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講。”宋知府點頭。
柴東也就點頭,慢悠悠的說起故事來——
“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個王朝內一個地方叫江三省,省內有個地方叫峰雙縣。這峰雙縣裡有個讀書人,他很有點小聰明,一開始去私塾旁聽了幾次,聽了回去就能對爹孃背出幾句詩文來。他爹孃聽後欣喜不已,深深覺得自家要出個官老爺了!於是,全家人開始節衣縮食的供他讀書。他也着實爭氣,不到二十歲就中了童生。他爹孃更加開心,村裡人也都交口稱讚,都道他們家一會必定會飛黃騰達。”
“一家人喜不自禁,就更用心的好生伺候着他,就指望他中了秀才,然後中舉當官光耀門楣。可是,他的讀書運卻似乎到此就結束了。從那以後,他每次去考秀才,總是考不中。一連考了六次,他都名落孫山。只是他總覺得那只是自己運氣不好,下次他肯定能中!他的家人也是這麼認爲的,所以從來不讓他幹活,只叫他好好讀書。”
“這一年,他又去了省城考試。只是他家裡窮,手頭沒多少錢,住不起客棧,只能在距離考場外三裡地的地方租了個房間對付。結果誰知道,旁邊租房子的人竟然還帶了媳婦在身邊燒火做飯,他就厚着臉皮想去蹭飯,結果被人拒絕,他因此含恨在心。後來,眼看又一個不知情的人租了剩下的一間房,他就唆那個人去找事。結果又被拆穿,那兩家人都不理會他了。
“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要吃沒吃,要穿沒穿,可身子卻早被家人給慣壞了,偏好享受。因此,他就悄悄生出個主意來——晚上去偷別人放在井裡冰鎮的饅頭來吃,這樣省下的錢他就能繼續買酒喝了!甚至於,他偷上了癮,就連進考場的時候帶去的吃食都是偷的別人的!”
“只可惜,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那饅頭是別人從家裡帶來的。一路奔波,再在省城住了小半個月,一共一個多月下來,那饅頭都發黴了。他第一場考試當天吃了一個,結果就壞了肚子,都沒進考場就捂着肚子滾回家去蹲茅房了。所以,這次的考試他註定又是名落孫三。”
“然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還不知道反省,反而怪起了那個把饅頭放在井裡的人——都怪他!要不是他的饅頭,自己怎麼會吃壞肚子?自己之所以進不了考場,那都是被他害的!於是,他就想到了要報復。只是他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既然沒法考試了,那他也要讓那個人考不成,不然他咽不下這口氣!所以,他就耐心的等到那個人考完前兩場,到了第三場考試的時候,他纔出手,誣陷那個人帶了小抄在身上。甚至,他還知道因爲那個人在進場前,同住的另一個人每天都悄悄給他一個餅,所以他就連同住的那個人也一起算計上了。”
“啊,原來是這樣!”聽柴東說到這裡,魏仲恍然大悟,“我就說那幾天,我放在井裡的饅頭怎麼每天都會少兩個呢,原來是被你給拿了!虧得我還一直以爲是柴兄弟家的貓偷吃了!”
啊?他竟然以爲是小三子?
春枝聽到這話,她也大吃一驚。不過更讓她吃驚的是——自己爲數不多的饅頭被人給拿了,他居然也沒吭一聲,而且還一如既往的對柴東那麼好,甚至剛纔在那樣的情況下都沒有供出柴東來。這個人……她到底該說他老實還是傻?
隨着柴東把這個故事娓娓道來,魏起澤也越抖越厲害了。不過,當面對上魏仲的指責時,他突然不抖了。
“這小兔崽子信口胡編的話,你也信?你這麼多年的飯都白吃了嗎?你可別忘了,咱們可都是姓魏的!天下同姓是一家,我至於害我自家人嗎?”他氣憤的低呼。
魏仲就被他給糊弄住了。
“也是誒,那……是我想多了?”他眨眨眼,小小聲的問。
這老實巴交的模樣,春枝看在眼裡都忍不住扶額嘆氣。
柴東也深吸口氣,才慢聲說:“他到底有沒有把你當自家人,等官差把咱們的筆墨拿來就知道了。而且……我要是沒料錯的話,你的那一袋饅頭裡應該全都已經被塞上夾帶了。畢竟這個人也沒有多聰明,他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來栽贓,也就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把所有的饅頭都裝上東西,這樣不管你拿哪個他都能一抓一個準。”
說着,他頓一頓。“一會最好不要讓我看到那所有的夾帶都一模一樣。不然,他這栽贓嫁禍也未免做得太敷衍了點!”
