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馬山的就是左布政使大人?”
“不錯,聽說官場裡叫他李狐狸呢。”
“那也是人家有本事,這護送的車隊是他什麼人?”
城門口那邊被推到一邊的百姓樂滋滋的討論着,守門官瞪他們一眼,“趕緊進城,哪兒那麼多廢話?”
被呵斥的百姓卻一點也不畏懼,笑呵呵的道:“李大人都不介意,您介意什麼?宮裡的皇帝都沒禁止我們的言論呢。”
守門官瞪着他們,“你們再多廢話,我可要仔細檢查檢查了。”
人羣不屑的撇撇嘴,但還是老實排隊進城了,真要叫守門官檢查,他們的東西就算不被搜刮走也有可能損壞。
守門官這才滿意。
李石住的是配備的官宅,太原城在規劃的時候就將官邸都設在了城西那邊,他所住官邸坐立在二柳巷上,左右布政使都住在那裡,隔壁一條街就是他曾經住了六年的知府府。
他們搬過來的時候不過是將門口的“李府”拆了給這邊裝上,裡面的東西再搬過來就行,簡單得很。
太原因有屯兵,所以也有武將的居所,但要比文官簡陋得多,大多是兩家以上擠在一起,也就總軍監,不,此時要叫都督了,也就只有都督能有單獨的一棟官邸。
即使都督的官職比他還高半品,但官宅的確是比不上布政使的府邸的,因此大部分有能力的武將都會自己置產居住,而將官邸留給下面的人住。
因爲沒錢買宅子的都是要兩三家合住一起,倒也不算違制,朝廷也樂得有人分憂。
宋谷就是單獨置的宅子,並不在這一片官邸中,但離這裡也不遠,只隔三條街。
李江在岔路口打馬停住,笑道:“去問問,宋家那邊可要我們幫着領路。”
親信忙跑上去。
宋老太太不是不知世事的,她這次瞞着兒子跑到太原來,乾的就是打臉的事,真要人家領過去,只怕兒子要遷怒的,所以她很客氣的婉拒了,只讓人給她指了一下路,就先走了。
李江很滿意。
護送宋老太太的是安平鏢局的人,宋府在哪裡哪需要他指路,不過是承他情的藉口罷了。
沒想到宋谷那人這麼討厭,他的母親卻這樣明事理。
外人走了,李江也不掩飾了,直接從馬車裡將朗朗抱到馬上,開心的道:“嫂子,再過兩條街就到家了。”
木蘭撩開簾子往外看了看,點頭道:“這道路齊整乾淨,看着是不錯。”
李江先一步派人回去通知了,因此傅氏帶着兩個兒子早早的在大門口候着了,見李江胸前抱着一個小小的糰子打馬過來,就知道這是朗朗。
忙牽着兒子的手下來,從馬車裡將木蘭接出來,行禮道:“嫂子。”
木蘭微微點頭,目光對上兩個好奇的看着她的孩子,微笑道:“這是荃哥兒和藎哥兒吧?”
傅氏忙推兩個兒子上前,“快叫伯母。”
兩個孩子紅着臉行禮,“伯母。”
木蘭一手扶着一個,拉了他們對李江道:“好了,進去再說吧。”
李江就吩咐人將東西都搬進去放好,自己抱了朗朗,周春抱了暖暖跟上。
李府是三進三出的宅子,雖然和原先的知府府一樣,但但規格卻高了將近一倍。
以前在知府任上的時候,官邸雖是三進三出,但每進正屋那裡三間房,現在卻是五間,二進後頭是一個大花園,然後纔是三進的院落。
李江他們就住在第二進裡,給木蘭他們安排的住處在第三進。
進了屋,朗朗和暖暖一下地就湊到荃哥兒和藎哥兒跟前看他們。
兩個孩子是跟着李江的,因此膽子也不小,見弟弟妹妹看他們,就偷偷的衝他們做鬼臉,同樣好奇的看着他們。
木蘭看得一笑,對夏蓮道:“讓人把給兩個孩子準備的東西拿來,回頭給他們玩。”
藎哥兒大着膽子問,“什麼東西?”
木蘭抱着他道:“都是你哥哥們給你們買的小玩意,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聽到哥哥,藎哥兒頓時眼睛一亮,“哥哥還記得我嗎?他什麼時候回來?”
