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攀的話,那也得看看值不值得攀的,可不是隨便什麼樹,都能攀的。”蓮子說道。
沈氏自然明白蓮子的意思,但是無論如何她也想不到蓮子竟會這樣和自己說話,當即向楊氏喝道:“你聽聽,你聽聽,這是說的啥話?啊?你是咋教孩子的?”
蓮子心裡翻了個白眼,如果不是她步步緊逼的話,她定然也不會如此待她。畢竟是長輩,多少都會給留些面子,但是如果自己不要面子的話,那就不要怪別人不給了。
栗子在一旁聽着,心中道了好幾聲“好”。她們離家也都好幾年了,但是起初沈氏對她們的態度好了一點,但是隻是因爲蓮子的親事,成了這樣。如果她是蓮子的,只怕根本就忍不到這個時候,直接鬧開了。
“蓮子。”楊氏喊了蓮子一聲,臉上帶着不高興的神情。
蓮子沒有說話,放下手裡拿的東西,便直接去了東屋找杏兒。
“你說說你是咋做孃的?難怪教出的孩子一個個的都是這麼樣!”沈氏見蓮子走了,又指着楊氏罵開了。
楊氏也不是那種十分能隱忍的人,並且和沈氏吵架嘛,以前又不是沒吵過。
就在她剛要開口的時候,忽然聽一直沉默不語的劉老爹大喝一聲:“吵吵的啥?孩子說的你一點沒錯,成天到晚的瞎嚷嚷,瞎操的哪門子心!”
沈氏被劉老爹這麼一喝,當着楊氏的面被落了臉,哪有能善罷甘休的道理?當即便和劉老爹又吵了起來。
楊氏見狀,也不想趟這通渾水,便與栗子一起,去了杏兒那邊。
到了杏兒那邊,說了會子話,杏兒將楊氏寬慰了寬慰,此事也就暫且過去了。
雖然沈氏極爲地偏袒杏兒,但是對於沈氏的錯處,杏兒卻一點也不包庇,心裡明白的很。只是,她到底是婆母,又不能真的鬧開了,只能好言地勸慰勸慰。
杏兒聽說蓮子定親的消息,十分爲她高興。只是一想到本就少見的,以後見得更少了,不由得又傷心了起來。
如今劉景林的眼睛也算是恢復得差不多了,雖然還不是如常人那般看得清清楚楚的,但是能恢復成這樣,他和杏兒都已經十分滿足了。
蓮子見杏兒頭上插着一根素銀刻細絲卷菊花紋的簪子,雕工細緻,造型優美,不由得讚賞了起來。
“這根簪子倒是怪好看的,哪裡買的啊?”蓮子問道。
栗子聞言,也忙向杏兒頭上看去。這麼一看,也是讚不絕口。
杏兒笑道:“不是買的,是你三叔閒着的時候自己做的。”
“真的嗎?那三叔這手藝,可當真是難找呢。”栗子說道。
蓮子點頭,突然說道:“左右現在三叔的眼睛也已經好了,要不你們就去鎮上開個鋪子吧,就賣這些精巧的頭面,保證來買的人特別多。”
杏兒聞言,笑看向楊氏。
楊氏笑道:“這個丫頭,見到啥好東西,就要想着能不能賣,當真是個財迷。”
蓮子對楊氏說自己財迷,也不以爲意,雖然她本意不是,但是表面上看起來,的確是有點像嘛。
“是啊,蓮子說的這個辦法十分可行。”栗子也跟着說道。
她做了這麼長時間的生意,對於什麼樣的東西會有人買,也瞭解的差不多了。
栗子見杏兒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於是又道:“真的,鎮上最好的首飾鋪子可要數‘玲瓏坊’了吧?但是這家的首飾啊,貴重是貴重,只是那做工完全沒有三叔的細緻,我覺得啊,倒是真的,不,一定要去試試,一定不會比那‘玲瓏坊’差的。”
