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柴老夫人,自然就是柴東的孃親王氏了。
隨着柴東的身份一路往上攀升,王氏的誥命也是不斷的變換,現在她都已經是二品郡夫人了。
不過和春枝這個超品的大長公主相比,她還是差的太遠太遠。
所以現在,王氏給她跪下也是理所應當。
只是兩個人許久不見,現在剛一見面王氏就行了個如此莊重的跪拜大禮,這還是把春枝給嚇了一跳。
王氏一看就是早有準備。她雙手依然死死拉着春枝的衣袖:“公主,我求求您去見見我兒吧!他病得那麼重,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那裡,心裡想的都是你。你不去見他,他的病肯定好不起來的!”
春枝眉頭緊皺。
“奶奶!”
此時,只見立小子也匆忙趕了過來。
一看到春枝和王氏之間的狀況,他連忙上前來把王氏給拉開。“奶奶,你忘了爹的吩咐了嗎?要是給他知道你又揹着他偷偷做這種事,他肯定要生氣的!”
王氏就肩膀一抖,不敢說話了。
春枝見狀,她不禁好笑——這麼多年了,沒想到王氏還是這麼懼怕柴東生氣。
一句話唬住了王氏,立小子才轉向春枝,他臉上也帶上了幾分歉疚:“娘,你別把奶奶的話往心裡去。我知道你馬上就要去涼州了,既然如此,你就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吧!明天我一定會去給您送行的。”
春枝靜靜看着他。“你爹果然傷得很重?”
立小子抿抿脣。“是不輕。”
“那好,我去看看他吧!”春枝點頭。
立小子一愣。王氏也嚇了一跳:“我沒聽錯吧?你真答應了?”
“爲什麼我不答應?”春枝淡笑,“我們好歹也是前些日子才一起並肩從血海里殺出來的夥伴。當時要不是他拉着我奔逃,我只怕早活不到現在了。既然如此,現在他舊疾復發,這裡頭也有我的一份原因在,我理所應當要去看看他。”
王氏立馬點頭。“就是就是!”
立小子臉上也漸漸綻開了一抹笑。“既然娘您都這麼說來,那咱們就去吧!”
果然,這孩子也是希望她過去的。
春枝笑笑,她親自邀請王氏上車。王氏還有些扭扭捏捏的,還是立小子死活把她給推了上去。
這一路上,王氏坐立不安。她還時不時的就偷瞄春枝一眼,嘴皮子也摩挲了好幾下,似乎想和她說點什麼,卻又始終不敢開口。
其實春枝請她上車,純粹是看她年紀大了,不忍心她這把年紀還要自己走路。她心裡對王氏還是存着幾分怨氣的,所以根本一句話都不想再和王氏多說。所以既然王氏遲遲不開口,她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徑自靠在大迎枕上閉目養神。
不知不覺,他們的車馬抵達了柴府。
春枝下車,隨着立小子的引導到了柴東的房間。
這個房間還是當初她和柴東一起的臥室,只是裡頭的擺設已經全換了。柴東就躺在裡頭的牀上,屋子裡門窗緊閉,一股濃郁的藥味薰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春枝剛一腳踏進來,她就眉頭緊皺。
立小子見狀,他趕緊小聲解釋:“爹這次舊傷復發得很厲害,尤其傷口發炎潰爛,一直不得好。所以大夫給他在藥裡添加了許多清熱去火的黃連黃柏等等,聞起來格外的苦。”
春枝頷首。“我知道了。”
不過柴東雖然病得嚴重,人卻還警醒得很。春枝剛走到牀前,他就睜開了眼。
兩個人四目相對,馬上柴東臉上就揚起了一抹淺笑。
“你來了。”他輕聲說。
和上次一樣,聲音輕柔和緩,就像是早知道她會來似的。
春枝撇脣。“是啊,我來看看你身體怎麼樣。”
“一點老毛病,不礙事的。”柴東搖頭。他目光一掃,瞥見躲在門口的王氏,他又不禁搖頭,“是我娘去找的你吧?其實你沒必要太把她的話當一回事。我命硬,肯定死不了的,這個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我的確是知道。”春枝頷首,“不過,你之所以會這樣,這其中也有我的一分原因在。所以我還是得來看看你。”
“這樣啊,那也不錯。其實在見到你,我還是很開心的。”柴東點點頭,“那你坐吧!”
