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松自那晚沒有說出讓呂香兒離開之後,再也沒有表露過什麼,也從沒有再次提到高昌的異動。那晚之事,彷彿就像沒有發生過,或者只是呂香兒做的一個夢。可呂香兒的心裡卻是越來越煩躁,終於有了孕期的劇烈反應。
能稱之爲‘劇烈’,那便是吃什麼吐什麼,即使聞到了什麼味道,也會引起一陣嘔吐。最讓呂香兒生氣的是,她的嗅覺本來就勝於普通人。而在這個時候,呂香兒的嗅覺比起之前更加的靈敏。
“綠芝,快讓人將院子裡那錦鯉搬出去。”呂香兒之前可是非常喜歡盛若兮送她的六條錦鯉的,可今日一起牀便是聞到令她反胃的腥味。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她才找出是那錦鯉發出的味道。
綠芝聽到呂香兒的聲音,便是急忙地跑進了房裡。可聽到了呂香兒的吩咐,她還是遲疑了下,輕聲道:“娘子,那幾條錦鯉可是極爲難得的,真的不要了嗎?”
“那,那就放到郎君的書房去吧。等我適應了,再搬回來。”呂香兒得了綠芝的提醒,才明白自己剛剛說的意思。之前,凡是呂香兒受不了的,都會讓綠芝給別人,或者扔了。可這錦鯉確實是呂香兒非常喜歡的,她還真捨不得送給別人。
綠芝有了呂香兒的點頭,便又轉身出院子去尋人,將錦鯉擡到霍青松的書房裡。這個時候,綠微卻進了院子,準備詢問呂香兒今日想吃些什麼。呂香兒想了很久,才最終決定喝粥吃雞蛋。因爲她只要一想起肉類的菜,就想臉色發白,有嘔吐的跡象。
“娘子,你都瘦了一圈了,還是吃些肉吧。”綠微一邊幫呂香兒順氣,一邊勸慰着她勉強吃一些。
呂香兒卻是連連擺手,喝了幾口水,才道:“別提肉,我只要一想起來,就想吐,還是說說別的吧。這段時間我無法顧極府裡的事,府裡沒有發生什麼事吧。”
“沒有,府裡還是一同以前。咦,不過……”綠微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疑惑地說道:“二娘子這段時間卻是以各種理由出府,似乎比上個月頻繁了許多。”
“哦?那她出府去做什麼了?”呂香兒的心神被春喜所牽,胸口立時順暢了很多。不過,聽到春喜出府,她卻沒有在意,只是隨便地問了問。畢竟,霍青松曾經告訴過她,不讓她去管春喜與春意的事兒。
綠微不知道霍青松的真正意思,回答的很是仔細。從春喜出了府之後,一路之上遇到了哪些人,在哪家鋪子裡呆了多長時間,都說的明明白白。聽得呂香兒心中好笑,剛想說什麼卻又聽到春喜去了佛寺,而微微一愣。
“綠微,你說春喜去大智寺上香?”春喜自來到登州之後,可從沒有去過佛寺,也難怪呂香兒會奇怪。
其實,不只是呂香兒奇怪,綠微聽了之後也很奇,還特意詢問問了跟着春喜的小廝。所以,綠微這次回答起呂香兒的詢問,說的很仔細:“二娘子在佛寺逗留了大約一個時辰,先是上了香,又與寺裡的禪師討教了一會兒佛理。之後,從寺裡出來,又去了買了一包糕點,纔回了府裡。”
“我知道了,你下去忙吧。”呂香兒點了點頭,便讓綠微去忙府裡的事。而在綠微退下之後,呂香兒閒着無事,心神便一直被‘春喜去佛寺’這件事所侵擾。
直到霍青松從府衙回來,呂香兒便忍不住對他說了此事,霍青松的反應卻有些讓呂香兒更加的奇怪。霍青松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春喜去佛寺’這樣的事,眼中閃出的驚訝,呂香兒看得很清楚。可之後的霍青松卻沒有多問一句,也沒囑咐呂香兒什麼,只是說了會兒閒話便去書房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霍青松更是早出晚歸,一回到府裡便是將自己關在書房。除了霍寶與霍山,任何人也不準靠近書房所在的那個院子。而當呂香兒得了消息去書房查看,霍青松卻未主動提起這個,都是說一些關懷她的話語。呂香兒知道自己已經是霍青松的妻子,不能插手郎君所有的事兒,便也沒有主動詢問過。沒想到,就在呂香兒剛剛將注意力轉向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時,春喜突然出事了。
這天深夜,呂香兒睡的不是很踏實,霍青松便讓綠秀點了燭火,給呂香兒與她肚子裡的孩子讀《詩經》。呂香兒剛剛有了些睡意,即將進入夢鄉之時,房門突然被急促的敲響了。
霍青松看到呂香兒突然被驚醒,臉色瞬間便沉了下來,低聲喝道:“外面何人,可有什麼重要的事?”