杏兒見栗子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雖然心裡還是有疑慮,但是實則已經躍躍欲試了起來。
“只是,不知道你三叔願不願意呢。”杏兒說道。
這幾年,劉景林還是與張掌櫃的鋪子合作,雖然賺的錢不是特別多,但是讓一家人衣食無憂,還是綽綽有餘的。他以前因爲身有缺陷,都沒怎麼出過門,這突然之間出去做生意,杏兒怎麼着也有些不放心。
蓮子覺的劉景林應該是願意的,那年災荒,他爲了不拖累家人,都能絕食,如今爲了讓家人過上更好的日子,定然是願意一試的。
“要不你再和三叔商量商量吧,到時候栗子給你們看着點,有沒有合適的鋪面,先盤下來。”蓮子說道。
栗子瞪了蓮子一眼,這事兒她是願意幹不假,但是她也不能問都不問一句直接推給她了啊。
“是啊,三嬸,我有空的時候就幫你瞅着。”栗子笑道。
她的“錦繡坊”如今雖然已經開了三家了,但是仍然生意火爆,栗子最近正琢磨着,看看能不能再開一家,先不做生意,先培養繡娘和裁縫,到時候接到的訂單也就不用再送去她那邊了,直接送去那邊就可以了。
杏兒答應着,知道她們是一番好意,並且這事兒,好像真是不錯的樣子,她對劉景林的手藝,完全有信心。
從杏兒家出來之後,楊氏帶着幾個孩子便回家去了。
這會兒,都快到晌午了,回去之後,趕忙地做了午飯,又給魚塘那邊的夥計送去了,這纔在家裡收拾了起來。
也沒有啥好收拾的,平時豆子在家,都已經收拾得不錯了。
中秋節那日,雖然沈氏還是不待見二房一家,但是過節嘛,畢竟是個傳統,年年也都是這麼過的,就算是不爲了沈氏,爲了劉老爹,他們也是必須該回老家過的,就算別人都不待見他們,大不了各自吃各自的,吃完回家便是了。
李氏聽聞蓮子竟然明日就要與蘇可言定親了,心中不禁醋意十足,這個丫頭,性子潑辣不說,長得也不是特別好,還拋頭露面的出來做生意,這是走了啥狗屎運,竟然能嫁進知府老爺家裡?
想着這些,她不禁又想起來了,當初曹家灣子的那婆娘打過來的時候,她說了一句蓮子這種剋夫的命,沒人會要她,正巧被趕來的蘇可言聽到,那小子,竟然張口就說他要。當初她也以爲只是一句戲言,沒想到,最後竟成了這樣。
“蓮子啊,吃塊肉,多吃點,瞧你瘦的。”李氏突然夾起一塊肉,放進蓮子的碗裡。
蓮子被她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認識她這十幾年來,好像她還從來沒有對自己這麼好過吧。
她看着碗裡的那塊泛着油光的大肥肉,真的很想把它扔出去。並且她還是用自己的筷子給自己夾的,也不知道她今天早上刷牙了沒有。
“謝謝大娘”,蓮子說道,不經意地將這塊大肥肉夾了出去,又放回她的碗裡,“只是我最近吃油膩的東西會鬧肚子,還是大娘吃吧。”
想想也能知道李氏安得是什麼心,如今她找了一門好親事,往後也是和官府沾上了關係,只要不是個蠢的,或者不是個像沈氏那般自以爲是的,肯定都要好好地巴結着。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兒?”李氏一臉驚訝地問道,“還是找個大夫好好地給看看吧,別是啥大毛病就好。”她說着這話,又夾起一筷子菠菜,說道,“那就吃這個,這個不油膩。”
好像是關心的話一樣,不管是出於虛情也好,假意也好,但是聽起來,怎麼就感覺不太對勁呢?
