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平坦又很狹窄的山路中,一輛馬車藉着夜空幾顆星星的燈光,不緊不慢地前行着。
馬車裡,呂香兒披着斗篷,雙手抱着手爐,昏昏欲睡。宋遠坐在角落裡,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下,對着手中的書,眼神卻有些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馬車外的小武穿得非常地暖和,卻很疲憊,精神也沒有剛剛那麼好了。
馬車上的三人都沒有想到,就在這條山路盡頭旁邊的山坡上,正有兩道影子提着泛着寒光的劍,相互對峙着。在微弱的星光下,還是可以看出相互對峙的兩人是一男一女,都在發着沉重的呼氣聲。從兩人起伏的身體與周圍地上的樹枝,可以看出兩人剛剛經過了一場劇烈的追逐打鬥。
其中,長相兇狠的男子似乎恢復了些體力,微微張開嘴發出嘶啞的聲音:“朝霞,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可以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休想。”對面的女子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卻是顯的非常地年輕:“如今只剩下你我,正是我們離開的最好時刻。你不想離開,那就隨你,可你別想拉上我。當初要不是你們以我義父的性命威脅,你以爲你還活到現在?”
“朝霞,我不管那些。今晚我就告訴你,如果你想離開,除非你死或者我死。否則,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法在大周朝容身。”兇狠男子眼睛一眯,那兇光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住。而隨着他將懷裡的一封信亮了出來,對面女子冰冷的臉色終於一變。
年青女子的變色讓兇狠男子很是得意,語氣之中都帶着些狂傲:“朝霞,這麼多年,你的武藝始終不如我。所以,你想拿到這契約那是妄想。你不如還是跟我回去,咱們還想往常一樣如何?”
年青女子的臉色變了幾變,終於恢復了平靜。她的眼中帶着一股決絕,語氣卻依然那麼冰冷:“義父已經不在人世,你休息在威脅於我。即使是死在這裡,我也不會回去。”
“朝霞,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只要送你上路了,我不會允許自己留下後患的。”兇狠男子見對面的女子依然如故,殺意頓起。待他話音一落,便向對面的女子撲去。
年青女子卻沒有因爲兇狠的男子來勢兇猛閃躲,而是面對面的迎了上去。頃刻間,一男一女便在這個山坡交上了手。兩人你來我往之間,只見兩劍相交,火花四射。偶爾藉着星光,就可以看到兩道寒光在飛速舞動。要是沒有聲音,遠遠望去,還真有像‘山妖做亂’了。
不多時,只聽一聲悶哼,兩條人影急速分開。那兇狠的男子捂着胸口,一臉不可置信地緩緩倒在地上,虛弱的聲音裡充滿了疑惑:“不可能,你不可能傷了我。怎麼會,怎麼會……”
“義父早就看出你心術不正,在收你爲徒之後,便讓我留了一招用來專門對付你的。”年青的女子不屑地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在見他最終於合上了雙眼,才轉身走了。
年青的女子沒有想到她剛剛離開,樹林中便突然竄一個衣衫襤褸之人。雖然看不清他的長相,卻能看出他十分的害怕。在那地上男人的身邊轉了幾圈,才硬着頭皮翻找錢財。然而,當樹林深外某些大形食肉動物的叫聲響起,這人不管不顧裡將找到的東西抱在懷裡快速跑開了。
與此同時,已經走了很遠的年青女子,卻是突然扶住一棵樹,張開嘴巴吐了一大口鮮血。這口血一出,她手中的劍也隨之掉落,她的身體也有些微晃。在晃了晃之後,她終於暈了過去。很不巧,她所在的位置是有些陡的山坡,這一暈倒直接向山下滾去。
小武正打着瞌睡,就聽旁邊的山上有動靜,剛剛擡起頭來,就見一個很像人形的物體滾到了馬車的前面。眼看着馬車就要軋過去,小武連忙拉住繮繩。一聲長長的嘶叫聲中,馬車猛裡地停住了,小武也因爲嚇出一身冷汗。因爲藉着星光,小武看清了距馬蹄一步遠的地方躺着一個人。
車裡的呂香兒與宋遠卻因突然停住的馬車紛紛撞在了車箱上。宋遠還好些,他的武藝不錯反應很快,沒有撞的太狠。而馬上就要睡着的呂香兒可是實實在撞了自己的後腦,疼的她眼淚都出來了。