“你你你……你胡說些什麼你?小兔崽子,你血口噴人,我和你拼了!”魏起澤突然變得異常的激動。他嘴裡大聲叫罵着,竟還揮起拳頭要來打柴東。
不過,不用柴東自己躲避,宋知府就連忙吩咐左右。“把他給我攔下!”
兩旁的官差立馬上前把他給拖到一邊。
再過一會,過去搜尋證據的官差們也回來了。
“知府大人,這三個人的筆墨都拿回來了。還有井裡,的確也掛着幾個饅頭,屬下等也都帶回來了!”捕頭大聲稟報,隨即一揮手,讓手下將東西給呈了上來。
“把這些饅頭先拿出來,掰開看看。”宋知府立馬就說。
“是!”官差們立馬領命,將饅頭倒出來一一掰開,果然發現那裡頭都藏着和剛纔被魏起澤發現的一模一樣的小抄!
“還真是!”宋知府見狀,他都不禁低呼了聲。
再攤開小抄看上一眼……他又忍不住回頭多看了柴東一眼。
柴東連看都沒往那邊看,只是輕蔑的扯扯嘴角。“真是蠢到家了。”
宋知府也臉一沉。“再把他們三個寫的東西都拿來給本府過目!”
捕頭趕緊叫人將三個人寫過的紙張都呈上來。其中,柴東和魏仲的最多,魏起澤的就只有可憐兮兮的兩張紙,上頭還只是胡亂的寫着一些東西。
不過有東西在就好。而且他們三個人年齡不盡相同,性格各異,那麼寫出來的字當然也大不一樣。柴東的俊秀飄逸,魏仲的老實沉穩,魏起澤的則是鬆散疏狂。把這些字和夾帶上的一對比,他們馬上就發現——
“大膽魏起澤,你居然敢僞造夾帶,誣陷他人!”宋知府瞬時面色更顯陰沉,咬牙切齒的呵斥。
魏起澤終於扛不住了。他趕緊又撲通一聲跪下,咚咚咚直磕頭:“知府大人饒命,知府大人饒命!小的也是一時失心瘋了纔會趕幹來這種事,現在小的已經知道錯了,求求知府大人您饒命!”
“你失心瘋?你知道錯了?”宋知府聞言都止不住的冷笑,“從你的言行舉止來看,你分明就是早有預謀,哪來的失心瘋?若不是被人把你幹的壞事全都說出來,現在更是把證據都擺在眼前,你也根本就不會承認!你不是知道錯了,你只是知道你逃不過了,所以才假裝認錯,以求得寬恕而已。你這等小肚雞腸、居心叵測之輩,在考試之日生事,竟然還想坑害兩名無辜學子,本府怎麼可能饒你?”
魏起澤聽了,他更嚇得不行,頓時更用力的磕頭起來。
既然這個人已經認罪,柴東不再多說,他只看着宋知府:“既然現在證明我們是清白的,那我們是不是能進去考場考試了?”
“當然可以!”一轉頭,宋知府面對上他時的眼神又變得無比和藹,“只是……這都開場半個時辰了,你們還來得及嗎?”
這也是春枝所擔心的。
半個時辰前開考的鈴就已經敲過了。等到現在,別的學子只怕卷子都已經寫了許多了。他們倆被這麼折騰一通,心早就亂了,現在就算再得以進場,他們還能沉得下心來答題嗎?就算能慢慢沉下心,可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不夠了啊!
“來得及。”然而柴東立馬就點頭,神色平穩如初,“既然來了這裡了,那就要盡人事以聽天命。我自認無愧於心就好。”
“好一個無愧於心!”宋知府對他的迴應十分滿意,“既然如此,那你們就進去盡你們的人事吧!”
說罷,他就對後頭的人吩咐。“放他們進考場。”
“多謝知府大人。”柴東連忙拱手行禮,然後就一手提着盒子,一手拉上魏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