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將濟善堂的那一批棉衣與江南籌集的資金一起送往太原。
這一批物資差不多夠北地將士過冬了,而朝廷準備的軍資裡雖然有摻了蘆絮,也有剋扣下來的,但因爲當今嚴明,所以還在控制之中。
有了這一批物資,至少大家都不用擔心會被凍死凍傷了。
對北方部族的討伐更加堅定。
將近半年的戰事,朝廷已經收回了一半的失地,現在已經將戰線往前推移了六百多公里,只要糧草供應得上,天氣也不是很糟糕,應該可以完全收復失地。
其實要不是百姓還需要休養生息,皇帝是不介意開疆擴土的。
因爲戰線往前推移,李江和蘇文也更加的安全,跟隨江南那批貨一起去的棉衣,到了太原後卻是直接交給了李江。
捐獻的名字雖然是李石和木蘭的,但誰都知道他們的關係,李江也聰明,直接分出一半運往河間府,交給蘇文送去河間軍營,那邊人比太原少,但卻比太原這邊要艱苦得多,民風也更加的彪悍,蘇文施恩於他們,更容易取得當地百姓的信任以及擁戴。
六年的官途,讓他們運用這些心計更加的純熟。
他們也知道這批貨不能是他們捐出去,所以拿到軍營的時候明言是家中兄嫂所贈。
軍需官笑眯眯的接過這些物資,承的卻是李江和蘇文的情,轉身就把這件事誇了又誇上奏給皇帝了。
江南運送來的那批物資雖然也多,但大多是先供應在前線和更北的將士,輪到他們的時候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而且,戰時情況混亂,誰知道有沒有人渾水摸魚?
所以還是李江送來的這批現成的物資更得人心。
蘇文那邊更不用說了,朝廷反攻是從大同那邊進去的,河間府這邊因山脈阻擋,只需防守,他們的物資往往是最後才送過來的。
所以蘇文這批物資一送過去,就連河間守將都笑眯眯的跑出來迎接了。
李石收到他們平安的信,又知道戰線往前推移,就丟開信,對木蘭笑道:“我們可以過一個好年了。”
“今年風調雨順,百姓大多收穫頗多,加上前幾年的積累,也應該可以過一個好年。”這就意味着今年他們將不會太過辛勞了。
李石扯過木蘭,捏着她的手道:“今年的確要鬆快許多,你不是說濟善堂的日子不好過嗎?今年我們就多捐些東西過去,秦孝廉也忙了許久,就算是酬謝他。”
“說起濟善堂,我想起一事,”木蘭有些猶豫的道:“我想在濟善堂附近開一個學堂,只教孩子們讀書認字,算術,若是能請到一些手藝人前去教學是最好的,那些孩子大多是孤兒,他們長到十二歲就會被趕出濟善堂,小小年紀也只能依靠乞討和力氣吃飯,大多成了混混,不然就是……”不然就是餓死或凍死街頭。
“我想,他們若能學得一些本事,十二歲滿之後多少能找些活幹,日子也不會太難過。”畢竟李家家業少,每年能幫的有限,授人與魚不如授人與漁。
李石沉吟片刻,“就如同蘇家莊的學堂?”
“蘇家莊學堂裡主要教的還是科考舉試,但這個學堂我卻不想設這個,前頭只認些字,然後學算術記賬,若能請到教授手藝的先生最好,當然,若有學生於科舉上有天賦,我們也會幫忙一二,這就要設立獎學金與一些助學金了,其中分幾個學科就分爲幾種,不僅讀書成績優異的學子可以獲得,那些手工厲害或有創新的學子也可以獲得,算術記賬厲害的又算一種……”
這些獎項看着多,但能幫助的也不過是這幾個,所費的銀子也不多,別的不說,每學期的獎學金只設二十兩,對學生來說是鉅款,但對他們每年捐獻出去的東西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李石越聽眼睛越亮,“松山書院也有獎學金,不過大多是作爲榮耀所在,只做激勵作用,不像這個學堂……”
木蘭點頭,“學堂裡的孩子大多貧困,甚至沒有資產,二十兩銀子足夠他們生活兩年了,但若是算上買書和各種讀書需要的東西,一年也就花完了。”
但就是這樣,對於無產階級的孩子們來說,依然是一個非常大的誘惑。
這是一個大的工程,李石還有些猶豫,“只怕府城的這個學堂一開,其他地方的孩子就要都跑到府城來了。”
木蘭垂下眼眸,“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的能力有限,現在也只能在府城這麼幹,他們若來,我們也只能接收。”
這件事還只是一個想法,要做成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李石也沒有再糾結下去,拉着妻子去飯廳,“這件事我和範飛商議一下,我們先去吃飯吧,今天陽陽他們跑去河邊釣魚,廚房給做了,我們一會兒嚐嚐。”
“河裡不是結冰了嗎?”
