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內侍看到蘇木蘭的面容有些驚豔,然後就趕緊低下頭去,面帶微笑的立在一旁,拱手道:“李夫人安好。”
木蘭沒料到會在這裡碰到華內侍,牽着天天的手微微一頓,見他老實,眼睛滑過他時就將眼裡的凌厲收了起來,笑道:“華內官好,這半日辛苦您了。”移目看向華內侍身後的周大福,“前面備好了飯菜,老爺和幾位大人都等着華內官呢,你好好伺候華內官過去用餐。”
說着歉然的看向華內官,“鄉野小民,下人也不懂規矩,讓華內官見笑了。”
華內侍自然連道不敢,和周大福變了方向,從原路離開了。
他會對李石擺臉色,是因爲李石不過是一秀才,但蘇木蘭卻是二品夫人,他自然要客氣些。
華內侍知道了賞錢的數目,自然也不會再給李石擺臉色,放下賞賜的單子和賞賜的東西就施施然走了。
他一回到安居樓,就叫來隨行的小太監,“你們今天都打聽到了什麼?”
兩個小太監縮着脖子道:“李家下人嘴嚴,並沒有打聽到什麼,不過外頭卻有許多人知道這位李夫人的事,奴才明天就出去打聽。”
華內侍緊蹙的眉頭這才鬆開,“我們來時唐總管給限制了時間,大後天我們就要離開,想要上街買些什麼東西,這兩天就要買好,別到頭來卻慌忙起來。”
兩個小太監忙應是,恭敬的退下了。
華內侍將離開的時間定在了兩天後,而李石卻將宴請的時間定在了這個月的月末,還有十八天的準備時間,所以他倒是不急。
他見周春眼睛微腫,就揮手讓她退下,“你今天罵了周春?”
木蘭“嗯”了一聲,“這孩子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春紅和春霞都不敢往前走一步,她竟然還敢跑去偷窺華內侍,叫她吃些教訓也好。”要不是華內侍這個教訓一吃可能就會萬劫不復,木蘭說不定就要袖手旁觀的看她撞南牆了。
“那也都是你慣的。”
木蘭對周春及墜兒幾個都很好,就是婆子那裡木蘭也明言過,只要不偷奸耍滑,不做背主之事,老後不管有無兒女,她都會給他們養老送終。
所以家裡的下人雖然管得嚴,心也齊,但是有時候對着外面的確少了一些畏懼之心。
“就讓她吃個教訓吧,帖子寫好了嗎?”
李石點頭,“只要將日期填上就好了。”
“那我和你一塊兒填吧。”
木蘭想到華內侍,問道:“華內侍那裡,我們應該不用再招待了吧?”
李石見妻子有些被嚇住,就握住她的手,“什麼風雨沒見過,怎麼卻怕起他來了?”
“我就覺得厭惡,看見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怕我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木蘭這一世見過不少的惡人,但她從不會對着誰違背心情的笑,就算不冷着臉,也定會板着臉,前頭自然有李石頂着。
但華內侍不一樣,這一次是她誥封,就難免需要與他打招呼。
李石就有些苦笑,“早知道我就不告訴你那些了。”
“別,你還是告訴我吧,不然任着村裡的小姑娘小媳婦們跑過來,真要被他看上了,我們還得費力的將人撈出來。”
“你放心,他這兩日也要走了,我只是秀才,自有安知府和幾位大人招待他,我們不往前湊,他自然也不會再過來。”
木蘭放下心來。
她覺得有這麼一個人出現在身邊,她睡覺都不安穩。
鳴鳳村也熱鬧起來,大冬天的大家都空閒,看到這麼大一批人來李家都驚奇起來,聽說木蘭得了二品的誥命,都想第一時間去恭喜。
平時大家也時常去李家串門,但昨天村裡的人正要去的時候卻被向全給攔住了,說讓他們過兩天再來。
村裡的小媳婦大姑娘們連門都沒進就給打發回去了。
大家心中都有些惴惴,拿不定木蘭是什麼意思。
“木蘭也不像一朝得勢就勢力的人啊。”
“馬家大嬸不是和木蘭說得來?不如讓她去打探打探?”