宋遠看到呂香兒的眼淚,心中便有些氣,聲音很低沉卻帶着努力,喝道:“小武,你是怎麼駕車的……”
“先,先生,這裡有人,小的差點要軋到她了。”小武聽到宋遠的聲音,再回想剛剛的聲音,就明白不是宋遠就是呂香兒撞到了,連忙下了車躬身向宋遠請罪。自然跟了宋遠,小武的日子過的可比以前舒坦多了,他可不想被宋遠賣了,再回到從前的生活中。
“有人?這麼晚了,這條山路還這麼偏僻,怎麼會有行人呢。”宋遠心中有些疑慮,準備下車去看看。不過,他還是先安撫呂香兒,輕輕地說道:“香兒,你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要不等回青石縣後,請個郎中看看吧。”
“沒事的,先生。香兒剛剛摸了摸頭,沒有出包,應該沒有什麼事兒。”呂香兒輕輕地揉着自己的後腦,卻也想着下車看看什麼人會在這麼晚了,出現在偏僻的山路中。
看到呂香兒的眼神,宋遠便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瞪了她一眼:“都這麼了晚了,你一個姑娘家就不知道避諱。老實地呆在車裡,我下去看看。”說完話,宋遠便掀開簾子下了車。
感覺到外面撲進來的寒氣,呂香兒一邊叨唸着‘萬惡的舊社會’,一邊將自己重新裹在裡斗篷裡,緊緊地抱着手爐。此時已經沒有了睡意的呂香兒,很是好奇地猜測着外面陌生人的身份,以及各種那人的經歷。
馬車外面,宋遠半蹲在年輕女子的身邊,臉色有些難看。宋遠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書呆子,發現眼前之人是個女子之後,他就明白這女子身上肯定牽扯着什麼事。再看到女子嘴角的血與蒼白的臉色,宋遠立時知道她受了內傷。從而明白到,這女子牽扯的事肯定不能小了。
站在一旁的小武,卻因看清了這小娘子的美貌,有些爲她所傾倒,很想宋遠出手救她。可想到自己的身份,還有剛剛讓呂香兒受了傷,小武動了動嘴脣,卻什麼也沒有說。在小武的心裡,卻是不停地說着,救她,救她。
小武卻不知道,此時的宋遠正有些爲難是不是要救眼前之人。救她,說不定會惹來很多的麻煩。雖然宋遠不怕麻煩,可他卻怕這‘麻煩’牽扯到呂香兒,牽扯到呂家;要是不救她,坐在車裡的呂香兒肯定會對他有芥蒂,再影響到呂二孃對他的印象,那可真是因小失大了。
“宋先生,在呆下去,天都要亮了。”坐在車裡的呂香兒遲遲聽不到任何說話的聲音,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掀開了簾子。
呂香兒從車裡探出頭來,看清了馬車前面躺着一個人一動不動。而且似乎好像還是個女子,呂香兒便從車上跳了下來。快步來到宋遠的身邊,看向那個仰而躺在地上的女子。
這女子大約有十四五歲,臉色蒼白,嘴角還有些血跡,眉頭也微微皺着。即使這樣,卻也遮掩不住這女子的美貌容顏。不知道爲何,呂香兒就感覺這女子很親切,很想與她親近。
宋遠卻沒有想到呂香兒會下車,連忙起身說道:“香兒,山裡的夜裡寒氣大,你快回車上去。要是生了病,你阿孃會擔心的。”
“我沒事先生。”呂香兒擺擺手,便指着地上的女子說道:“先生,她還沒有死吧?”
“沒有,只是受了內傷,暈了過去。”宋遠見呂香兒這麼執着,只得在‘內傷’上加重了語氣。他相信,以呂香兒的聰明應該會想到,這女子不是普通人。要救下了,肯定會惹來麻煩的。
果然,呂香兒沉默了,並低下了頭。小武看看宋遠,又看看呂香兒,這才感覺到這件事似乎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呂香兒在小武的心中,可是最好的人。如今就連呂香兒都猶豫了,那眼前之人似乎不應該救。想到這兒,小武再也不去看地上的女子,而是回過頭檢查馬車有沒有損壞的地方。
宋遠感覺寒氣越來越重,便想着勸呂香兒回馬車上去。沒想到呂香兒卻先於他開口說道:“先生,香兒真是做不出坐視不理之事。而且,這人看上去也不想窮兇極惡之人。看她的穿戴,卻有些像先生講過的遊俠兒。先生不是說過,那些遊俠兒都是講義氣的,應該不會傷害普通百姓的吧。”
“香兒,你真想好了?”宋遠沒想到呂香兒明知道會有麻煩,還會救這個人。不過,宋遠的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其實,他也不希望小小的呂香兒會有這麼狠的心,扔下一條人命就走了。
呂香兒聽到宋遠的語氣,就知道他同意了。連忙叫過十二歲的小武,將年輕女子擡到了馬車上。宋遠因爲顧忌男女有別,只能在一旁幫着掀簾子,還得將車箱讓出來,與小武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