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們三個在外頭相依爲命的,現在能和好也是件大好事。至少春枝是這麼覺得的。
至於柴東和小三子之間的那點鬥智鬥勇……反正他們哪天不鬥一斗?只要不鬧出大亂子,那就隨便他們。她知道他們倆心裡都有分寸。
至於魏仲的七哥七嫂,他們走後也沒有再來找事。不過,好幾次春枝出去買菜,她都發現魏仲七嫂悄悄的在他們屋子四周圍晃悠。每次只要看到春枝了,她就連忙躲到角落裡去,像是生怕被她給發現了似的。
只是,她那麼大個人,又怎麼可能躲過小三子靈敏的耳朵和眼睛?
每次一聽到她的腳步聲,小三子就立馬轉向她那邊,惡狠狠的叫個不停。然後,魏仲七嫂就跟被抓現行了的小偷似的,趕緊夾着尾巴跑了。
有一次,春枝還聽到她在罵:“這貓真成精了!這就是隻貓妖啊!”
既然小三子都已經把她給趕跑了,春枝樂得自在,也就扯扯嘴角。“走吧,別理這種人。”
小三子馬上把腦袋擡得高高的,趕緊跑到前頭幫他們帶路。
如此,時間晃晃悠悠又過去了好幾天。這些日子,春枝一直沒有問過柴東關於考試的一個字,柴東當然也沒有主動提起過這事。至於魏仲,他則是不知道從哪弄來了幾張黃紙,每天大清早都要在院子一角燒上一張,然後對着火苗唸唸有詞,說的話無外乎就是懇求老天爺保佑他能中秀才了。
隨着發榜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臨近,春枝的心情也越來越變得沉重。
這一天,他們家門口又來了一個人。
這人年紀不大,也就十三四歲,一身青衣小帽,眉眼清俊眼神靈活,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裡的小廝。
這小廝雙手將一個信封遞過來。“柴公子,我家主人請您前去一敘,還請您賞臉。”
柴東接過信封拆開看了,頓時頷首。“好,我知道了。”
而後他就對春枝點點頭。“收拾一下,咱們走吧!”
“柴公子,我家主人只請了您一個。”小廝趕緊提醒他。
“我和我娘子同進同出,要是她不能去的地方,那我也不會去。”柴東立馬臉一沉,就要將信封又退還到他手上。
誰知道,聽到這話,小廝臉上立馬就漾開了一抹淺笑。
“既然如此,那就請柴公子、柴娘子二位隨我上車吧!”
春枝一愣,她傻傻看着柴東。“他這是什麼意思?”
“上車後我再和你說。”柴東低聲說着,一把拉上了她的手。
“哦。”春枝也就不多問了。
這小廝是自己趕着車來的。那是一輛青布馬車,從裡到外都娟秀雅緻得很,算不上多好,可也不算差了。對春枝這種連騾子都坐不起的人來說,這樣的馬車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兩個人上車,小廝立馬就催動馬兒前行。柴東也纔對春枝開口解釋:“剛纔那句不讓你一起去的話,只是他的主人要他拿來試探我的一個手段罷了。現在我們通過了試探,也就都能坐上車了。”
“好好的,他拿這個試探你什麼?”春枝想不明白,“還是說,他這麼做其實也是做了兩手準備。要是你不帶我,他會幹點什麼事;要是你帶了我,他就不幹那個了,轉而幹另外一件?”
柴東立即眉心一擰。
“我倒是沒有往那裡去想。不過,你的猜測也很有可能。”
“那,到底是誰找咱們?”春枝又問。
“我不知道。”柴東搖頭。
“不知道?”春枝驚了,“不知道你也敢答應?”
“有什麼不敢的?咱們一窮二白,別人要打劫也輪不到咱們。而且你看外頭這個小廝,他的吃穿都要比咱們強得多。所以,他的主人必定非富即貴。這樣的人家主動來請我去見,我爲什麼不見?”柴東慢聲說。
倒也是哦!他既然決定走讀書考學這條路子,那麼多認識幾個貴人沒壞處。尤其現在還有貴人主動來請他上門,這還是給他長臉了呢!
