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李家門前,司馬青有些猶豫,“都這麼晚了……”
馮承運不在意的道:“他們家的燈還亮着呢。”他自然也知道這時候上門有些失禮,但看司馬青的樣子,今天晚上要是不做些什麼,他一定會睡不着覺的。
兩個人雖然從小打打鬧鬧的,但他自認爲是司馬青的兄弟,是兄弟就不能看着對方這麼糾結。
李石都要洗洗睡了,聽說司馬青和馮承運過來拜訪,脫衣服的手就一頓,他回頭看妻子。
木蘭一整天都盯着兩個頑皮的孩子,早累壞了,因此正有些迷迷濛濛的。
李石重新穿好衣服,木蘭從被子裡探出頭來,迷糊的問道:“怎麼了?”
李石將人壓下蓋好被子,“沒事,我去見兩個客人,你先睡吧。”
木蘭就重新躺回去,清醒了一些,“見誰?”
“司馬青,可能是有事與我商量。”
木蘭打了一個哈欠,低聲抱怨道:“有什麼事不能明天早上說啊……那你快點回來。”
李石應下,輕輕地拍了一下妻子,見她重新閉上眼睛發出輕淺的呼吸,這才起身離開。
司馬青和馮承運正坐在前院喝茶,司馬青覺得深夜造訪很不禮貌,因此舉止間就有些拘束,倒是馮承運左右看着,自在得很。
李石的腳步在門外既不可見的一頓,然後就輕輕地走進來,笑問:“兩位怎麼有空過來?”
司馬青乾巴巴的道:“是有些事要說,打擾你了。”
馮承運笑道,“是我想過來見見李大夫,上次我們受傷的人多,李大夫給我上藥,我也沒能和李大夫多說幾句話,聽司馬說李大夫學識淵博,醫術高超,所以就想過來拜訪一番,還請李大夫不要介意纔好。”
李石臉上帶着標準的客氣笑容,“馮公子能來是在下的榮幸。”
馮承運見李石就打算在這裡招待他們,微微挑眉,看來還是個硬骨頭,不說點實際的,似乎不會帶他們去書房。
馮承運垂眸想了一下,還是直接了一些,“我聽司馬說李大夫手上有一張藥酒的方子,效果非常的好,若是能運用與軍隊中,將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李石心中嗤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點頭道:“正是,在下正考慮着把這藥方公佈呢。”
“我家正好也有一家藥鋪,不知道李大夫是否介意與我做一筆生意。”
李石有些似笑非笑的看了馮承運一眼,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有些吊兒郎當的他卻突然感受到一股壓力,一種只有面對自家大哥和老爹纔會產生的壓力。
馮承運有些懷疑的看向李石,這個,真的只是一個大夫?
在馮承運思索的時候,李石已經起身,“馮公子和司馬世子若是不介意就隨在下去書房一談吧。”
四月份的江南還有些溼冷,夜裡更是帶着一股寒意,李石坐在書房裡,想的卻是暖暖的被窩和睡在牀上的妻子,看着坐在下首的倆人就有些不耐。
李石臉上雖然沒有表露出來,卻想要速戰速決。
一開始他還沒太明白倆人大半夜過來的意思,但聽馮承運說了半響,他想要不知道都難了。
馮承運的暗示很明白,李石只是一個大夫,他獨自佔着一個衛所的份額太多了。
李石心中冷哼一聲,若不是爲了在北方的那兩個臭小子,他才懶得和這幾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和朝廷打交道呢。
他願意趟這趟渾水就是爲了幫李江和蘇文在北方積累更多的政治資本,讓他們在北方的工作更順利。
雖然他一早就和木蘭說再也不管兩個臭小子,但那是自個一手帶大和培養出來的孩子,怎麼可能說不管就不管?
在某些方面,他也不過呈口舌之勇罷了。
要不是顧忌李江和蘇文的上級和上面那位的想法,李石甚至都想直接要求要太原和河間兩衛所的份額。
現在只能迂迴的要求大同府的份額,就是爲了拱衛太原和河間,若是再與其他人分割勢力,那將是對李江和蘇文很大的打擊,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做這件事呢。
所以,在這一件事上李石異常的堅持。
本來對李石印象還可以的馮承運頓時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石,看着一點也不蠢啊,怎麼就有底氣提出獨享一個大同衛所呢?
李石好像知道馮承運在想什麼,他沉默了片刻,就暗示自己在京城有兩門親戚,這門生意並不只他一家,已經有了兩家,就算他同意將大同衛所再分出一部分利益,他的親戚也不會答應的。
馮承運臉色一僵,眼睛瞟向司馬青,李石的親戚是誰?