霍青松生硬的語氣與態度,讓敲門聲立刻停了下來。很快,外面便傳來了綠雲放底,卻很急的聲音:“郎君,府裡發生了很重要的事,奴婢沒有辦法,不得不來打擾郎君與娘子的休息。”
“綠雲,你進來吧。府裡發生了何事,你這麼急?”呂香兒被突然驚喜,心裡也是有些不喜的。可聽到綠雲所說,她卻忘記了之前的不快,披着一件霍青松的袍子便坐了起來。
綠雲得了呂香兒的點頭,便小心打開房門,快步來到內堂。看了一眼坐在牀邊,陰沉着臉的霍青松,綠雲心中一顫,立時低下了頭:“郎君,娘子,二娘子不見了……”
“你說什麼?”霍青松剛剛聽綠雲說了半句,便猛然起了身,欺進了綠雲的身邊。綠雲那裡能受得了霍青松的威壓,身體一抖順勢跪了下去,有些膽怯地說道:“奴婢是說,二娘子在半個時辰之前,說是去如廁,卻是再也沒有回到她的房裡……”
“好好守着娘子。”霍青松扔下一句話,便沉着臉大步出了內堂。聽着房門被關上的聲音,坐在牀上發愣的呂香兒才清醒了過來,連忙起身下了牀。
綠雲趕忙上前攙扶,似乎鬆了一口氣地低聲道:“娘子,你的身子漸重,還是躺回牀上休息吧。”
“無事,現在躺下也睡不着了,去外堂坐坐。”呂香兒扶着已經肚子,慢慢走到了外堂。剛剛坐下,就見綠微、綠芝、綠秀三人都有些慌張地走了進來。三人見呂香兒的神色沒有什麼異常,旁邊還有綠雲在,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呂香兒看了眼外面,纔對綠微三人說道:“你們三人也得了消息了?”
“回娘子,奴婢與綠雲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之後,奴婢去了二娘子的院子,便讓綠雲來稟告娘子與郎君。綠秀與綠芝也是奴婢叫起來,安撫府裡的下人們。”綠微低聲說着自己之前的安排,呂香兒聽很滿意地點點頭。
待綠微說完之後,呂香兒才輕聲道:“我這裡用不了這麼多人,綠微,你帶着綠秀去郎君那裡吧。府裡有些事,郎君可能不太明白,你提醒着他些。”
“奴婢兩人這就去前院,還請娘子不要太過勞累。”綠微有些憂心裡看了呂香兒一眼,便與綠秀出了正房。呂香兒看着兩個丫環出了門,便開始向綠雲詢問着事情發生的經過。
在這段日子裡,春喜並沒有什麼異常,除了去幾次佛寺祈福,就連出府都很少了。而就在今晚的二更,春喜像平日裡一樣起夜,卻是沒有丫環陪着。丫環在房裡等了快半個時辰了也不見春喜回來,這纔出去尋找卻如何也找不到,最終驚動了綠微與綠雲。
偌大的一座府邸,突然之間不見了一個人。呂香兒有好笑的同時,卻又有些心驚與氣憤。自她嫁給霍青松之後,這整個府邸可以說是呂香兒全權掌管的。即使她有孕在身,無法顧及府裡的事務,也會在特定的時間聽綠微的稟告的。
當然,對於綠微與綠雲代呂香兒處理府裡的事務,呂香兒是非常相信她們兩人,纔會給她們這個權力的。呂香兒也敢肯定,綠微與綠雲不會揹着她,私下裡搞小動作。所以,春喜的突然失蹤,讓呂香兒感覺到自己的家裡並不安全。
“綠雲,明天一早,你與綠微要將府裡從裡到外都仔細過一遍,我不希望再有什麼人再次突然失蹤。”呂香兒越想下去越有些坐不住,可見外面的天色,只得嚴肅地提醒綠雲。
綠雲很少聽到呂香兒這麼嚴肅的語氣,立時與綠芝一同跪了下去:“娘子息怒,都是奴婢無能,辜負了娘子的擡舉,還請娘子責罰奴婢吧。”
“綠雲,你這是什麼話,我何時怪過你了,你快些起來。還有綠芝,你們幾人如何,我的心裡很清楚。如果我要是信不過你們,都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了。”呂香兒揮了揮手,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可還沒有等她想明白,卻是忘記了那個念頭是什麼了。
就在這時,綠微卻是去而復返,又回到了房裡。她發現呂香兒似乎有些煩躁,舉止便輕了些,低聲說道:“娘子,郎君讓奴婢來告訴娘子,郎君他今夜可能要忙很晚,讓娘子先行安歇。如果娘子睡不安穩,就讓綠芝給娘子讀書。”
“可有春喜的消息了?”呂香兒點了點頭,卻又向綠微問春喜。可見綠微搖頭,呂香兒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起身道:“綠微,綠雲,你們去歇着吧,綠芝留下來陪我就行了。如果有什麼消息,要及時來向我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