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遠去的背影,柳絲絲帶着一腦子的懵懂過了小河往家裡趕。
還沒走到家門,遠遠的她就發現了異常。
原本在小路邊潺潺流淌的渠水此刻渾濁無比,還帶着黃褐色的泥漿。
爬上了小山坡,兩隻小奶狗遠遠的迎了上來,歡快的犬吠着,在三人身邊蹦來跳去,和兩個孩子玩鬧。
兩個孩子也着實聽話,緊跟在自己身邊不哭不鬧。
來回這麼遠的路程,英兒還好些,自己還能揹着她,可是狄軒卻完全靠自己趕路,着實是累着了。看來總是這樣帶着兩個孩子奔波也不成,得想一個好辦法纔好。
來到院子外,她又聽見家裡傳出一陣陣聲響,急忙快步走進院子。聲響是從靠近西北角邊緣傳來的,柳絲絲小心翼翼走近一看,頓時鬆了口氣。
原來是狄燁磊在地上挖井。
以前用水都是狄燁磊去村裡的古井挑回來的,狄燁磊勁兒大速度快,用水從來不讓柳絲絲費心。
天空上的陰影讓狄燁磊擡起頭,露出沾滿泥漿的腦袋,衝着柳絲絲笑着:“絲絲,你回來了!”
說話間,他手腳並用撐着兩邊的井壁,快速一蹭,直接從井底爬了出來,一縱跳直接出了井口。
坐在地上抹了一把汗,他喘着粗氣說道:“上次你說這裡可以挖口井,以後洗衣服什麼的也不用去河邊,今兒我去了老屋回來,就想着將這井打好。”
那憨厚的古銅色的臉上,滿是淤泥和泥漿飛濺的水漬,帶着小心翼翼的討好的之色,可憐巴巴的望着柳絲絲。
柳絲絲只覺得心底的某一處突然被觸動了!
想要說什麼,動了一下脣,始終說不出來,轉身便想離開。
“絲絲……”
狄燁磊的呼喚從身後傳來,帶着莫名的驚慌。
柳絲絲站定了腳步,暗自輕嘆一聲:“我去煮午飯。”
“噯!我把兔子肉醃在煙囪邊上了,你取下來煮一些吧!”
狄燁磊的話又脆又響,顯得很是興奮。
柳絲絲沒有回答,快步走進廚房。
絲絲這次沒有拒絕自己,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原諒自己了?
狄燁磊忍不住咧開了嘴笑着,低頭看着已經挖了一半的水井,突然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幹勁兒!
絲絲原諒我了!
他猛的哈哈大笑了兩聲,噗通一聲跳進井裡。
身後傳來的聲響嚇了柳絲絲一大跳!
急忙快步奔向水井邊,又聽見一陣陣敲擊石壁的聲響,這才鬆了口氣。
隨即又懊惱不已!
自己這是在幹嘛呢?不是說好要和離的,他是死是活關自己何事?
想了好半天沒想明白,柳絲絲纔回到廚房繼續做午飯。加水下米生火,又割下四分之一的兔子肉,浸泡在淘米水裡準備清洗。
外面傳來英兒在呼喚着小兔子和野山雞吃食的聲音,而狄軒卻一回來又窩在了書桌上,書寫這柳絲絲布置的課業。
他練習寫字很認真,除去橫豎撇捺之外,她也教他學習了點提折勾的所有寫法,此刻他練習的正是這些筆畫。
等到鍋裡的雜糧粥煮好,將兔肉下了鍋,柳絲絲加了把柴火,這纔出了廚房到外面摘菜。
前幾日桂花送來的藤菜、紫背菜、紫蘇和莧菜,她特意留下幾株栽種,就算是植株少不能用來吃,收集來做種子也不錯。此刻一看植株都精神了,顯見得是栽活了。
掐了一大把薯苗,又掐了些空心菜。
薯苗藤蔓已經爬上了圍牆上。空心菜也越生長越是繁茂,原本只有一馬槽這麼一點兒地方,柳絲絲還以爲不夠吃。哪裡知道這菜一生長開來,根本就吃不完,長長的藤蔓已經蔓延出了馬槽,沿着地表伸展。
午飯是柳絲絲使喚英兒去喊狄燁磊的。
渾身是泥漿的他從頭到腳衝了兩桶水,才走進了廚房。
柳絲絲也沒有等他,自顧自的端着碗吃飯。
狄燁磊也不在乎,依然呵呵的傻笑着,端起碗大口的吃着飯菜。
還別說,這人特別好養活,不管自己煮的是什麼飯菜,他總是能吃得精光,半點也不剩下。就好像是在吃天底下最美的美味兒般。
紅燒兔子肉很費油,而這青菜爲了省油,柳絲絲也就是用油擦了下鍋,炒出來味道實在算不上好。看着父子三人一個個埋頭吃得噴香,柳絲絲自己卻覺得這食物哽喉,才吃了小半碗雜糧粥,就放下了碗。
“怎麼吃這麼少?再吃兩塊兔子肉吧。”
狄燁磊說話間,又夾了兩塊兔肉進她的碗裡。
碗裡原本的幾塊他夾進來的兔子肉還堆積在碗裡,柳絲絲並沒有動。
此刻看見自己放下了碗,他還夾肉塊進來!柳絲絲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肯搭理他,起身走出了廚房。
柳絲絲一走,狄燁磊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沉默了下來。
自己究竟要怎麼做她纔不會生氣?
“爹!娘今兒去了甘家,還打算去做甘家小姐的女夫子。”旁邊安靜吃飯的狄軒放下竹筷第一次說關於柳絲絲的話。
“哪個甘家?”狄燁磊一怔。
狄軒沉默了片刻:“聽說家裡有人在京城做大官的甘家小姐,在招女夫子。是圖書行的老闆介紹娘去的。”
狄軒年紀雖然還小,卻本能覺得這事兒應該告訴自己的爹。
他年紀尚小之時,就時不時的聽人提及自己的大伯狄鴻遠高中舉人外放爲官多年,到現在衆人依然還津津樂道,所以小小年紀的他便覺得,男兒就應該讀書高中爲國家效力。所以,哪怕是家裡沒有條件,他也盡其所能的學習着。
狄燁磊眯起眼,一道睿智的光芒從眼底劃過。
他不是不知道絲絲蕙質蘭心!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絲絲居然敢於去應徵女夫子。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柳絲絲還是瞭解頗多,絲絲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她會上門去應徵,也就表示在她的心裡,她自己肯定能勝任女夫子一職。
正因爲如此,他才更是吃驚!
可是他自己呢?
自己這樣一個普通的山野村夫,真的能匹配上她嗎?
他又一次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