“拉倒吧,馬家大嬸跟木蘭有什麼說的?李家和馬家關係雖然好,但要說能和木蘭說上話的,除了村長家出嫁的孫女,就是已經死了的方氏和錢氏,哎呀,怎麼把錢氏給忘了,叫她去最好了,她和木蘭可是走得最近的。”
村民們都不太理解,木蘭爲什麼會喜歡和何錢氏在一起,因爲錢氏太碎嘴,雖然在村裡誰都能說上話,和她關係好的也不少,但大家就覺得這個人是誰都可以,就不應該是木蘭。
大家所認識的木蘭是對着大家的調侃會有些羞澀的低頭;是每天都會揹着揹簍進山打獵,辛苦養家;是不擅言辭,交往都是李石和媛媛等人出面的姑娘;甚至是面對侵犯時冷冽的站在臺階上用箭對着他們的人,可就是和錢氏的八卦以及呱噪不搭邊。
但就是這樣,錢氏偏偏是和木蘭相交更深的。
村民們不知其中緣由,但何錢氏卻猜到了一些。
她和木蘭認識了十多年,因爲住得近,也因爲對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她羨慕過,嫉妒過,幾乎日夜都在想着這個人,自然也瞭解了木蘭。
要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最瞭解木蘭,除了李石和他們家那四個孩子外,只怕就是錢氏了。
木蘭每次打獵都要從他們家門前經過,出去和回來,每次錢氏都會倚在門口那裡和木蘭打招呼,所以村裡那麼多人中,木蘭和錢氏最熟。
雖然她幫過方氏,也幫過何陳氏,但其實木蘭和她們交情平平,與錢氏卻還有一份交情在。
一開始,錢氏同情可憐木蘭,但木蘭卻不太喜歡何錢氏,覺得她太碎嘴,但她不擅交際,尤其不擅和古代的婦人交際,李石和家裡的幾個孩子都知道,木蘭不太記人名字,她知道這個人是哪家的媳婦,哪家的女兒,但就是記不住人的名字。
一個人,她看過了就會有印象,甚至可以回憶出當時那人在做什麼,動作是怎樣的都能一清二楚,但就是反覆的記,隔一段時間她就會將那人的名字給忘了。
也正是這個缺陷,讓木蘭更不喜歡與人交流了。
何錢氏的八卦很明顯的彌補了這個缺點。
木蘭和村民們交際少,但爲什麼每家每戶發生的事情她都知道一些?
就是因爲有何錢氏在。
何錢氏嫉妒過木蘭,也時常的想蹭些好處,但人的心性真的會改變,有人變壞,自然也有人變好。
也不知道是自己想通了,還是受木蘭的影響,總之何錢氏的底線越來越高,也知道約束自己的行爲。
而木蘭也正是看中她的這一點,願意時常的幫她一些。
村裡的人就去找何錢氏,攛掇着她去找木蘭問問。
村長在一旁什麼話也不說,意思也很明顯。
二品的誥命啊,他們村從沒出過這麼高的誥命過,他兒子和李江蘇文是第一批當官的,但他一直覺得能做縣太爺就很不錯了,沒想到還有一個二品的誥命。
何錢氏卻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喜歡拔尖,搖頭道:“現在木蘭忙着呢,那皇宮裡的人可在她家呆着呢,要問也得明天才上門。”
村裡的人見何錢氏堅決,也就罷了。
何王氏見人都走了,就悄悄的進來,“弟妹,你說木蘭該不會想搬到城裡去吧?”
“不可能,”何錢氏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但還是道:“木蘭可不喜歡城裡,我以前問她,她都說在城裡不自在。”
“可她現在是夫人了。”
何錢氏低下頭不說話。
何王氏就嘆了一口氣,“我們村子裡因爲有李相公和木蘭在,不知道日子好過多少,他們要真的住進城裡……”
李相公給村裡人看病從不收錢,窮人家去了還給免費抓藥,災年全村都免費。
木蘭每年帶着李石和向成兄弟進林子一趟就能拖出兩頭野豬,村裡的人多少都能分到一些,有時候運氣好了,還能分到一些鹿肉,災年的時候,村裡也從不會餓死人,因爲木蘭會借給他們糧食,不收一分利錢的借糧食,借錢。
李石和木蘭真的要搬到城裡去住,別的不說,要真遇上災年,只怕村裡又要重新餓死人了。
有了何王氏的這番話,第二天一大早,何錢氏收拾收拾就去木蘭家串門,何三郎看了就哼了兩聲,“整天的不着家……”
何錢氏真心裡不爽快,見丈夫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拿起枕頭甩過去,“何老三,你個窩囊廢,木蘭他們要是搬走了,就是給你氣走的,她又不欠你的,你整天擺着個臉色給誰看?”
“我呸,她怎麼不欠我的?她……”
“她殺了你大哥?你這個論調都說了多少年了,你看有誰信你了?你大哥是自個走的,關木蘭什麼事?”
何三郎漲紅了臉,“我什麼時候說過木蘭殺了何大郎了?我就是看不慣你去巴結她的樣子。”
“我呸,我不巴結她?我不巴結她你能養活我們娘倆嗎?能嗎?你能給你兒子找一個好活計嗎?你能給你兒子娶上媳婦嗎?你但凡勤快一些,能立得住,我用得着巴結這個巴結那個嗎?”
“你也不去村裡打聽打聽,誰願意嫁到你們何家來?要不是我兒子有一個好活計,他大哥二哥也慢慢的出息了,你兒子能定下親來嗎?你們老何家的名聲早就臭到了十里八鄉外了?全都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連着帶壞了我兒子的名聲!”
何錢氏說着還特意朝上房那邊吼了一嗓子。
何老漢沉着臉坐在牀邊,一言不發。
何陳氏和何王氏冷眼看着,都在自己屋裡呆着。
不怪人家不願意把女兒嫁進何家,實在是何家的男人太差了。
而壞的根基無疑就是何老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