於是,春枝也不擔心了。她穩穩的坐在柴東身邊,坐等看這輛馬車把他們拉到什麼地方去。
馬車出了他們現在住的城西,直接往城東方向去了。城東這邊住着的都是省城裡的大貴人們,要麼身份尊貴無比,要麼家境殷實。馬車剛剛開過來,春枝就發現眼前像是改換了一番天地一樣。
像城西那樣一排排密集的矮房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都是青瓦白牆的院落,而且一個個院落都坐落得恰到好處,兩兩之間隔出一定的距離,互不侵擾。連接一個又一個院子的是一條條鋪着青磚的寬闊道路,路上安安靜靜的,只是偶爾能看到一兩個挑着擔子賣貨的行商。
他們的馬車就在一個別致的小院子門口停下了。
“二位,地方到了,你們請下車吧!”小廝跳下車,對車內的他們做個請的手勢。
他竟然不把車開進去嗎?春枝楞了一下。
車簾掀開,柴東已經起身下車了。春枝也忙跟着他一起下去。
這小廝竟然也沒有領他們進門的架勢,他只是推開門,就指着裡頭:“我家主人就在裡面,二位只管進去就是。”
這個主人到底是什麼人?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春枝腦子裡一瞬間飄過無數種想法。
柴東頷首。“多謝。”就又一把拉上她,“走吧!”
“嗯。”春枝點點頭,連忙收回思緒,兩個一道往裡走去。
當他們倆的雙腳都站到院子裡後,身後就聽砰地一聲,院子大門被關上了。
春枝猛地後背一僵,柴東卻已經拉着她朝前走了。
兩個人穿過前頭的一大片空地,就到了前廳。前廳裡已經有個人背對着他們等在那裡了。他穿着素色常服,雙手背在身後,似乎在看掛在眼前的一幅字畫。那一身溫文儒雅的氣度叫春枝覺得似曾相識。
可是,是誰呢?她一時有點想起不來。
而她身邊的柴東卻已經對着那個人拱手行禮。“柴某見過知府大人。”
我的天!
春枝一聽,頓時察覺到腦子裡轟的一聲,她終於想起來了!
眼前這個背影,還真和她那天在考場外她見過的宋知府很像很像!只不過,那天的宋知府是穿着官服,一身官威把身上的儒雅給壓了下去。今天他只穿着常服,身上威嚴的氣度淡去不少,那儒雅也就主動擡起頭了。這也是春枝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的原因所在。
認出了對付,她趕緊也屈身行禮。“見過知府大人。”
前方瞬時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柴公子夫妻果然聰慧過人。纔剛見過一面,你們就能透過背影認出本官,你們的眼力着實不凡啊!”宋知府呵呵一笑,徐徐轉過身來。
柴東揚起嘴角。“多謝知府大人誇獎。”
對於自己憑本事做到的事,他從不會過分謙虛。本來這誇獎也是他應得的。
倒是春枝有些心虛。畢竟她第一眼根本就沒認出來這個人,還是靠柴東的提醒才及時反應過來。
只不過,宋知府現在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在了柴東身上,並沒有怎麼關注她。
他慢步走到柴東跟前,將他細細打量了一通,就笑問:“既然柴公子如此聰慧,那本府也就不和你繞圈子了。本府今天請你過來,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議。”
“知府大人請講。”柴東頷首。
“那次考場之外,你爲義氣兩肋插刀,又臨危不亂、抽絲剝繭迅速查明真相,你的聰慧着實令本府刮目相看。只是你運氣不好,遇到了那件事,只怕這次考試是廢了。只是本府憐惜你一身才學,不想讓你再回去平白浪費兩年光陰。所以,本府想將你留在身邊委以重任,就是不知你可願意爲本府效力?”宋知府慢條斯理的說。
春枝一聽,她立馬激動得不行。
世上原來還有這麼好的事?本來她還以爲這次他們完蛋了呢,結果老天爺垂簾,突然給他們開了一條新路子!
她趕緊看着柴東,本以爲他也會歡喜的猛點頭。可是,入目所見,柴東卻冷着臉並沒有迴應。
好一會,才見他把頭搖了搖。
“不需要。”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