“大娘自己吃吧,我不愛吃菠菜。”蓮子說着,又將她夾來的菜送回她的碗裡。
栗子在一旁看着,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被蓮子瞪了好幾眼。
吃完了飯,一家子人閒坐了一會兒,說了會兒話,商量了商量明日蓮子的納采之禮,商量好了之後,便各自散了。
這禮儀講究的都得有個好兆頭,因此明日的事兒,也是在上午的時候。
一大早,天還不大亮的時候,楊氏便將全家人都喊了起來,開始各自忙活着。
蓮子今日穿了一件妃色雲雁細錦衣,下身穿曳地望仙裙,發上仍然簡簡單單地簪着那支蓮花木簪。雖然沒經過刻意的裝扮,但是看上去卻是清秀動人。
她的容貌雖然說不上傾國傾城,但是怎麼說,也是清秀可人。
八月風高,吹得院子裡的灰塵飄飄揚揚,楊氏一上午往院子裡灑了好幾回水,這才潑下去了些許揚塵。
一家人都在家裡等着,哪裡都沒有去,一直等到辰時三刻的時候,這才聽到外面響起幾聲馬嘶,隨後,便見有一匹掛着紅綢的棕色大馬出現在自家的門口。
來了。
但是作爲女方,不能表現得過於主動,楊氏雖然知道來了,但是並沒有迎上去。
最先出現的,自然是王媒婆。兩次登門,被蓮子趕出去了兩次,這王媒婆,可着實是被蓮子傷的不輕啊。當初發誓再也不要接這個爛攤子了,但是後來聽蘇老夫人說竟然都搞定了,又許諾給她豐厚的謝媒錢,她瞬間又心動了起來。
說了這回不會再出現上回那樣的事了,那麼這差事啊,就水到渠成了,不去白不去。
“大妹子大喜啊。”王媒婆上門,便說起了媒婆的招牌吉利話。
楊氏這才迎了出來。
“大喜大喜啊。”王媒婆又說道,隨後引出後面的人。
“姐姐。”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美婦人走出來,笑向楊氏道。
楊氏見她身上穿着青色繡花上裳,紫綃翠紋裙,外面罩着一個紫色廣袖褙子,發上戴着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頭花簪,便知道一定是蘇可言的母親了。
“妹妹。”楊氏還禮。這蘇夫人是比楊氏小上不少的,因此,她自然當得起她一聲姐姐。
雙方雖然都知道來意,但是該說的話,還是一句都不能漏下的。
楊氏讓着蘇夫人進屋,後面跟着的人忙將禮物擡了進來。
在最頭裡的一個大紅無蓋木箱子裡,有一隻被紅綢綁了腳的大雁。
納采之禮,大雁是必備的,只是一般的人家爲了省事,多半是用假雁,蘇府竟然用了活雁,可見其真心的。因此,楊氏又安心了不少。得他們這般重視,想必蓮子以後的日子,應該不會太差纔對。
進了屋之後,雙方在媒婆的主持下,各自表了心意,蘇夫人代表蘇可言來向蓮子提親,楊氏自然是答應了。
納采這事,本來應該是蘇慕安親自來的,但是爲官一方,自然有其中的規矩,如果私自離開自己的管轄範圍,如若被上面知道了,這罪責可就大了。
因此,只得由蘇夫人親自出面。
談妥了之後,楊氏進了西屋,讓蓮子以倒茶爲由,給蘇夫人看一看。
蓮子答應了一聲,便去竈間煮了茶。這還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見蘇夫人,心裡怎麼着都是有些緊張的。
蓮子以前遠遠地見過蘇夫人一次,但是蘇夫人卻是沒有見過她的。只是聽蘇慕安說這個丫頭不錯,又聽自己兒子非她不要,她早就好奇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姑娘,竟然會讓蘇可言如此的惦記。
她正想着,便見一個身材纖細的姑娘端着茶壺進來了。
蘇夫人料定這必是蓮子無疑了,於是認真地打量了起來。
見她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眉毛,閃動着靈巧之氣,皮膚白白嫩嫩的,真不像是農家的姑娘。
這麼一看,蘇夫人不禁也喜歡了起來,的確是個不錯的姑娘。雖然說不上絕色,但是這相貌,配可言,絕對是配得上了。
王媒婆一直看着蘇夫人的反應,見她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便偷偷地給了楊氏一個放心的眼色。
蓮子小心翼翼地給蘇夫人倒了茶,又給王媒婆和楊氏倒了,這才走了出去。
剛剛她只是顧着倒茶了,沒有仔細地看看蘇夫人,這許多年過去了,她是不是比以前見到的更和藹了?