李石笑開,“他們把病砸碎了,薄薄的一層冰,用石頭砸了兩下就破了,也就是現在,不然陽陽可釣不到魚。”
陽陽多動,總是靜不下來,每次和李石去釣魚不是在旁邊搗亂就是自己跑到一邊玩去了,也就是冬天的魚比較好釣,結了冰的河,只要把冰砸開,放下魚餌,不一會兒就能釣起來一條。
若是遇上冰層夠厚,魚在水下憋得久了,用鎬將冰層砸開,魚就能自己跳上來。
以前村裡的人並不知道這個規律,也很少有人想過冬天去垂釣的,就是博學強記的李石也不知道。
還是有一年冰凍得厲害,大雪封山,木蘭沒法進山狩獵,一連半個多月都沒收穫,那時候又快要過年了,家裡好幾張口都等着她投喂,他們沒敢動用以前存下來的錢,木蘭就想辦法從外頭賺些錢或食材,就想到了屋後的一條河。
午後太陽比較大的時候,木蘭就提了桶帶着李江蘇文小心的避開人走到隱蔽的地方,這才走進河中間。
那時候河的冰很厚實,凍上也有一個多月了,木蘭直接拿着鎬將冰層給砸了,小心的不叫河水濺到身上。
那時候實在是太冷了,河水若濺到身上,只怕會立馬結冰。
她小心的砸開冰層,沒過多久,一條魚就從河裡躍起來,尾巴甩開一個弧度,“啪”的一聲就摔在了冰上。
木蘭趕緊將魚踢開一段距離,預防它再跳回水裡。
李江和蘇文卻高興壞了,他們已經將近半個月沒有葷腥了,十來歲的小子肚子裡沒油水最難捱,看見魚立馬跑上去抓,蘇文還撲通摔了兩次,然後後面的情景卻讓趴在地上的蘇文和小心捧着魚的李江一輩子也忘不掉。
他們在今後的人生中都很少能遇上那樣讓自己心情激盪的事了。
一條一條魚接連着從河裡跳出來,就落在他們的身邊,那些水濺到手上,臉上,就是一片冰涼。
那時候他們的眼裡就只有前赴後繼跳上來的魚,而木蘭卻着急的給他們擦臉上的水,使勁的拉他們起來。
那一天,他們直裝滿了兩桶魚纔回來,小心的避過人,回到家裡就忙將已經結冰的魚倒出來。
因爲是冬天,魚連殺都不用殺,直接可以丟在雪中保鮮。
後來不用木蘭教導,李江和蘇文也能自己砸冰撿魚,但後來日子越來越難過,村裡甚至差點餓死了人,木蘭到底不忍心,就帶着鎬在自家屋後當衆砸了一次冰,從那以後,村裡就學會了這個技能,那個冬天,村裡沒人餓死,而那個方法也傳了出去。
好在村長和幾位老人出面,明確要求了小魚要放生,只需抓大魚,這麼多年,河裡的魚硬是沒絕跡。
這幾年日子漸漸好過,冬天也很少有那樣魚躍冰層的現象,大家多是砸開冰後用釣鉤垂釣,但這大冷天的,大家又不缺那點錢,還真沒幾個人願意冒着風雪跑河邊去釣魚。
也就陽陽幾個孩子好玩,而村裡的大孩子們也喜歡自己開小竈,所以就帶着陽陽他們一起拿着釣鉤去釣魚了。
村裡的大人們都會遠遠的看着,或蹲在樹下三五成羣的聊天,或是直接在地上生一堆火,然後在那裡說話,一邊看着孩子,倒也沒事。
木蘭也讓周春等人看着,所以並不拘着陽陽和天天,她希望陽陽和天天能融入到孩子之中去,他們總不能不交朋友。
李石和木蘭纔出現在飯廳門口,圓溜溜的天天就跑出來一把抱住木蘭的腿,仰着頭高興道:“娘,我今天釣了好多魚,快來吃魚。”
木蘭將天天抱起來,掂了掂,對李石笑道:“又重了。”
天天嘟嘴,“是衣服重的。”
李石捏了捏他的胖臉,“你要再這麼吃下去,以後就算不穿衣服也會這麼胖了。”
也不知道爲什麼,才入冬,三歲的天天就一天比一天圓,三歲的孩子正是最可愛的時候,圓圓的天天,別說是木蘭,就是陽陽也總是忍不住又抱又掐,晚上還主動要抱着弟弟睡覺。
但木蘭也知道天天不能再胖下去,不然以後減不下來就糟糕了。
李石開始有意識的控制他的零食,所以這幾天這孩子的點心供應都少了不少。
只是李石和木蘭都沒想到,總是欺負弟弟的陽陽會挨不住天天可憐的小眼神,將自己的點心讓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