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多疑的皇家來說,犯不犯忌諱全看那位的想法。
他若是覺得犯了,那就是再規矩那也是犯忌諱,他若是覺得不犯忌諱,就是捅破天去,他也能找出緣由規矩來。
那還不如就照着賴五的性子來,這纔是最不犯忌諱的。
“韓忠遠?”賴五合上盒子,冷哼一聲道:“我知道他,惠州永縣縣令冒死進諫,他屠殺了三個村的村民以冒軍功,那永縣縣令也差點活不成,那人現在已經被押在刑部大牢,因是武官,又與軍功有關,故兵部也參與了審理。”
賴五知道的這麼清楚還是因爲軍師偶爾和他說過一次,本來是想叫他到惠州去一趟,將東南地區的兵力整合起來。
但那不是他的勢力範圍,想要插手其中,並且接掌兵權,短則三五年,長則十數年。
許氏現在懷了第三胎,前兩個孩子生產的時候他都沒在身邊,這一胎他早做了承諾,而且朝廷現在可供選擇的人太多,他去不去也就那麼一回事,也就回絕了。
當時軍師和他介紹東南情況的時候就着重提了一下韓忠遠。
這人名字倒是取得好聽,只可惜卻是不忠不義之輩。
“被屠村的三個村莊都在海邊,就是靠下海打漁和撈珠爲生。”
“國公爺懷疑這珍珠是那三個村子裡的人的?”許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賴五。
賴五點頭,“多半是了,我就奇怪,如今宇內太平,他怎麼會突然藉口海匪而屠村冒軍功呢?”
“賴五叔回去後就進宮吧,將這珍珠進獻給皇上,再讓人去查探事實,”李石道:“若那些村民真是因此而惹來殺身之禍,也該撫卹一二。”
賴五點頭,將盒子收起來,“好了,好了,今兒是陪你們出來玩的,不說這些事情了,趕緊叫他們上菜,孩子們都餓了。”
吃罷飯,木蘭就提議回去,“我們走了半天也累了,以後多的是時間遊玩。”
“你剛纔怎麼拉着我不叫我說話?”
李石點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都明白的道理,難道賴五叔會不知道?”
李石嘆氣,“賴五叔入京也有十年了,他早已不似當年懵懂,有些事情是不用提醒的。”
李石將此事拋開,不再討論,轉而問起婷婷來,“我見她似乎有些沉悶,下響你具體問問她吧,他們小夫妻才成親就到了京城來,有許多事情我們也沒來得及指點,這公婆做的也不夠盡職。”
賴五的事只是一個插曲,最主要的卻是自家的情況。
婷婷很顯然有些鬱鬱寡歡,木蘭也反省了一下自己作爲婆婆的不稱職行爲。
所以午睡過後木蘭就把三個小子趕出去,單獨留了婷婷下來。
婷婷安安靜靜的坐在木蘭身邊,給木蘭拆線,“母親,是先給父親做,還是先給弟弟們做?”
“先給你叔祖和叔祖母們做,還有你表弟們,你弟弟們衣服也帶了好幾套來,這次又直接買來做秋裝的,倒不必急。”
“只是母親也太趕了,這麼多衣服呢,不如叫繡房上的繡娘幫忙。”
шωш● TTκan● ¢ 〇
木蘭搖頭,“你父親和弟弟們都是穿慣我做的衣服的,這次我和你父親又一去好幾個月,若是再假人之手,只怕三個孩子就鬧開了,既然他們的是我親手做的,你叔祖那邊就不好再交給繡房了。好在我只每人做一套,不然要累死了。”
木蘭想了想,道:“你給我幫把手把,照着各人的尺寸將衣服裁剪出來,到時我再縫製。”
婷婷有些忐忑,“只是,我不太會……”是壓根不會,她雖然會針線,做些小東西和刺繡什麼的不成問題,但裁剪衣服是真的不會。
她離開家的時候才九歲,太小了沒學到,離開之後爲了生計奔波,既沒時間也沒資本學習。
“沒關係,我給你畫好線,又在一旁指點着,你照着裁剪就是了。”
婷婷心安了一些。
“等你以後學會了,也可以給小毅做衣服,外頭的先不說,裡頭的衣服最好還是自己做,繡房做的難免有些不太仔細。”
婷婷紅着臉點頭。
木蘭和她將線拆好捆成團,斟酌了一下,略顯“委婉”的道:“婷婷,我聞着你身上有藥味,你吃的是什麼藥?可是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
來了!
婷婷僵着身子,僵硬的搖頭,小聲的道:“是,是大夫給開的一些調理的藥。”
“是藥三分毒,有些藥能不吃就不要吃。若不是急病,還當以食療和日常鍛鍊爲主……”木蘭企圖向她灌輸是藥三分毒的思想。
淚珠兒一顆一顆往下掉,木蘭嚇了一跳,有些慌亂道:“這是怎麼了?是母親哪裡說的不對?還是小毅欺負你了?”
