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郎拿到了桐柏縣的任令,因爲正是春忙時候,所以時間緊急,朝廷給他的任令很急,讓他即刻前往桐柏縣,十日內到。
唐州距離京城不是很遠,桐柏縣便是稍遠一點兒,五天也到了,所以他還有四五天的時間準備。
不過他不打算踩着時間去,所以拿到任令後,他用了一天的時間和同窗朋友們告別,第二天便在家陪着家人,交代後事情後第三天就出發離開。
成靈慧會帶着孩子與他去任上,不過卻不是同時出發,他會先去,等到了桐柏縣安頓下來再來信,到時候這邊再把人送過去。
晚上吃過飯,他們這一羣人便一起坐在後花園的敞軒裡說話,白大郎捧着一杯茶感嘆道:“沒想到這會兒就離開京城了,這麼些年還挺捨不得的。”
他這一生,嗯,雖然還不夠長,但目前呆過的最久的地方,除了綿州城和七裡村外就是京城了。
想想還挺捨不得的。
白大郎看向白二郎,“你的任令還沒下來?”
白二郎搖頭道:“沒有,不過我已經知道了,陛下給我安排進了翰林院。”
皇帝暫時壓着不讓人告訴他,也不公告,但自有人爲了賣他好悄悄的告訴他。
白大郎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好好幹。”
朝中有人好辦事,這一次白大郎算感受到了,要不是有周滿攔着李尚書舉薦,他估計還得再等下去。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白二郎,所以弟弟啊,你得努力點兒啊。
白二郎領悟不到這一眼的意思,一見他哥看他,他立即點頭道:“你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不闖禍。”
白大郎就收回了目光,算了,他還是找白善和周滿吧。
白善有點兒羨慕白大郎,第二天將人送出城去還道:“大堂哥,要是有空就多寫點信回來,我們交流一下管理地方的經驗。”
白大郎:“……你有這個經驗嗎?”
“所以要學習嘛。”不然幹嘛讓你常寫信?
白大郎無奈的點頭,
“行吧,我知道了,會給你寫信的。”
白大郎離開後白二郎的任令纔下來,這一次吏部給他規定了報到的時間,這讓他沒機會再偷懶。
他收拾收拾東西,每天早上就在皇城門口和白善匯合一塊兒去翰林院了。
他是新翰林,入內主要是打雜的,給大家查找一下資料,剩下的就是自己看書,自己寫一些無關緊要的文章之類的。
等混熟以後,長官們充分了解他們的能力後才決定讓他們修撰哪一類書籍,負責哪一部分。
白善現在參與的是一部講述各地風俗書籍的編撰,主要負責的是劍南道一帶風俗的蒐集。
所以他最近看的書都是這一類的。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工作,他最重要的工作是給皇帝整理摺子,起草詔書,以及應答皇帝的問政,還得陪皇帝讀書之類的。
白二郎沒有這項工作,因此他絕大多數時間都在翰林院裡,比白善要輕鬆很多。
一開始他的上司還不喜歡給他佈置任務,他也樂得輕鬆,在翰林院裡四處翻找各種小書看。
翰林院裡的藏書可比崇文館的雜多了,除了一些珍貴書籍外,他還收錄了不少人的手稿之類的東西。
那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逛着逛着就進了一間房裡,房間裡全是一卷一卷的絹布,一沓一沓的稿紙,還有裝訂得不是那麼美觀的手抄本和手稿,一看就不是可以通過書局印刷的東西。
於是他就好奇的進去翻看,這一看不得了啊,裡面什麼東西都有。
白二郎還看到了前朝人寫的前朝秘事。
前朝至今並不是很久,他爹就出生在前朝,還是在前朝時候讀書的呢,雖然時間不是很長。
關於前朝,他爹只有一個印象,那就是亂!
所以前朝人寫的秘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白二郎拿了一卷書便左右看了看,沒發現有可供讀書的地方,乾脆就在陽光照射的那一面窗下坐下,直接盤腿坐在地上就看。
白善從宮裡出來,要找他時,左右一問,誰都沒見過他。
有同僚笑道:“或許是出皇城去了?”
早退嘛,誰都幹過,他們翰林院的事情還多數只講量,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就行,上司們一般不會對考勤多做要求。
白善卻暗道:這會兒大家都上衙的上衙,上學的上學,根本沒人在外面,他出去幹什麼?
白善覺得他肯定還在翰林院裡,於是開始各個房間找起來。
等推開這扇門時,白善已經都快要相信他是早退了,結果一進門他就察覺到了不對,探頭四處看起來就看到了坐在窗下的白二郎。
他擡頭看了看這些書架,又退出去看了看,發現自己竟然從未找到這個角落裡來,便又進來,問道:“這裡面是什麼書?”
白二郎頭也不擡的道:“都是雜書,你快來看,這是前朝一個內官寫的,說前朝哀帝愛美色,特別下令全國採選美人兒,好多內官爭破了腦袋都要去負責此差事,爲此還鬧出了人命案呢。”
白善對此不感興趣,他伸手抽出一卷絹布,打開來發現是一卷罵前朝哀帝的檄文,裡面夾了一張白絹,他打開看,上面是褐紅色的字,寫了作者的籍貫和生平,他在寫完這一篇檄文後不久就被哀帝賜死了。
白善合上絹布,好奇的在屋裡逛起來,在一個書架上的還找出了幾冊前朝的起居錄。
被堆在書架上,只按照時間分了分。
他翻了一下,看了一下起居郎的名字和記錄的時間,不由挑挑眉,這竟然不是起居郎記錄的。
白善將絹布放上去,忍不住去找翰林院的前輩相問。
“哦,你說那間屋呀,那裡面都是雜料,”他道:“一人之言,不可不信,但也不可盡信,多是私人記載,其中很多東西有着極強的情緒,大人們認爲修史便要先摒棄感情,儘可能公正的看待一切,因此那屋子裡的東西只做參考,不做爲正史收錄。”
起居郎記錄皇帝和大臣言行一般是不會混入個人感情的,也不需要有文采,平鋪直事是最要緊的。
甚至他們都很少評定一人的是非功過,只敘事,等待百年以後,甚至更長的時間以後,由後人來看待這段歷史,再自己做出自己的判斷。
但這些野史不一樣,他們本身就有極強的是非功過認可,且恨不得天下人都認同自己,否則便爲惡人同黨,因此這些東西可以看,卻不能貿然用在史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