但是當時心裡真是緊張的,能好好地倒完茶已經算是不錯了。至於其他的,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急於這一時。
蘇夫人又在這邊坐了坐,便要告辭。楊氏留飯,但是沒有留住,只得將她送到了門口。
看着這一行結着紅綢的馬車離去,楊氏這才轉身,進了家門。
“娘,這是蘇府的禮單,你看看。”栗子說着,將一頁合上的紅紙遞給楊氏。
楊氏只接過來看了一眼,隨即說道:“我又不識字,你和我說說吧。”
栗子答應了一聲,便帶着楊氏一起,對着禮單,清點送來的禮品。
“四季衣裳各兩身,赤金頭面兩套……”栗子一邊念着禮單,一邊在這堆禮品中間找來找去。
楊氏雖然不認識字,但是東西她還是認得的。
見這蘇家送來的禮品中,不管是哪樣,都是上好的,心中自然是歡喜。不是爲這點子東西,而是這東西之後的心思,既然此時肯對蓮子上心,那麼之後,必然不會爲難了去的。
本來納采之禮,只需要以活雁作禮便是了,其他的禮物沒有也是可以的。但是蘇府不但送了,而且還如此的豐厚,讓楊氏都不知等到以後下聘的時候,該以什麼回了。
清點完了之後,楊氏便和幾個孩子一起,將這些東西全都擡進屋裡放好了。都是些貴重的東西,可得好好的留着,等着以後全給蓮子添了嫁妝。
這一天總算是過去了,晚上蓮子躺在炕上的時候,只覺得渾身累的難受。
“你也沒幹啥活啊。”栗子打趣說道。
她是沒幹啥話,但是這一天裡,想的事情可真是不少呢。
今天是八月十六,是婚禮六禮的第一禮,接下來就是問名了,到時候直接讓王媒婆過來就是了。
但是他們很快就要回城裡了,所以,只得讓王媒婆直接到鋪子裡去找了。
這一天一過,這回整個劉家莊的人都知道了,劉老二家的小閨女竟然和知府大人的兒子定了親。
很多人開始捶胸頓足,當初那孩子是在他們莊上上了好幾年的學,當初他們怎麼就沒多個心眼,將自己的閨女多往他跟前送?興許就瞧上了也說不定啊,哪裡還輪得着那丫頭。
不管怎麼着,別人怎麼說都好,這事情已經定下了,楊氏的心情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忐忑,見蘇府皆是十分重視的樣子,且蘇夫人又是個談吐親和的,今後必定不會薄待了蓮子。
於是,她們定於八月十八回城裡。
十七日那天晚上,楊氏將要帶回去的東西又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麼落下了,這才全都給裝了起來。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了,楊氏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月亮,便準備去閂門。
誰料,她剛要關門,卻突然見大門被人輕輕一推。
這一推,把楊氏嚇了一跳。
“誰?”楊氏驚慌問道,待看清了門外站着的人,她這才拍着胸脯說道,“是頌川啊,嚇死我了。”
楊氏平復了一下心情,又問道:“這麼晚了,有事嗎?”
王頌川猶豫了片刻,這才點了點頭。他剛剛在門口,猶豫了好一會兒,纔將門給推開了的,只是,誰料竟然嚇着了楊氏。不過,他自己也是被嚇了一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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