旭明去京城的時候,藎哥兒纔有兩歲,記憶很少,要不是父母和二哥時常唸叨,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親哥哥在京城,因此很好奇。
木蘭笑道:“當然記得了,不僅你哥哥記得,你大堂哥二堂哥他們也都記得你,這次知道伯母要來,特意上街買了好多東西讓我帶給你們。”
荃哥兒也心動不已,幾乎立刻就想去看看。
外面的婆子擡了兩大筐東西進來,李江揮手道:“將東西拿到側屋去,讓幾個孩子在那裡玩,注意看着一些,別叫他們打架吵架。”最後一句是對貼身伺候的人說的。
婢女就領了四個孩子過去隔壁玩。
李府門前這麼大的動靜隔壁不可能不知道,和李家挨着的右布政使褚慶一回家就從妻子侯氏那裡知道了消息,他摸着鬍子道:“李江昨天就請假了,看來是出城接人了。”
侯氏忙道:“傅氏早半個月前就開始收拾東西,看來的確是她妯娌來了。”
褚慶皺眉,不滿的道:“李府內宅的事你如何得知?以後這些歪門邪道……”
“老爺想到哪裡去了?並不是特意打聽,那傅氏動靜大,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媳婦去錦繡坊做衣服的時候正巧碰到她去找紗帳,不過是丫頭們白問一句這幾日在忙什麼,怎麼動靜這麼大,她家的丫頭就竹筒倒豆子般說了。”
“……這是管家不嚴啊,不過你也不該嚼舌,以後這些事聽過就算,不必特意去打聽。”
二十多年的夫妻,侯氏可不怕他,不屑的道:“什麼管家不嚴?是傅氏特意透過丫頭的嘴告訴我們呢,無非是想告訴我們她有多孝敬她那嫂子。”
褚慶迷茫,侯氏心中頓時堵了一口氣,又是可氣,又是無奈,“不是和你說過,那李江幼年失怙,全靠兄嫂撫養,聽說他們兄弟三人讀書都厲害,幾乎全靠他嫂子一人支撐,後來他大哥還將入學的機會讓與了他們……不然你以爲那蘇文爲何與他感情如此深篤?”
“哦,哦,我記起來,你是說過。”褚慶喝了一口茶,揮手道:“行了,既然人這麼好,回頭你帶着媳婦上門去坐坐就是了,快去傳飯吧,我今天跑了兩個縣,快要餓死了。”
侯氏張開的嘴巴只好閉上,丈夫工作的能力是不用說的,天生對數字敏感,管着財政從未出過事,賺錢的點子也是一個接着一個,可就是在人際上簡直不容直視。
爲了讓丈夫記住同衙門裡的人,她叫畫師畫了畫像沒日沒夜的叫他認,總算是讓他把名字和人臉結合起來了,但也僅限於記住同衙門的人,再去記他們的家人及各種親眷關係……
能知道李江的妻子姓傅,還有賴於兩府在隔壁,傅氏又常出現在家裡人的口中,但就是這樣,他見了傅氏也肯定不認得她是傅氏……
要不是有這個缺陷,丈夫又怎麼可能將近五十才坐到右布政使這個位置,和三十出頭就是左布政使的李江相比……
不過侯氏也沒什麼不滿足的,丈夫因爲有臉盲和記不住人這個壞毛病,家裡連通房都不用有,太原裡不知多少官夫人羨慕她。
傅氏是因爲李家有那條規矩才如此幸福輕鬆,她卻是靠的自己的能力,不然以丈夫的缺陷,只怕這輩子都一事無成,也就只能看看賬本。
可她就是一步一步扶持着丈夫走到了今天這步,給兩個兒子也累積下了不少的人脈。
侯氏邊叫下人上飯菜,心裡邊盤算着,聽說李江對他那位嫂子敬如母,連長子都送到兄嫂那邊教養,若李家不主動相邀,過幾天她還是主動過去看看吧,李江那人奸猾得跟個狐狸似的,丈夫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好在那人有底線,和他交好總沒有壞處,但以前李江對他們家平平,傅氏雖然和他們這邊打得火熱,但傅氏能做的了李江的主嗎?
要是能做,她的小兒子也不會才五歲就被送到外院居住,李江親自帶着了。
侯氏吃完飯,讓丈夫出去走一圈消食,外頭跑出去打探消息的嬤嬤就回來低聲道:“……聽說迎到驛站那裡,看着馬車到了就下馬跑上去,直接就跪下磕頭了……”
侯氏微微坐直了身子,沉聲問道:“你都打聽清楚了?”
嬤嬤連連點頭,“當時看見的人不少,不難打聽到。”
侯氏沉吟道:“叫人開庫房,把上次我長兄送來的花開富貴的屏風找出來,明天一早你就過去遞拜帖,就說我新得了一樣好東西,想叫李太太幫我看一看。”傅氏並沒有誥命,因此家裡家外都是叫的太太。
嬤嬤猶豫,“夫人,這第二天也太急了吧,只怕人家家裡還忙亂着呢。”
侯氏嗤笑道:“不用擔心,傅氏想一展才華,自然是會面面俱到的,那位外頭上的事雖然不精,但裡頭的事卻從沒出過錯。”說到這兒,侯氏微微一嘆,“傅氏管家的能耐的確不錯,隨便誰娶了她都能將家管好,偏偏是李大人娶了她,李大人也可憐,大好的前程只怕就斷在她這兒了。”
嬤嬤知道夫人素來有遠見,但也忍不住疑惑,“那位李大人才過而立,按說不該止步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