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臭回來了!
他居然在此時此刻以這樣的方式回來了!
衆人無不瞪圓了雙眼,眼裡閃動着莫名思緒,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臉嬉笑的臭臭,柳絲絲心頭原本的擔憂和心痛頓時化爲漫天的怒火。
“是嘛?真是好吃,很好吃啊!”
她再也忍不住,兩個跨步上前衝到臭臭面前,重重一個耳光揮出。
啪!
一聲脆響!
原本興高采烈地臭臭全然沒有防備,一個耳光結結實實的扇到他的臉上,當即臉頰就腫了起來,被打倒在地。
手中的糕點悉數滾落,滴溜溜地在地上轉着圈兒,灑了一地!
臭臭被這一下徹底打蒙了,癱坐在地許久很久纔回過神來。
“娘?您?您打我……?”
他捂着自己的臉頰上的指痕,火辣辣地臉上的疼痛還比不上他心中的疼痛。
在被人擄走的時候,他的心裡有多心慌、多彷徨、多無助,再後來又是如何強撐着笑臉和綁匪周旋,又是如何裝傻賣萌試圖自救,又是如何強打精神心中期盼着奇蹟出現,會有人來救他。
當得知自己可以離開之時,他欣喜若狂;當他當真逃出綁匪的“魔爪”時,那種死裡逃生的感覺難以言說。
他擔心父母得知他被綁的消息會心急如焚,設想了無數個重逢時刻的場景,想到孃親會難過、會哭泣、會傷心欲絕,他做好了綵衣娛親的準備,這纔將那老婦人爲自己準備的糕點悉數拿出,打算贏得孃親一笑。
不料最後等待他的,卻是重重的一個耳光!
“娘,爲什麼?您爲什麼要如此待我……”
迷茫、彷徨、不可置信、心酸、難過……各種心痛的感覺充斥在臭臭的心頭,忘記了自己還癱坐在地,突然間嚎啕大哭着,就像是被孃親遺棄的棄兒一般。
柳絲絲雙目含淚,紅腫的雙眼幾乎睜不開,打人的右手不住在顫抖,抖得她連握手成拳也做不到。
被臭臭這麼一質問,她眼底的淚再也包不住,紛紛如斷線的珠子,撲簌簌往下落。
“我打得就是你!你滾,我柳絲絲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那可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啊!
如此生命之重,又豈是一個巴掌就能抹平的?
臭臭徹底被她這句話傷着了!
原本單臂支撐着的身體再也沒有支持下去的力量,整個人倒在了地上,哭得越發厲害了。
彷彿是被全世界遺棄了一般。
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的娘不要他了!真的不要他了,居然在他成功逃離魔爪回家,最需要孃親安慰之時,不要他了!
“嗚嗚嗚……娘……嗚嗚……”
他嚎哭着,嗚咽着,就像是受了傷的牛犢子般。
旁邊的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頓時一片胡亂,紛紛上前來勸架。拉的把柳絲絲拉開,抱的把臭臭抱起,抱出了外間。
“爲什麼,爲什麼我的孃親不要我了?我好不容易纔從綁匪手中逃出來的,爲什麼?爲什麼啊!嗚嗚……”
臭臭痛苦的哭泣着,讓無數聽聞的衆人都眼紅得直落淚。
“絲絲,孩子纔剛剛脫離狼窩,你這樣……太傷他的心了。”
柳絲絲咬緊了牙關,微微搖搖頭。
顫抖得沒有絲毫知覺的右手連擡也擡不動一根手指,心裡酸澀得連呼吸都痛了!
如果她打他一巴掌能換回鳳兒一條命,她不介意再給他一巴掌,更不介意他恨她一輩子!
愛之深,責之切!
雖然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不過在幾個孩子中,她最放心的是狄成,因爲狄成做事穩重,幾乎不要她操心;最心疼的是英兒,因爲英兒的身體弱,這些年她沒有少擔心她;而她最喜愛的,卻是這最爲調皮搗蛋的臭臭!
每次闖禍必定有他,而他也懂得善用自己的寵愛,每次闖禍之後說幾句軟話,就連上次玩兒離家出走也不過只關了兩天祠堂就被放出來了。
所以,他才越來越無法無天,越來越肆無忌憚,越來越不把旁人放在眼裡,一切都一他的喜好行事。
如今終於闖大禍了!
狄燁磊總是說她:“慈母多敗兒!”而她每次都隨意笑笑,表面倒是聽進去了,可是一轉身就忘記了。
臭臭會有今天,和她的縱容有很大的關係。
“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管教好孩子!這一切倒是我的錯。鳳兒,鳳兒……”
她睜開攙扶着她的人,撲到鳳兒身上大哭。
要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再一次機會!她一定好好會好好把臭臭的性子掰過來!
一定!
就在衆人難過不已的時候,從進來就沒有起身的狄成終於動了。
“行了,大家都別說了,是鳳兒命改如此。怨不得誰!我想和鳳兒單獨帶一會兒,你們都出去吧。”
“成兒……”
柳絲絲哽咽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狄成的雙眼一片血紅,看着柳絲絲勉強笑了笑:“三嬸兒,這些年您對成兒和鳳兒的疼愛,成兒謹記在心,不敢有片刻忘記。三弟還是個七歲大的孩子,又被匪人擄走,此事怨不得三弟。鳳兒會走到這一步,成兒誰都不怨,只怨成兒臨到現在纔想明白,是成兒平日裡陪伴她的時間太少,讓她失望了……”
柳絲絲緊緊閉上眼,什麼話都說不出。
狄成又回頭看了眼樊鐵匠:“岳父大人,您也不要難過,不要傷心,再生一個孩子是鳳兒自己的選擇,要是她此刻清醒着,想必她也同意我這說法的。她一直都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成兒,岳父知道你不怨我,可是我自己怨恨我自己啊……”樊鐵匠痛苦的揪着自己的頭髮,恨不能將自己的頭髮悉數揪掉一般。
要不是他一再苦苦相逼,鳳兒哪裡會走到今天?
如今自己的女婿不怨他,可是他自己卻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狄成搖搖頭,臉上是一片沉寂的黯然:“你們走吧!讓我一個人靜靜地,再陪着她走完最後一程!”
說完,他再不搭理衆人,重新坐到了牀頭,緩緩把鳳兒抱進了自己的懷中。
“鳳兒,鳳兒,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