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族長最頭疼的就是宅子的問題了,三塊田,一塊最大的在他手裡,一塊在許里長的手裡,今天他們剛進城門,許家的下人就捧了一個盒子在城門口攔住他們,裡面就是他們後來補辦的那張地契。
一拿到那盒子,夏族長就明白了許里長的意思,地他是還回來了,不過所謂的租子肯定沒有,不僅許里長沒有,連他也不會拿出太多來的,畢竟是已經吃進肚子裡的東西,再吐出來太難受了。
這兩塊田都很容易,只有另一塊田,充作祭田的那半塊也就算了,已經分到各戶手裡的那半塊,想要拿回來太難。
除此外,還有夏義現在佔去的宅子。
都不是多有本事的人家,可耐不住他們人多,人也混呀,就算他是族長,可以在族裡說一不二,想要他們把東西吐出來也不可能。
夏族長不想讓周滿看夏氏的笑話,更不想與族人撕破臉皮,但見她別的都不提,就提宅子,便只能僵硬着臉皮道:“大娘子啊,當年你爹孃久無音信,我們都以爲……”
他嘆息一聲後道:“照族長的規矩,你家的家產,尤其是宅子一類的是要留給與你祖父最近的那一房的,算起來,夏義還是你堂伯呢。你們出自同一個太祖。”
是她母親的太祖,隔了好幾代呢,所以堂伯是不可能的,但滿寶沒說話,臉上的笑容收了些。
夏族長臉上的溫柔也微收,道:“那宅子他們一家畢竟住了十二年,也很有感情了,你以後是要住在這兒,還是不住這兒?我的意思,不如讓他們賠你錢,就當是把宅子給買下來了。”
見滿寶臉色不虞,他就道:“當然,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你改了姓,回了族譜,就算是把你祖父這一支給撐起來了,那座宅子算你祖父的遺物,族裡自然是站在你這一邊替你拿回來的。”
坐在上首的翟縣令端起茶杯喝茶,垂眸暗道:果真來了,他就說嘛,怎麼可能這麼和睦?
滿寶從夏族長手裡抽回手,坐到了椅子上,和夏族長笑道:“我不打算改姓。”
夏族長便皺眉,“你父親是入贅,按理,你應該姓夏的。”
“是我不讓她改姓的,”一直安靜坐着的錢氏突然道:“她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她剛到我們家時,那是連東西都吃不下多少,我費心費力的把她拉扯大,還拿了全家的性命來保她,她現在長大了就想改姓離家,
想都別想。”
夏族長一愣,連忙道:“親家誤會了,雖說讓她改姓,但我們並沒有讓她離開你們的意思。”
錢氏就冷哼一聲道:“姓都不一樣了,那不就是離開了?”
夏俠心裡嘆息一聲,見老周頭還是一句話不說,便知道這事最後還是要不了了之。
夏族長和她掰扯,“可週銀是入贅。”
“我也沒說他不是入贅,你們族譜上記着呢,沒讓你們改,”錢氏道:“但周滿現在的父母還是我和她爹,我們一把拉扯大她可不容易,她不能不報養恩。”
夏族長臉色難看道:“那生恩呢?我衍弟這一支可只有她這一條血脈了。”
“這一點兒我們也想到了,”錢氏道:“我們也不是不知禮的人家,雖然沒見過親家公,但他能收留周銀,想來也是個好人,我們自然不願意讓他絕戶,所以我們和滿寶的太婆婆和婆婆都商量好了,以後他們生的孩子,長子之後的第二個孩子隨夏姓,就算是親家公的承嗣了。”
夏族長沒料到還有這個操作,一時瞪大了眼睛,半響才找到要說的話,“要我說,大娘子還小,大可不必如此早定親,等長大些,在親戚裡招個好的上門,到時候多生幾個孩子,衍弟這一支也就繁茂起來了,說不定還能騰出兩個孩子來隨周銀姓呢。”
滿寶坐在一旁渾身不自在,這是拿她當豬嗎?
她瞥向白善,白善則輕咳一聲,放下茶杯道:“夏族長,岳父岳母,還有夏祖父都是信諾之人,這樣當着我的面毀諾不好吧?”
夏族長說得太嗨,一時忘了白善的身份,主要是還不熟,而周家來的人不少,所以他沒怎麼留意到。
白善瞥了一眼大吉。
大吉便上前一步,面無表情的念道:“夏族長,我家少爺出身隴州白氏,自少帝時就在朝爲官,他是家世配不上滿小姐,還是相貌配不上?”
滿寶和白二郎齊齊扭頭看着白善,白善面上沒多說表情,只是垂眸滑動着杯盞。
夏族長頭有些大,少帝是哪個皇帝?
翟縣令好心的替他科普,“少帝爲漢少帝,時逢亂世,白氏能起身,實屬難得啊。”
不過漢代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定品選官,白氏能被選上,起碼家世已不小,當爲當地有名的鄉紳了。
而漢少帝至今最少也有四百年了,四百年沉浮,歷經三個大亂世,無數個小亂還能存在,難怪會被記入氏族志中。
大吉繼續道:“家世和相貌我們就不說了,就說人品和才華,我們少爺現爲崇文館學生,太子伴讀,年僅十五便已經半隻腳入仕,你們滿商州的找一找,能找出比我們少爺更好的人來嗎?”
他又道:“不說我們少爺,就說滿小姐,她現在就已經是六品太醫,五品編撰,什麼樣的人配得上她?”
滿寶點了點頭。
錢氏接口道:“你們要是爲了招贅就委屈我家孩子,讓她隨便選個人聘了,我是不答應的。”
夏族長艱難的道:“也,也不是隨便。”
錢氏就問:“那有白善那麼好嗎?家世可過得去?雖然是招贅,但親家是正經的親家,總要來往的,親家可知書達理?人好不好?我們不要求相貌,但人品才識卻是不能低的,我們滿寶這麼好,要是來個大字不識,或是纔讀了這麼一兩篇文章的人可是不應的。”
老周頭連連點頭,也忍不住插嘴道:“我們滿寶讀的書可多了,一屋子呢,要是來一個沒怎麼讀過書的人,話都和滿寶說不上,那這日子過得有什麼意思?”
夏氏衆人內心崩潰:誰他麼讀書有本事還上門入贅的?
自己考學當官賺錢不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