他這副猥瑣的樣子,就忍不住一巴掌拍向他的腦袋,“蠢材!”老大拿着一杯酒問他,“我問你,委託我們盯梢的人是誰?”
“是李東哥呀。”
“李東是誰?”
盯梢的人有些生氣,老大在玩他?“自然是縣令大人的大管家了。”
“你也說了,他是縣令大人的大管家,那他爲什麼叫我們盯着縣衙?”老大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沉吟起來,“我本以爲是縣令大人叫他來的,這段時間那幾個老不死的對縣令大人越來越不滿,而縣衙中也有不一樣的聲音……可現在看來,倒不像是縣令大人吩咐的了……”
就算縣衙裡有異樣的聲音,但李江畢竟是掌權者,深夜叫姑娘這樣的事可以瞞得住外面,卻一定瞞不了裡面。
這樣的事,李江怎麼會不處理,反而叫他們給挖出來?
一時間,心裡就是各種陰謀論。
“那這些事要不要告訴李東哥?”
“當然要,收人錢財與人消災,你看到什麼就和他說什麼吧。回頭你與他談完,就順便拐個彎去看看李東經營的那兩家鋪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