司馬青茫然的回望,他怎麼知道是誰,李石又沒和他說過。
要不是顧忌着李石還在,馮承運正想敲開好友的腦子,看看裡頭到底裝的是什麼。
馮承運在這裡對司馬青恨鐵不成鋼,殊不知他在李石那裡也落了一個蠢貨的評價。
司馬青不靠譜,沒想到這個看着精明的馮承運也這麼不靠譜,這樣的人真的可以落實這件事嗎?
如果是他,他一定會將對方的基本情況,不說祖宗十八代,但至少他所倚仗的東西都要查個大概,但看倆人的樣子,竟是對他一無所知。
德勝醫館在揚州的影響雖然比不上在府城的,但名聲也不小,只要去隨意一家醫館打聽都能知道他的基本情況。
何況,爲了生意好做,他還特意宣揚了一下他們家和賴五的關係,而和蘇定的關係,那不用他宣傳,這件事本身就很有茶餘飯後的吸引力,整個江南,除了一些偏鄉僻壤,沒有人不知道德勝醫館的東家是錢塘蘇家家主蘇定的親妹夫,後面還要再加上一句,那位蘇家的姑娘是從小被送出去的……
李石和木蘭就不止一次的聽到別人議論這些,他不相信,倆人有心打聽能打聽不到。
所以說,對方要是太過輕視他,連打聽都不願意,要麼就是缺心眼……
兩者,李石果斷的將對方定位在第二種。
殊不知,司馬青是屬於第二種,而馮承運則是屬於第一種了。
但不管是哪一種,李石都很不開心,這樣的合作伙伴真的可以嗎?
不過想到幾人身後的能量,李石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懷疑和動搖,沒關係,李石安慰自己,反正到最後要做具體事和決策的還是他們的父親或兄長。
他們幾乎就是一道橋樑的作用。
第一場,馮承運&司馬青PK李石,李石完勝。
馮承運笑眯眯的拉着司馬青告辭,一到外面,馮承運的臉就冷下來,氣狠狠的對司馬青道:“那李石有什麼背景?你怎麼都不打聽清楚?讓我們這麼被動!”
司馬青翻着白眼道:“我什麼時候有時間去打聽?而且你不也不知道嗎?進去之前也沒見你問我。”
馮承運張張嘴,哼了一聲,傲嬌的回去,第二天一早就踢了小廝一腳,讓他們趕緊去打聽一下,聽那李石的意思,他的情況似乎並不難打聽。
的確不難打聽,到他們中午起牀吃午飯的時候,兩個小廝就滿臉興奮的回來了。
昨天晚上一羣紈絝睡得很晚,因此都睡到快要吃午飯的時候才起牀,才坐到飯桌上就可以聽着這樣跌宕起伏的——故事。
沒錯,就是故事,對於他們來說,李家蘇家和府城蘇家的事情就相當於說書先生嘴裡的那些故事了。
兩個小廝繪聲繪色的將自己打聽到的都彙報給大家聽。
文彥砸吧砸吧嘴,“這是編的吧?”
“這可不是編的,當年李江和蘇文兄弟帶着兩個妹妹到蘇府門前大鬧,可是傳遍了江南的。”
“是啊,文爺,這件事大家都是親眼看見的,不過說也奇怪,蘇府爲什麼會擄那位蘇家的姑奶奶?既然是自家的女兒,直接叫去不就行了?”
司馬青和馮承運對視一眼,好像隱約記起了一件事,但又有些不肯定,“那李家和安國公有沒有關係?”
小廝瞪圓了眼睛,“馮爺好厲害,小的們還沒說您就猜到了,聽說這位蘇家的姑奶奶是安國公的侄女,前幾年安國公回家祭祖的時候就是住在的他們家,先前安國公征戰南北,賴家的牌位都是李家和蘇家在供奉,所以聽說安國公將兩家的都當作自己的兒女一般照顧。”
司馬青和馮承運舌尖苦澀,對視一眼,這世上的事怎麼就這麼巧?
別人或許因爲事情過去許久不記得了。
但司馬家和馮家同爲國公府,而自家老爹要麼和賴五關係不錯,要麼是關係惡劣,又是同一個階層,自然更加留意他的事。
六七年前他們就在京城,依稀記得那時候賴叔叔怒髮衝冠的抄了吳家,似乎就是爲了他一個侄女,因爲搜出吳家造反的證據,皇上因此還獎賞了那女子一番。
當時似乎就有傳言說那女子是蘇定的親妹妹,而她是被她的同胞姐姐擄進京城,想要李代桃僵逃過一劫……
當時他們一門心思都放在軍隊上,這些八卦也不過是聽一耳朵,才能沒有往心裡去,沒想到,這個世界這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