立小子早搬來了一把椅子,春枝就在牀沿坐下了。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適應了房間裡的光線,也就看清了柴東現在的模樣——他的確病得不輕。雖然有燭光的加成,但他的臉色也的確蠟黃得厲害,兩片脣蒼白乾枯,額頭上也蒙着一層細汗,可想而知現在他的身體還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春枝看在眼裡,她的心口還是不進有些揪疼。
柴東卻反倒樂觀得很。
“我的模樣嚇到你了吧?其實沒事,我都已經熬過最艱難的時刻了,接下來只要好好休養,很快就能痊癒了。只可惜……現在皇上身邊正是用人的時候,我卻不能站在他身邊爲他出謀劃策。現在,也就只能讓立小子代替我去奔忙了。”
頓一頓,他又看向春枝:“還有你,你馬上又要回涼州了吧?”
春枝點頭。
柴東就笑了。“挺好的。皇上曾經和我聊過他對涼州的規劃,本來接下來他還有許多計劃的。可是現在他走了,他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所以涼州那邊的擔子只能交給你。接下來,你至少還要在那裡停留十年吧?”
“嗯,至少還要十年,整個涼州才能徹底的變成我們一開始預想中的模樣。”春枝頷首,“不過好在,現在是他做了皇帝,我再過去,做起事來也就不會有多少阻攔了。”
“什麼?你還要去涼州十年?”王氏聽到這話,她立馬又扯着嗓子叫了起來。
本來她是躲在角落裡偷窺的。可是現在她躲不下去了,她連忙跳了出來。
春枝靜靜看着她。“有什麼不對嗎?”
現在的春枝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可以任由她指着鼻子罵的小媳婦了。所以現在只是春枝淡淡一眼掃過來,王氏就猛地一個激靈,她剛涌到喉嚨口的話又全都被她給嚥了回去。
不過,她還是委屈的低叫了聲。“這不是都過去了嗎,你怎麼還要走啊?你走了,我兒怎麼辦?”
“娘!”柴東連忙沉下臉呵斥,“公主去涼州,那是完成她和皇上還沒有完成的大業,這也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咱們就算做不到幫助他們,那好歹也不該拖後腿啊!”
“我沒說要拖她的後腿啊!可是你呢?你……”王氏委屈得不行。
“我是支持她去的。”柴東立馬接話,“古往今來,這天下出類拔萃的女子都不多,現在咱們身邊出現了一個,這是好事。等到後世說起她的時候,說不定咱們的名號也能被提起呢!而且她做出的功勞越大,咱們被提及的可能性就越高。所以娘,你應該歡歡喜喜的支持她去做她該做的事情纔對啊!”
可是王氏聽到這話,她卻更想哭了。
“現在誰還不知道她是被我給逼走的?以後別人再提到她的時候,肯定都會罵我是個壞婆婆。她名聲越顯赫,我就會被罵得越狠!”
“可這樣好歹也算是名垂千古了不是嗎?”柴東依然笑得開心。
王氏用力跺腳。“這可不行!要是隻有我一個人被後世唾罵也就算了,你當初也是被我們逼的,你這些年也是辛辛苦苦的在爲皇上做事,你憑什麼也要被罵?明明現在咱們也還有機會彌補的!”
說着,她突然眨眨眼,目光在春枝和柴東之間來回遊移了好幾遍。
春枝見狀,她心裡就開始犯哆嗦了。
柴東也好不到哪裡去。
“娘,你別再想那些歪主意了,我不會同意的。”他沉聲說。
可王氏卻興沖沖的搖頭。“兒啊,我這次是真的想到個好主意了——我看你現在這身體狀況,怕是全好要好久呢!既然這樣,那不然你乾脆跟着春枝去涼州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