婷婷搖頭,歉然道:“不是,母親和相公對我都很好,是我的不是……”也不知爲什麼,最近眼淚似乎總是不可控。
她以爲她的眼淚在九歲那年都流光了,但這幾年卻……
木蘭好似明白了些什麼,放下手裡的活,問道:“是在爲子嗣擔心嗎?”
婷婷不敢擡頭看木蘭。
木蘭嘆氣道:“早知如此,應該早和你說的。”
“小毅是怎麼說的?”木蘭覺得最好還是問清楚李毅的意思。
婷婷生怕木蘭誤會李毅,忙道:“相公說一切都聽父親母親的。”
木蘭挑眉,仔細的看婷婷,搖頭笑道:“你這孩子……算了,我也不與你繞圈子,你也是在我們村長大的,應該也聽說過我們家裡的家規,我們家不興納妾那一套,別說四十無子方可納妾那一套,子孫們若是不納妾過繼孩子我也是沒意見的……”
婷婷瞪大了眼睛看木蘭。
木蘭拍着她的手道:“這兒孫的福氣自有他們去爭取,我們將他們養大成人,教育成才也就算盡責了,這繁衍子嗣卻是要他們拿主意,主要是自己過得開心……你們才成親三年,還不急,當年我才及笄不久就嫁了你父親,也是過了三四年纔有了陽陽的……”
“我不一樣,”婷婷有些衝動的道:“大夫說了,我子嗣上困難,只怕這一生都沒有自己的孩子了。”
木蘭皺眉,“你看的什麼大夫?你無病無災的,怎會有這樣的毛病?”
“大夫們說我這是從小落下的毛病……”婷婷九歲之前是養在深閨的嬌嬌女,不說萬千寵愛,但家境殷實,又是官家,吃喝向來是不愁的,所以身子養的很嬌氣。
但突然從雲端落致地上,婷婷底下領着十二個弟妹,壓力如同大山一樣壓下,不僅要盥洗弟妹們的衣物,還有各種家務,甚至外面田地上的活計她也要做,身體一時扛不住……
那時候她又硬氣,並沒有告訴木蘭,更沒有請醫問藥,甚至連同住的妹妹們都沒察覺到姐姐的異常,她就這麼硬生生的扛過來,再好的身體也壞了。
大夫們都說她宮寒,身體也虧損得厲害,這纔不易受孕。
而她是一年多前才發現的,也才調理了一年多,成效不大,每次請大夫,婷婷都要再受一次煎熬。
“你父親還沒看過呢,你灰心什麼?何況,你今年才十九,就是再調理個四五年也不急呀,小毅也還在讀書進學,你們現在要孩子也是拖累,到時候有了孩子你是照顧孩子呢,還是照顧小毅?所以這要孩子的事不着急,回頭我叫你父親給你看看,若論婦科和兒科,就算是京城,也少有越過你父親的。”
婷婷心中感動,不是爲公公給她看病,而是爲婆婆的安慰。
試問,哪家的媳婦三年多未孕可以得到婆婆的這些安慰?
只怕是早就忍耐不住給兒子房裡塞人了吧?
婷婷眼睛通紅,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很幸運,雖然命運總是給她磨難,但婆婆和丈夫似乎一直在給自己溫暖。
木蘭安慰了一通,知道了她的心結,首要之務就是讓李石給婷婷把脈,確定她的病情了。
李石淡然的將帕子收起來,對着急看着他的李毅和婷婷道:“不要緊,我給你開方子,調養個兩年也就好了。”
婷婷臉上迸射出喜悅,扭頭看向李毅。
李毅也是雙眼發光,“一副藥要連着吃兩年嗎?”
“不是,我先開頭三個月要吃的,後頭需要的藥方我看過之後會留下的,不過最多一年就要停藥,後頭就是藥膳,儘量不要吃藥,是藥三分毒,你吃了藥,藥毒鬱結於內,若是受孕,只怕會遺到孩子身上。”
李毅和婷婷嚇了一跳,保證一定會謹遵遺囑的。
“婷婷的身體真的不要緊?”木蘭等兩個孩子看不見身影了才問。
李石將藥箱收起來,點頭道:“比你以前的情況要好多了。”
“那是庸醫誤人?”
“那倒不是,那些大夫只怕是看她着急,這才往重的說,何況,這生育之事一直不能百分百確認,他們自然不願意輕易做出承諾。”
木蘭沒想到這也是真的,就抱住丈夫好奇的問道:“那時候你的醫術就這麼厲害了?”
婷婷都被大夫斷言子嗣艱難,很難受孕了,那她比她還要厲害,但那時候李石就已經可以給她治病了?
李石摸着她的頭髮道:“其實當時給你開藥方的是鍾先生,我又從鍾先生那裡找出了不少藥膳,又學了鍼灸,不然效果也不可能這麼好……”他們也不可能在那麼快的生下陽陽,更何況在木蘭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保住陽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